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屋,就见黛玉披着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袄,孤零零地倚坐在窗户下,单手托着腮,静静的出神。
“妹妹在想什么呢?”他轻声说。
黛玉寻声侧头看来,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如星辰般望着他。
“二哥来了啊。”黛玉连忙起身。
两人落座,贾说:“方才我有个朋友来了,没叨扰到妹妹吧?”
“没有,那位赵姐姐人很好,性子也与家里的姐妹们都不同。”
贾点点头:“她是爱玩闹的性子,妹妹以后别搭理她就行。”
史湘云也是爱玩,但肯定无法和赵敏相比。
“不知她是哪家的小姐?”黛玉笑着问。
蒙古国的郡主,这身份说起来比贾的伯爷都高贵……
“甘凉之地,说了妹妹也不知道。”
“越往北上,这风就越冷,妹妹可得当心。”
黛玉点点头,“我省得。”
“如今的夜越发长了,你一夜醒几次,咳嗽几次?听紫鹃说,中午连半碗碧梗米都没吃下,这可不行,多吃一些才保养身体。”
黛玉低着头,不时轻点螓首,低声附和。
贾一个伯爷,这般对她嘘寒问暖,心中没有异常之感是假的,更何况黛玉这般心思敏感之人。
黛玉从小知书识礼,也偷偷看过几本类似《西厢记》的书,对这些情意不陌生,但也知道男女私情是不被礼法允许的。
她脸色泛红,心中躁动,又咳嗽了几声。
贾看在眼里,思量了片刻后道:“妹妹的身子还是太弱了,不如跟着我学点武艺,修习内功之法,也能补全不足,强身健体。”
黛玉听到后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的二哥。
二哥撞客了吧?
不然怎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给她听?
哪家高门大院的大家闺秀是练武强身的?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礼仪规范,错了一样都会招人笑话。
旁的不说,就是西府里有名的琏二嫂子,也不过嘴上泼辣些,做事雷厉风行,但行坐卧立都是规规矩矩的,走路一样不带动裙摆的。
就这样,贾母还经常打趣她是泼皮破落户,南省来的凤辣子。
黛玉设想了下,若她如同贾身边的丁姐姐般习武健身,和江湖女子一个德行,回去后定会被姐妹们,底下的丫头婆子们笑话死,那还活不活了……
黛玉婉拒道:“二哥玩笑了,我身体不好不过多吃几副药,学习武艺……也太没规矩了。”
“规矩?什么规矩?”贾笑了一声,“妹妹这话我可不喜欢了,身体是自己的,自然怎样有益怎样来,若有这种不合理的规矩存在,自然是等着被勇敢的人打破的。”
黛玉只听他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她想二哥就是勇敢的人,年轻有为,才能闯下这番天地,连老太太都得依着他。
但练武,肯定是不行的。
贾又道:“我也不是要林妹妹舞刀弄枪,学习拳脚功法,林妹妹待在家里,又不与人起生仇结恨,学了也用不上。
“我的意思是,林妹妹跟着我学习几卷内功心法,不过背几句古文,内修一口气。不用出门也能练着,坐着可以练,晚上躺着睡不着也能练一会儿。”
听到这儿黛玉有些意动,只要不让她耍刀弄剑的,就没有抵触心理。
她不闻江湖事,甚至不看江湖话本,对内力这东西肯定不清楚,但贾这般说,听起来就很神奇,像是仙术一般。
贾自然有他的道理。黛玉现在可是很信任二哥的!
贾继续道:“修得了内功,不仅体魄强健,很少染病,还能驻颜益寿,以后坐久了腰也不疼,看书久了眼睛也不酸,益处多的很。”
黛玉那一双清明灵秀的星眸望着他,试探道:“那我能学吗?”
贾笑了笑:“当然能,妹妹这般聪慧,兴许比我学的还快。”
“二哥是武状元,说这话可是折损我了。”
贾来了兴致,林妹妹学武,这太有感觉了。
说不定以后内功学到家了,来个“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或者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林黛玉……”
“事不宜迟,就从现在开始。妹妹快拿纸笔来,我说一句,你写一句,先把内功心法背熟了,我再教你运气修行。”
“也不急于一时吧?”黛玉说着起身走向书桌,铺纸研墨。
教黛玉的,自然是最好的。
贾手里有两卷顶级内功心法,分别是《九阳神功》和《北冥神功》。
《九阳神功》太刚猛,不适合黛玉这种弱女子修行。
而北冥神功是逍遥派最高武学,阴阳兼具,百毒不侵。
见黛玉在磨墨,贾静坐在一旁,打开面板。
【开始推演“北冥神功”……】
贾消耗二十年储存功力,推演了一遍北冥神功,使自己对这功法更了解,确认没有缺陷和害处,才放下心来。
见黛玉慢慢的磨好了墨,提笔看向他,贾诵道:“《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
“……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第134章 尚公主
十余日后,锦衣卫官船靠岸,贾登临神京。
路途中遇上了一些小麻烦,都顺利解决,有贾坐镇,也没宵小敢起歹心。
一行人弃舟登岸,早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
贾也顺路把黛玉送入了荣府,让丁白缨等人进了一等伯爵府,自己过家门而不入,策马直向皇城奔去。
养心殿内,宣武帝坐在软榻上,面色苍白,浑身病态。
戴权候立在旁,这个老太监脸色都憔悴了不少,看来皇帝出事后,这皇宫里的人都是人心惶惶的……
“微臣参见陛下!”
“贾卿终于回来了,快平身。”
贾看见他身边还放着几本奏折,不禁想这宣武能力如何不谈,还挺敬业的。
“贾卿护送钦差南下,整顿盐务,差事办的很好,朕甚慰之。”
宣武的声音有些虚弱,倒和贾初见林如海时有些相似……
不会真要寄了吧?
不过皇帝能撑到他回京,已经是大功一件,不能要求他太多……
即便现在皇帝薨了,贾身处皇城,也能第一时间快速反应,占得先机。
“托陛下的福,一切顺利,”贾随口说道,“替陛下分忧,都是微臣的本分,但愿陛下保重龙体。”
宣武嗯了声,又问:“盐务一事,进展如何?”
贾帮他捞了一笔款子,解了燃眉之急。但盐务办好了,每年都能多收两三百万两银子。
只不过贾在想,你人都要没了,还有闲心关心钱的事?给忠顺亲王攒家底呢?
“盐务整顿一事,由钦差大人操办,钦差大人励精图治,革新弊制,初有成效,两淮百姓无不受益,称颂陛下圣明。”
说着贾从袖口掏出两个折子,递给了一旁候立的戴权。
“钦差赵大人、两淮盐运使林大人托臣上奏,盐务整顿与新制,事无巨细,请陛下查阅。”
宣武接了奏折放到了一边,并没有立即翻看。
“听说贾卿治好了林御史的病?真是一件幸事。”
“回陛下,林御史没有得病,而是被下毒了……”
宣武一愣,随即厉声道:“真是一群乱臣贼子!”
贾抬了抬眼,这骂得好像不止是给林如海下毒的人……
密谈许久,戴权亲自将贾送出养心殿。
“伯爷回来了,杂家也能安心了,有些事也敢深挖,有些人也敢调查了……城内有伯爷坐镇,即使出了些乱子,杂家也相信伯爷也能很快平息下去。”
贾眼神一凝,戴权这话的信息量可有点大啊……
“我刚回京,很多事还无从得知,请内相指点迷津。”
戴权叹了一口气,“那日,陛下看了伯爷的呈奏,龙颜大悦之下命人准备宝船游西苑,但在游玩中,那宝船居然离奇破了……”
贾想了想,试探道:“内相的意思是,宝船破损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但若皇帝认定是有人想谋害自己,甚至想趁此机会清理阉党残余势力,削弱忠顺亲王派系等,那把锦衣卫就要定性为谋逆案。
一边调查实情,趁机制造伪证,构陷罪名,不断牵连,大行牢狱……
当然贾脑子又没病,后者对他完全没有好处,完全是自绝于天下,弊大于利。
若锦衣卫真敢这么干,在舆论中他就成了下一个魏鳌了。
走的就是孤臣的路子,那样虽然会获得皇帝的全力扶持,与其余势力打擂台,自身的权势会迅速膨胀,成为魏鳌第二。
但得罪的人也海了去了,等皇帝坐稳第一件事,大多就是处置他以顺民心,安抚百官。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这宣武帝看起来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万一不幸死了,那新皇登基,只会对他更狠……
“意外?”
戴权看向远处的巍峨宫阙,又看向贾笑了笑。
“我听说,前几日锦衣卫的案牍库意外失火了,关于宝船制造记录的文牒,都被烧了……这意外一桩连着一桩,真是凑巧。”
锦衣卫案牍库被烧,贾前几日在船上就收到了消息。
贾知道若不是他横插一脚,皇帝游西苑落水案后,丁白缨会威胁沈炼烧毁案牍库。
但丁白缨现在都成他星奴了,不仅立场变了,也没有作案动机……
那此事大概率的还是宁靖郡王一手策划的,烧毁案牍库多半是陆文昭做的。
陆文昭在锦衣卫从缇骑做到千户,人脉甚广,即便被贾踢出锦衣卫队伍,在卫内找个内应还是轻轻松松的。
贾沉思间,戴权继续道:“这几日东西两厂已经把仪鸾司上下已经清洗了一遍,虽然有些疑点,都未有侦破,伯爷执掌的锦衣卫,也要加快进程了。”
贾点点头,朝养心殿的方向微微拱手,“锦衣卫为天子亲军,定会扫除那些心存不轨之人。内相放心,此案锦衣卫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做完秀后,贾又在想应对之法。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查清此案的真相,该怎么处理交给皇帝头疼。
贾从袖中掏出一卷银票,不动声色的塞给戴权。
“此去江南,带了一些土产,不成敬意,还请内相笑纳。”
两淮繁华富庶天下皆知,贾去捞了一趟金,回来不给人分点,就有些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