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刀行 第5节

  他爷爷曾是军中悍卒,功夫练至暗劲巅峰,距离化劲一步之遥,前途光明,就是在平定边疆之乱时,废了一条腿。

  再加上得罪了当时的上司,数年军伍,只得了一些田地,还有兵部赏赐的一块“百战威武”匾额。

  就是门外悬挂的那块。

  “百战威武”匾额可不是人人能得,借助这玩意儿,他父亲原本能进县衙当个捕头,却选择混迹江湖成为刀客,让他爷爷李圭心中始终有根刺。

  当然,长辈要尊敬,话不一定要听。

  如今世道还算安宁,爷爷想的是让他安安稳稳当个庄稼汉。

  但李衍却清楚,任何世道,拳头都要硬。

  有刀子不用和没刀子,完全是两码事。

  见李圭还在生气,李衍便眼珠子一转,坐到门槛上,嘻笑道:“爷爷,再给我讲讲冰原上的事吧?”

  李圭冷哼道:“你都听了多少遍了,还讲!”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点上了大烟杆子,抽了几口,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那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当时北疆大将作乱,还和外族勾结南下,我们奉命剿灭,又在张总兵带领下进入极北冰原,势要将残党尽数诛杀…”

  “那地方入眼皆冰雪,密林中不论猛虎熊罴,还是恶狼,个子都大的吓人,打死的瞎老三,真不算啥…”

  “最可怕的还是天气,冰雾茫茫,隔着十几步外,什么都看不清,路上就冻死了不少人…”

  “除去那些个逃亡的叛党余孽,林子里还有人,白皮红毛蓝眼睛,穿着兽皮衣服,看见我们就跑。”

  “听随行的秀才说,那是更北方的罗刹人萨满,真没想到这鬼地方也有人…”

  “随后的时间里,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总是做噩梦,一觉醒来,就冻成了冰雕,脸上还带着笑容,可人了…”

  “我们终于追上了敌人,但就在双方厮杀时,忽然起了白毛风,很多老伙计都死了,剩下的余孽也被冻死,只有我们挖了冰洞,才得以苟活……”

  “虽说废了条腿,但比起那些葬在冰原的老伙计,已算幸运…”

  听着老人诉说,李衍沉默不语。

  这世界地理与前世相似,按照他爷爷所说,他们去的地方,应该就是西伯利亚。

  只是,似乎比前世更加凶险。

  这些故事,他已听过许多遍,再缠着爷爷讲一遍,无非是转移视线。

  虽然嘴上骂的凶,但李衍知道,父亲的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给爷爷带来了多大的创伤。

  老年人喜欢回忆过往,冰原之旅算是爷爷这辈子最大功勋,多说道说道,就不会想起那些伤心事。

  过了一会儿,老人的故事终于讲完,但迷糊劲又上来了,似乎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两眼浑浊呆滞,看了李衍一会儿,忽然开口:“衍娃啊…”

  “爷爷您说。”

  “记得娶媳妇,要找屁股大的。”

  “屁股大有点丑。”

  “你懂啥,屁股大,好生养。”

  “行行,您说了算…”

  李衍面带微笑,眼中却有些黯然。

  这二年,爷爷越发健忘,身子也不好。

  父亲在的时候,每年会回来那么几趟,给他讲江湖风雨、春典暗语,还有那些诡谲与传奇。

  虽说有趣,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一辈子窝在小山村,也要爷爷多活几年…

  …………

  村口老槐树上,瞎老三的尸体已被吊起。

  李家堡的大人们路过时看了几眼,便匆匆去地,毕竟狼这玩意儿,他们没少见。

  “瞎老三”活着的时候再凶残,只要一死,那些传说都会变成笑谈,终究还是地里的活更重要。

  而村里的顽童却有了乐子,纷纷捡起石头。

  “打瞎老三喽!”

  “砸,砸死它!”

  伴着嘻嘻哈哈声,乱石飞出,瞎老三吊在树上的尸体血肉模糊,被砸得左右乱晃…

  ………

  夜幕降临,月光清冷如水。

  今晚却和平日里有些不同。

  虫不鸣,鸟不叫,就连河沟里的青蛙也闭上了嘴。

  村口土路旁的大槐树上,“瞎老三”的尸体静静悬挂,被一番蹂躏后破破烂烂,一身污血也早已发黑。

  远处麦田里,钻出几道影子,月光下抬头观望,正是数头体型较小的狼。

  村长李怀仁的想法完全错误。

  狼可合作狩猎,同样会猎杀同类。

  老年间能吓走狼群,只因李家堡还活着的老兵众多,悬挂的狼尸密密麻麻,产生足够的震慑。

  而独狼尸体的味道,反倒会引来附近的狼。

  然而,望着远处“瞎老三”的尸体,这群狼盘旋几圈,却明显有些畏惧,始终没有靠近。

  忽然,它们像受到了惊吓,呜咽着四散钻入麦地,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随后寒风乍起,大槐树沙沙作响,黑暗中影影绰绰,好似一头摇曳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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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半敲门声

  关中的美食,源远流长。

  作为几代国都,四面八方的厨子汇聚长安,九州山珍海味齐聚,不仅种类繁多,还吃得讲究。

  主食除去汤饼、胡饼,还有南方传来的青精饭,以“南烛”捣汁浸泡,九蒸九曝后,制成的青精饭米粒紧小、黑如珠,能强筋益颜,久服变白。

  还有团油饭,配料达十几种。清风饭清暑生凉,玉井饭蒸藕相伴,更别提什么槐叶面冷淘、樱桃(bì luó)。

  猪羊牛马各种牲畜,制作方式更是眼花缭乱。虽说如今京师北移,但一些个传承却未断绝。

  李衍前世就是个馋鬼,手艺自然不差。

  如今天气转热,有些吃食不适合制作,又没有冰窖,大半扇肥猪处理起来,还是要以保存为主。

  关中熏肉寒冬腊月制作最佳,现在这时候做,一个弄不好,就会生蛆发臭。

  但李衍显然有的是办法。

  猪油熬炼,一部分用于炒菜,另一部分则将大块的五花肉油封,保存时间足够长。

  剩下的,做了把子肉和卤肉,还有干炸丸子。

  当然,一盆上好的肉臊子不可少。

  满院飘香,引得村里土狗在门外不断徘徊。

  “滚!”

  李衍笑骂道:“瞎老三进村,一个个吓得不敢叫,都是没出息的东西。”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疑惑。

  村里的这些土狗,就算是狼群来了,也照样敢上,为何偏偏让“瞎老三”钻进了村子?

  可惜,事已过去,也没人晓得原因。

  中午肉臊子面,晚上米粥馍馍猪油炒菜,爷俩吃了个肚饱肠满,蹲在门槛上吹着凉风,啥忧愁都没了。

  乡村的生活,安宁却又枯燥。

  等到夜幕降临,除了几家汉子还在床上折腾婆姨,剩下的百姓,便已早早熄灯睡觉。

  农忙时节已到,明日还要早起下地干活。

  不多时,整个村子已一片寂静。

  ……

  王寡妇家正屋内,烛火昏黄。

  屋内一方供桌,摆满祭品。

  在其前方空地上,插着十几根红木棍子,又以红绳缠绕,围成一个圈,里面躺着个女童。

  这女娃只有四岁,和蓬头垢面的王寡妇不同,身上衣衫干净,因常年不见阳光,显得白白嫩嫩。

  女童此刻好像陷入梦魇,蜷缩着身子,满脸通红,双目紧闭,眼皮不停颤抖,额头全是汗水。

  正是她的女儿。

  一旁的王寡妇正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担忧地望着女儿,又不时瞅向门外。

  似乎,她感受到了什么,三根香举在头顶不停叩拜,口中喃喃不停:

  “三姑保佑,三姑保佑…”

  ……

  厢房内,正熟睡的李衍忽然睁眼。

  他猛然起身,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后背。

  入手一片冰凉,周围却发烫,好似大热天接触到寒冰。

  怎么回事?

  李衍眼中阴晴不定。

  他常年习武,虽因年龄和缺少对战经验的原因,始终无法突破暗劲,但对于身体的感知和控制力,却远超常人。

  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便能察觉。

  这种感觉很熟悉,在斩杀恶狼“瞎老三”后,曾出现过一次。

  但没多久就迅速消失,让他以为只是幻觉。

  怎么又出现了,还如此明显?

  莫非那畜生身上不干净,让他染了疫病?

  李衍并未惊慌,而是尝试着使用替身神像。

  他这宝贝,只要肉身的伤,无论中毒还是刀兵所伤,甚至疾病,都能第一时间替换,三把命火没有熄灭之前,近乎不死。

  但古怪的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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