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刀行 第229节

  常煊从怀中拿出一份折子,淡淡道:“郭玉槐急着争功,又急着撇清关系,却对火器一窍不通,无需理会。”

  “我已派人查过,打死乔三虎的弹丸,虽用了新式火药,但制作粗糙,威力也不足,并非神火铳,而是火鬼丢的那根。”

  “当时混乱,应该是有人在旁窥视,趁机偷走,与此上元节杀人。”

  “乔三虎为祸一方,惹到的江湖中人不少,顺着这条线查,应该有所收获,但也没必要耗费人力。”

  “还有,追查白若虚的人,收回一些吧,留着些力量,应付长安这边。”

  “大人?”

  关万彻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常煊微微叹了口气,摇头低声道:“今日传来消息,京城那边出了大事,工部有人被蛊惑,神火铳和新式火药的方子,都已泄露。”

  “皇上大怒,都尉司指挥同知司徒博被当庭仗杀,都指挥使魏大人,也在宫墙外跪了整整一夜。”

  “相比此事,咋们丢枪就没那么显眼了。”

  “什么?!”

  关万彻闻言,简直难以置信。

  常煊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望着门外夜空中烟火,叹道:“本官初闻,也觉不可思议,但后来却想通了。大宣立朝百年,鼎盛之下已是暗流汹涌,不知藏了多少大鱼。”

  “新式火器,定会搅动沉渣,指不定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冒出头来,白若虚不值一提。”

  “那些,才是咱们真正的机会……”

  …………

  “衍小哥!”

  沙里飞和王道玄就等在都尉司门外,见李衍出来,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上前。

  不等二人询问,李衍便笑道:“无妨,就是问些口供,快走,万掌柜那边应该到了!”

  说着,右手摆了个手势。

  沙里飞和王道玄顿时了然,不再多问,跟着李衍布政坊,往城隍庙而去。

  布政坊与城隍庙所在的光德坊,相距不过一个坊市,李衍进入都尉司时间并不长,因此当他们到达时,法事还未结束。

  只见城隍庙外,已竖起一面面旗杆,似乎是以星辰方位布局,就连院内也搭起几座高高法坛。

  身着紫色华丽法袍老道们站在坛上,挥舞法剑,脚踏罡步,肉眼可见的黄表纸灰,卷成旋风,升起两丈高。

  李衍见状,暗自心惊。

  他能清晰的闻到,整个城隍庙被浓郁香火味笼罩,好似名山大川,又有密密麻麻的神罡意念闪烁,好似诸神居于山中。

  那种压抑的感觉,令他呼吸都困难。

  这种情况,李衍哪敢用勾牒通神,甚至连嗅觉神通都已关闭,以免心神受创。

  而在城隍庙外,已聚集了五支队伍,分别来自鄂州、晋州、湘楚、南粤,陕州因为火熊帮作祟,竟只有万掌柜一支独存。

  此时的他,手握十二根法旗,有些不知所措。

  总共二十四个名额,竟有一半落在手中!

  看到李衍出现,他松了口气,但刚要说什么,城隍庙内便走出一排老道,拂尘轻甩:

  “献旗,祭神!”

  一声令下,所有队伍领头者,全都端着手中法旗,快步上前,恭恭敬敬放在木盘之上,又由几名执法堂道人抬入城隍庙。

  李衍眉头微皱,连忙后退。

  他能感觉到,随着法旗进入,城隍庙的气势陡然提升,天空一缕缕阴寒肃杀之意落下。

  即便关闭神通,也令他毛骨悚然。

  而在城隍庙大殿内。

  捉妖人们皆守在外侧,脸色苍白,满眼紧张。

  一具青铜古棺置于大殿内,周围密密麻麻摆满了莲花灯,全都贴着黄符。

  棺椁之上,更是被红绳纸符裹满。

  砰砰砰!

  青铜古棺不停作响,纸符一张张燃烧,外面的莲花灯也一盏盏熄灭。

  大殿内阴风皱起,原本有些潮湿的地面,竟瞬间变得干燥,并且向外扩散。

  就在这时,法事终于完成,李衍察觉到的一股股肃杀之力自天空落下,青铜棺椁也不再震颤。

  所有道人松了口气,抹去额头冷汗,彼此对视,眼中皆是后怕。

  “快,连夜动身,运往华山!”

  ……

  城隍庙外,百姓见法事结束,皆焚香祷告,满脸笑容,期盼来年风调雨顺。

  万掌柜拿着十二枚令牌走来,取出其中十枚,对着李衍苦笑道:“李小哥,这东西烫手,老夫实在拿不稳,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

  李衍也不客套,接过令牌,感受到周围诡异目光,脑中忽然想起一人,忽然开口道:

  “诸位,想要令牌,丰邑坊找夜哭郎!”

  ……

  城东南,通济坊。

  破旧黑暗的街道内,黑袍男子看了看远处夜空烟火,转身继续行走。

  在他身后,密密麻麻老鼠跟随……

180.第180章 最值钱的脑袋

  180.

  关中正月二十,有个风俗叫补天。

  倒也不算什么大节,就是这一天要吃煎饼。

  往屋顶放几张,谓之“补天”。

  往井里扔两片,谓之“补地”。

  杨宝柱将手里的煎饼扔进井里,又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后,便对着屋里高喊一声:“我出去啦!”

  他老婆在屋里抱怨道:“又去茶馆,这刚回来的,也不歇歇。”

  “嘿,多嘴婆娘!”

  杨宝柱骂了一句,便将土烟杆子插在颈后,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走出家门。

  华阴老城并不大,因靠近潼关,乃兵家要冲,前朝曾毁于战火,只剩残垣断壁,数百里杳无人烟,后来才逐渐恢复元气。

  杨宝柱虽只是皮影戏左家班一名唢呐手,下九流的行当,但祖上却也辉煌过。

  弘农杨氏,提起来可是响当当的存在,曾出过四代帝王,五代后妃,名臣将相也不少。

  按理说,应该是横行一方的大家族。

  可惜,弘农杨氏始于西汉,兴于魏晋,没于隋唐,至宋时大族南迁,只剩下他们这些旁支。

  只有祭祖时,才能追忆昔日辉煌。

  每当杨宝柱提起此事,总会惹来笑话,毕竟关中这片地面,谁家祖上没阔过。

  但这两日,他却很是春风得意。

  “杨先生来了!”

  果然,刚走进茶馆,便有人高声招呼,就连店小二也殷勤地端来茶水,小心伺候。

  “杨老哥,那晚的事,再讲讲呗!”

  杨宝柱刚坐下,便有几人凑了过来。

  “这不昨天刚讲过么!”

  杨宝柱故作不耐地抱怨一句,但当取出土烟杆子,旁边又有人殷勤地点上后,他还是抽了两口,淡然道:“那晚的故事,可有的说了…”

  “这次上元节鼓王大会,来参加的,可不止咱们陕州,就连不少外州队伍也来,可比以往热闹多了……”

  “他们各展绝活,咱华阴老班子,那可不能丢人啊,八方显影术一出,当即震慑全场……”

  “熊宝东你们听过没,长安火熊帮帮主!”

  “比咱们这边的血刀会如何?”

  “呸,根本没得比!那可是长安啊,人家手底下帮众数千,个个都是能打的汉子。”

  “但照样,被摘了脑袋!”

  “啧啧…我就在旁边看着,哎呦,可溅了我一身血,可怜我刚做的新衣服…那李少侠,是拎着脑袋一声吼,当真是唐时游侠儿重现!”

  杨宝柱不愧是戏班子出身,虽不会唱,但讲起那晚的事,包袱是一个又一个,听得众人连连惊呼。

  有人忍不住询问道:“不就鼓王大会么,咋抢的这么厉害,还闹出了人命?”

  杨宝柱斜眼一瞥,“为了上华山!”

  “啥?”

  有人当即喷出一口茶,“那烂怂华山,我每天都上,他们想上,找我带路啊,几条道都熟。”

  “嘿嘿。”

  杨宝柱冷笑道:“你个没见识的,真以为华山就是你眼中所见,有些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能上去的。”

  “说多了们也不懂,反正那名额可值钱了,要不为啥外州的都要来抢?”

  “值多少钱?”

  “怎么的,都得俩千两吧…”

  嘶!

  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噗嗤!

  就在这时,远处角落,嬉笑声传来。

  杨宝柱抬头望去,却见那里坐了个红脸汉子,身穿破破烂烂羊皮袄,个子挺高,腰间各挂着一把关山刀子。

  是刀客!

  杨宝柱原本还有些生气,但这下却心中一凛,小心抱拳道:“这位大侠,在下胡说的,您别见怪。”

  “你的消息过时了!”

  红脸汉子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摇头道:“一个名额,卖了一万两,那李衍手中九枚令牌,足足卖了九万两!”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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