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第1033节

弘治皇帝更觉得自己身子有点儿瘫,竟是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哭笑不得只状,心里更是焦灼如焚,这等于是深入虎穴啊,这不是找死吗?

可接下来,方继藩道:“作为人子,平白让父母担心,这等人,他还是人吗?豚狗尚且都不如!”

“可是……”方继藩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朱厚照的本性啊:“可是,陛下,作为太子,儿臣十分钦佩他。历朝历代,有多少太子,深居在宫中,不谙世事,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国家有了危难,他们以潜龙自居,可当今太子,却能身先士卒,又有什么不好吗?现在鞑靼人,杀到了眼前,太子殿下悍不畏死,这才是真正的鼓舞人心啊,陛下,军户的儿子要上战场,匠人的儿子,也会被征发,便是农户的儿子,不也被拉去输送粮草吗?鞑靼与我大明,不共戴天,陛下的儿子,为何就不能和农人的儿子、匠人的儿子以及军户的儿子们并肩作战?”

第七百七十一章:千岁

弘治皇帝皱着眉。

对于朱厚照,带着一种深深的失望。

这还像太子吗?

虽是他知道,方继藩定会为太子说好话的。

可显然,方继藩的话,没有令弘治皇帝放下心事。

作为天子,太子如此,实是失望啊。而作为父亲,儿子如此,又如何不担心呢?

方继藩见状,反而气定神闲了。

出关,是朱厚照的梦想。

这也算是历史趋势,两世为人,方继藩越发明白,原来历史既是可以改变,可同时,冥冥之中,似乎又有一种叫历史必然的东西存在。

就比如朱厚照,历史上的朱厚照,想尽一切办法,出关痛击鞑靼人。而如今,历史的车轮已经改变,可朱厚照的心,却是无法改变的,好听点,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听一些,叫狗改不了吃*。

那么,朱厚照出关,会有危险吗?

想来是会吧。

作为朱厚照的大舅哥,以及朱厚照的妹婿,方继藩……不担心是假的。这家伙,以后还得给自己背锅呢,你怎么能去死呢?

可是……

方继藩深深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陛下,儿臣,其实是个怕死的人。”

“什么?”弘治皇帝皱着眉,面露沉痛之色。

方继藩却是吸了口气:“儿臣一想到,人要死,便怕的不得了,儿臣贪生怕死,喜欢华美的衣服,喜欢犬马。陛下不要误会,儿臣还是个正直的人,不喜欢声色。”

顿了顿,方继藩道:“而今,鞑靼人的铁骑,到了边镇,他们又来犯边了。陛下让儿臣和将士们去抵御鞑靼人,这是儿臣和将士们的职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应有之义也。可说实话,哪怕儿臣懂这大道理,却依旧怕死,儿臣在想,为何死的儿臣,死的是儿臣身边的将士,为何这京里,会有这么多的人,被将士们保护着,在此声色犬马,纵情欢歌,这………公平吗?儿臣和将士们,为了保护这些人,值得吗?”

弘治皇帝冷着脸,面色阴沉的可怕,他死死的盯着方继藩。

方继藩却是呵呵一笑:“可是,若是要让儿臣和将士们去和鞑靼人拼命,抛妻弃子,去死战。若是非要让儿臣和将士们去选,那么……我们会选择跟随太子殿下,因为,只有太子殿下身先士卒,才让臣等觉得,哪怕是为大明去死,那么,也是该当,也是值得的。太子殿下可能此举,在陛下心里,非太子所为,在文臣们心里,定当会认为,君子不该立于危墙之下。哪怕天下所有人,对太子殿下的行为不理解,不接受;可臣和将士们却知道,愿与自己生死与共,相互托付生死之人,方才值得效劳,哪怕为这样的人,鼓足了勇气,杀入鞑靼军阵,这……也是值得的。”

“陛下,儿臣言尽于此,倘若陛下认为儿臣大胆,竟敢强词夺理,那么很抱歉,儿臣最近脑壳有点痛,可能脑疾犯了,明日儿臣便出征大同,和鞑靼人,拼了,犹如出关的太子殿下一般,他虽在河西,儿臣在大同,可各路边塞的将士们,却都会因此而经受莫大的鼓舞。陛下,臣告退。”

趁着弘治皇帝还没反应过来,方继藩匆匆告辞而出,从暖阁出来,抬头,看着这高照的艳阳,方继藩脚步轻快从容,你大爷的,朱厚照这小子,是逼着大家拼命了啊。

既如此,那就拼了。

…………

次日。

方继藩带队出发,数百车的辎重,加上无数的牛马,以及两千多员将士们,出了京师。

沿途上,没有人欢送,只有刘文善和欧阳志,跟随着方继藩,至城门,两个弟子拜下,朝自己的恩师挥泪话别。

方继藩坐在马上,一身戎装,显得很是英武,他持着马鞍,道:“好了,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为师是去杀敌,又不是去被鞑靼人按在地上宰杀,你们哭个什么,没出息的东西,好好给为师守着家,西山里,还有一千三百五十二头牛,养好了,可别让该死的贼,偷偷吃了,为师的牛不多了,要珍惜。罚你们每隔三日,将牛圈里的牛数一遍。”

“恩师……”欧阳志滔滔大哭:“恩师一定要小心哪,大同那儿冷,要多添置几件衣衫。”

刘文善眼角带泪:“恩师……少饮酒,不要轻易出关……”

“够了,够了。”方继藩不耐烦的摇摇手:“都知道,都知道,我是你们的师父,又不是你们的儿子,走啦。”

拨马,听到身后,两个人还在哭,心里叹了口气,只有像我方继藩这般,三观奇正的人,才能调教出这般讲良心的门生啊,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以自己门生的人品来类推,自己的品格,是何等的高贵。

他策马,呼啦啦的带着一干骑士朝西方的官道驰骋,扬鞭而去。

只留下欧阳志和刘文善二人依旧跪着,以头抢地,恩师极少出京,又没有面对过什么危险,成日抱着脑袋躲在家里和西山装脑疾,此去西山,却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

一念至此,泪水便滂沱而出。

“方继藩呢。”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欧阳志和刘文善的耳畔响起。

欧阳志和刘文善二人抬眸,却见弘治皇帝一身便服,疾步自门洞中出来,身后是萧敬诸人。

“恩师……恩师……已出发了。”

弘治皇帝抬眸,眺望着官道的尽头,却是叹了口气,道:“他是个好孩子啊。欧阳卿家……”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哭成了泪人的欧阳志和刘文善。

弘治皇帝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对欧阳志这般喜爱有加了,对君王忠臣,可以为了保护君王,而奋不顾身。对自己的恩师,孝顺有加,这样的人,真是士人的典范。

弘治皇帝幽幽叹了口气,眼角,竟也落了泪来:“朕没有送自己的女婿。也不曾送自己的儿子。朕的儿子……虽偶有些不像话,可继藩说的对,太子,并没有辱没大明太子的尊位。但愿……他们都能平安回来,否则……”

弘治皇帝摇摇头,一声叹息。

………………

“敌人……敌人……”

队伍最前的刘瑾,举着望远镜,他驻马在山丘上,激动的手舞足蹈:“殿下,前方五里,有鞑靼人,足有数百人。”

深入大漠的第三日。

终于。

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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