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刀行 第216节

  “听我号令,风!”

  “嘿吼嘿吼!”

  郭禄全一声大吼,汉子们顿时喊着号子,抬着神楼缓缓前行。

  “林!”

  一声令下,汉子们又扎紧马步,纹丝不动。

  这些都是脚行中人,各个气力十足,在郭禄全指挥下,虽比不上真正杠夫,但也进退有序。

  与此同时,后方战鼓乐队也推着一面面大鼓紧随其后,鼓声轰鸣,配合众人节奏。

  另一边,万掌柜则看着手中条子,微微摇头,“诸位,李兄弟另有要事,上元节那天会现身前来,咱们先排练着。”

  “今日城中确实不太平,他去了哪儿?”

  “管那么多作甚,咱么先练着…”

  …………

  平康坊,金宝赌坊已被查封。

  一队队都尉司人员,带着官差将整个赌坊翻个了底朝天。

  “报!发现密道!”

  “搜!”

  远处窗口上,清苑楼花魁赵婉芳收回目光,看着正狼吞虎咽的李衍,嫣然一笑:

  “怎么,就打算在青楼住下了?”

171.第171章 长安乱

  171.

  “江湖救急嘛…”

  听到赵婉芳嘲讽,李衍面不改色。

  离开黎家后,他想了一下,竟无处可去。

  眼下长安城动荡,白若虚是弥勒教徒,肯定会牵连一大帮人。

  还有凤飞燕的事,江湖五行必然乱套,那些字号客栈已不再安全。

  黑蛋叔侄的制皮作坊、申三酉家,都能暂时隐藏,但他们那里的味道,简直是要命。

  李衍宁愿跟人打架,也不想住。

  青楼床大舒服,有酒有肉的,自然是最佳选择,况且此地消息灵通,有什么风声,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他知道赵婉芳为何出言嘲讽。

  对方应该是还不死心,想找人报仇。

  几次差人来请,他都以事情繁忙躲了过去。

  赵婉芳见他搭茬,便来到桌前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面色凝重低声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收集各州消息。”

  “前些日子,鄂州多有夜半花轿,鬼新娘杀人之事,闹得人心惶惶,我怀疑就是那‘红女’忍不住杀心,现了行藏…”

  李衍听罢,无奈放下酒杯,“那些人很厉害,对大宣朝廷都是麻烦,凭咱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对付。”

  “我都已经放弃,你还执着什么?”

  赵婉芳沉默了一下,“不报仇,做什么?”

  李衍摊手道:“能做的事多了,比如你能攒些钱,帮自己赎身,或找个人嫁了,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不好么?”

  “嫁人?”

  赵婉芳眼中露出一丝嘲讽,“这天下就没白吃的果子,我自小在青楼,见惯了被卖来的小妾,也见多了要死要活,找上门闹事的主妇。都是靠男人活,青楼反倒自在…”

  “你见那些个名妓,攒下半辈身家,以为找到个如意良君,又有哪个得了好下场?”

  “有些事,与钱无关…”

  李衍听罢,沉默不语。

  他已经明白赵婉芳为何如此执着。

  报仇?

  从小看管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童年又没过什么好日子,岂会为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娘亲之死,纠缠到现在?

  能不能报仇,

  或许已经不重要。

  报仇,只是她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这种事并不奇怪。

  并非每个人活着,都为金钱与权势。

  肆意浪荡,不求上进是种活法。

  寄情于某种爱好,也是种活法。

  他前世有个朋友就说过:吾生而有涯,来此世间走一遭,茫然无措,有个事做,过完这一生就行…

  想通此点,李衍也不再多劝,眉毛微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想报仇也行,但凭现在的能耐还真不够。”

  “知道长安城为何风声鹤唳么?”

  “皆因一个外号‘墓蛇’的弥勒首领被抓。”

  “你那仇人柳姨娘,不过是‘红女’手下,‘红女’是比‘墓蛇’更厉害的角色,却只是赵长生其中一颗棋子。”

  “想报仇,靠功夫和术法,没用。”

  赵婉芳听罢,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正色道:“多谢。”

  她的眼中毫无沮丧,反倒充满斗志。

  李衍喝了口酒,“不用。”

  赵婉芳微微点头,“你接下来计划怎么办?就在这儿躲着,等上元节结束么?”

  李衍看向窗外,若有所思道:

  “先得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

  情报这东西,获取难度取决于人。

  罗明子不在,关万彻屁都不说,长安江湖又一片动荡,所以只能找个局外人。

  这个人,还得有能力,路子野。

  “呦!”

  夜哭郎申三酉,进门后便嚷嚷道:“你这小子,过年就上门送点破烂,我想着咱俩再怎么说,都是酒肉朋友,等啊等啊,也没见你请客。”

  “原来躲在这里逍遥!”

  李衍无语摇头,“前辈,我不过跟你喝个酒唱个歌,就被你说成青楼老客,我还没说什么呢…”

  申三酉看了看周围,“难道不是么?”

  噗嗤!

  赵婉芳捂着嘴巴嗤嗤一笑。

  李衍:“……”

  申三酉却不放过他,一屁股坐下,饶有兴趣道:“这话也不是我一个人在传,知道你那晚喝醉后,都干了什么吗?”

  李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干了什么?”

  申三酉眉飞色舞道:“姑娘们一个个来,你说人家不解风情,没有特色,要春兰秋菊,各有气韵,才叫百花芬芳…”

  “连一向甚少露面的花萼楼掌柜,都被惊动,跑来敬酒。”

  “你跟人家说,这花萼楼也一般,完全可以改造一番,比如弄个江南水乡阁,吴侬软语,再来个塞外风情,丝路幽怨…”

  “一日游遍神州,花萼楼定能名声大噪!”

  李衍愣住了,“她信了?”

  “当然信了!”

  申三酉乐道:“那掌柜的深以为然,直夸你家学渊源,听说花萼楼已经请了能工巧匠,立春后便会动工…”

  李衍咬了咬牙,“那还收我一千两?”

  申三酉摊手道:“人家最后本来要请客,结果你还不乐意了,说最恨白嫖…”

  “不是你要硬要花光我的钱?”

  “笑话,我夜哭郎平生就爱白嫖!”

  “哈哈哈!”

  赵婉芳已在旁边乐得直不起腰。

  “行了行了。”

  李衍没想到,今生第一次喝多,就出了这么大的丑,连忙岔开话题,“前辈,还要请你打听件事,长安风大,如今也只能靠你了…”

  “好说!”

  夜哭郎虽性子不靠谱,但做事那是没问题,等到次日再来,已将前因后果弄得一清二楚。

  李衍听罢,只觉有些荒诞。

  “你是说,起因是都尉司内斗,掌印千户郭玉槐故意泄露消息,又截杀凤飞燕,把屎泼到常煊头上?”

  “嗯,他计划很好,却没想到凤飞燕还留了一手,带着暗器霹雳火,炸死截杀之人,跑的无影无踪。”

  “眼下谁都知道怎么回事,但官场上就是这个,把柄消失,就是没有。”

  “常煊丢了火器,疯狗一样到处找,郭玉槐也派人找凤飞燕,就看谁先找到…”

  “弥勒教也在窝里反?”

  “嗯,那白若虚召集陕州弥勒教所有人马,和常煊的人一番拼杀,死伤惨重,抢到了一把火器,但转眼就放毒暗害同伴,拿着火器跑了。”

  “弥勒教的人几乎死绝,只留下个火鬼,还被常煊抓到,和墓蛇关在一起,废了修为和武功,准备押入京城,估计是想给自己脱罪…”

  “反正这事儿弄得乱七八糟,为寻找凤飞燕和白若虚,两方人马在长安城四处找江湖门派的麻烦。”

  “你跟白若虚、凤飞燕都有些关系,还认识关万彻,为免被波及,还是老老实实避风头吧。”

  “这…”

  李衍喝了口酒,“我竟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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