弘治皇帝咬牙:“那就让他跪着,永远别起来。”
“噢。”欧阳志点头。
弘治皇帝有点无语。
朕在说气话呢,你欧阳志,难道不该说一句什么?
可欧阳志就这么站着,木桩子一般。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
太忠厚了,连朕的心思,都看不出。
不懂得察言观色啊。
这是真正的君子。
可良久,突然欧阳志道:“陛下,臣觉得不好。”
“什么?”弘治皇帝忍不住看了欧阳志一眼。
欧阳志才气定神闲道:“陛下,皇孙乃是太子的骨肉,太子想要教养皇孙,这没什么不妥。”
“……”弘治皇帝怒气冲冲道:“跟着他去骑马吗?不是说骑马不好,可这孩子,还小,不多读一些四书五经,如何明理,如何明志?”
欧阳志想了想,道:“陛下爱护皇孙,可太子,同样爱护皇孙,只是大父之爱,与父亲的爱,自有不同,陛下未必,就是对的。皇孙在西山,一样可以读书,陛下之所以希望太子在宫中教养,不过是因为,陛下希望时时见到皇孙罢了,这是私情,可既是私情,又何论对错呢?”
“陛下不该将自己对皇孙的爱护,与太子对皇孙的爱护对立起来。皇孙的未来……是在太子身上,而不是取决于陛下啊。”
前头的话,只是寻常的辩解。
可最后一句话,却令弘治皇帝心头一震。
皇孙的未来,不在朕,而在太子。
这话……令弘治皇帝的脸色一变。
不错,朕……终究是要驾崩的,要去见列祖列宗,大明的礼法决定了,太子必然登基,克继大统,到了那时,太子是皇帝,而皇孙呢……
现在不让太子去爱护皇孙,那么,倘若太子怀有其他的心思,皇孙的地位,还能稳当吗?要知道,太子可不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啊,一旦他有了其他的心思,天晓得,还会不会立皇孙为太子,哪怕是立了,又如何知道,会不会找个机会,罢黜太子呢。
弘治皇帝,心里太爱皇孙了,这是自己的心肝,哪怕是太子生了其他的儿子,这嫡长孙在弘治皇帝心里,也绝对无人可以取代。
弘治皇帝,不但要愁儿子,还得愁自己的嫡长孙,他似乎,也觉得……若是因为这嫡长孙,而与太子反目成仇,责罚太子,不给他们父子亲近的机会,那么………依着这朱厚照不靠谱的性子,还真是……未来难以预料。
可弘治皇帝有些不服气:“难道就因为如此,便可以让他们这样的胡闹,你不要为他们辩解,不要以为,只是太子一人的主意,这方继藩,肯定在背后主谋的!”
………………
还有!
正文卷 第八百零一章:又多了一桩功德
欧阳志一听,愣了一下。
忙是拜倒:“陛下,冤枉哪,家师断不是这样的人,家师是知晓轻重的……”
弘治皇帝脸色缓和起来。
看着欧阳志,却是叹了口气:“只是,皇孙在西山,朕很是不放心啊。这方继藩,善揍人,可别将皇孙打的鼻青脸肿。他……还是个孩子啊……”
想当初,弘治皇帝恨不得方继藩揍死朱厚照,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
可如今,却不禁为自己的心肝担心起来。
哪怕是碰一个手指头,他都觉得心是疼的,遑论是方继藩那样的玩法了。
而且,方继藩所教授的东西,他虽晓得有用,可这教授屁大的孩子,他有经验吗?
思来想去,还是王华这等端重的状元最好,想一想,就觉得可靠,睡觉……都觉得踏实。
欧阳志道:“恩师无所不能,想来,这……不在话下。”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和这欧阳志,说其他的事,他都能公允,唯独说到了他的恩师,他便好像疯狂了一般,想来,这就是为尊者讳吧。
弘治皇帝只得压压手,一脸头痛的样子:“好啦,好啦,朕一想此事,便心慌的厉害。朕还是放心不下啊,先让那太子,在外头跪一日吧,先让他吃吃教训,一来是敲打,其二呢,是让他长长心,让他知道,若是皇孙有个什么闪失,朕绝不饶他。”
弘治皇帝说着,叹了口气,又开始愁起来:“若是刘卿家几人知道,还有这满朝的大臣……他们……多半非要气死不可吧。”
欧阳志的话,终究还是让弘治皇帝妥协了。
父子之情,必须得延续,太子和皇孙之间,万万不可因为自己,而生出了嫌恶,为了皇孙,也因为担心这一旦倔起来,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太子,他只能叹了口气。
“回去告诉你的恩师,皇孙若是磕着碰着,有个什么闪失,又或者……成了不肖之人,朕可找他的麻烦。”
欧阳志沉默了很久:“为何不找太子?”
这没道理啊,太子才是他亲爹,干我恩师啥事?
弘治皇帝鼓起眼睛:“朕不讲这个道理,朕就找他!”
欧阳志只好道:“是!”
…………
朱厚照跪在外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开玩笑,当初在大漠,那可是风餐露宿,有时骑马,需疾行七八个时辰,千里奔袭,什么苦没吃过,跪在这里,哪里不舒服了,本宫看来,舒服的很嘛,有本事,让本宫跪个七天七夜呗。
……
过不多时,刘健等人似乎闻讯,一脸惨然,他们来到了暖阁,看着太子跪在这里,一脸傻乐,刘健等人回眸看了太子一眼,却如丧考妣,没有说什么,匆匆进了暖阁。
过不多时,暖阁里,就传出了一阵哭声。
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