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身为锦衣卫头子，在船上就看过八大盐商的详细资料的，包括嫡系成员。这黄至筠就是出自八大盐商之一的黄家，有着秀才功名。
说着也是有趣，他收到消息，钦差刚拒绝了各大盐商家主的宴请，这盐商子弟又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似笑非笑道：“你们黄家，专门派了人，时刻盯着盐政衙门？或者说，派了人跟踪我？”
黄至筠吓得身子都俯低了几分，忙狡辩道：
“回禀伯爷，伯爷一行人锦衣华服，威武不凡，自然受人注目。我也是听市井小民所言，才知道伯爷入了盐政衙门，这才专门在此恭候……”
贾笑了笑，“你们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带路吧。”
不就是盐商的腐蚀吗？贾早有预料，面对糖衣炮弹，贾一向是把糖衣扒下来，把炮弹打回去！
让盐商的不良风气吹进来！
夜幕之下，扬州城中的酒肆茶楼，青楼楚馆已经亮起了灯火，在朦胧的夜色之下星星点点，歌舞管弦之音不绝如缕。
十里楼台，万家灯火，扬州自古繁华。
黄至筠一路恭敬地引领着贾，登上了一艘名为“烟雨”的画舫。
雕梁画栋，苏锦作幔，明珠为灯，绒毯铺地，熏笼袅袅，暗香扑鼻。
虽有秋寒，画舫内依旧温暖如春。
贾也算是开眼了，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教坊司作为国有企业，确实有点落后了。
在场除了盐商子弟，还有扬州府廪生与名士。但黄至筠将贾迎进场，所有人都是起身行礼。
一番寒暄介绍完毕，贾落座，即有貌美如花的侍女斟酒侍奉，他的视线瞟向前方。
上有白衣佳人抚琴，她一身素衣，身处烟柳之地却衣着素净，气质淡泊典雅，似出淤泥而不染，面蒙白纱，看不见样貌，但仅是露出的一双眉眼，已是倾国倾城。
贾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哪个干部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他再看看左右，除了部分人是在留意他的举动，其余人都是看向这白衣女子，有的人还摇头晃脑，似乎沉浸在琴音里……这怎么像是明星见面会？
黄至筠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及时解答了他的疑惑，他殷勤地笑道：
“伯爷，这位是烟雨舫的花魁，柳如是，有‘秦淮八艳’之名，歌舞一绝，善吟诗作赋。如是姑娘听闻伯爷驾到，特意献曲一首……”
贾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满意道：“你有心了，黄家很好，我记住了。”
黄至筠接连陪笑，他大费周折，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一曲作罢，不断有宾客过来向贾敬酒，贾也是来者不拒。
其余人听闻此言，都是不动声色的观察主位上那名锦衣华服的少年。
贾笑道：“整顿盐务乃是钦差之职，我自然是听钦差之令，来来来喝酒，谈公务多扰兴致？”
旁人见状，都是冷眼相待，见贾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又纵情酒色，心中不由得把贾归为贪官污吏、奸佞小人之流。
这种人，自然更要讨好结交。
众人心头微动，对贾不关心盐务的话，相信了七八分。
说着就有一名婢女，捧着一个锦盒悄然而至。
贾目光扫过众人，笑道：“这是何意？”
黄至筠笑道：“伯爷为了盐务一事，舟车劳顿，我等心中过意不去，特意凑了银票三十万两，还请伯爷不要推辞才是……”
“那就，多谢各位好意。”贾也懒得演戏，给了候立在旁的沈炼一个眼神，让其收下。
说话之间，丝竹管弦之音又响起，屋内已出现一名名衣衫明丽，云钗环裙的女子，她们翩翩起舞，酥圆雪白，珠辉玉丽。
众人识趣的散开，贾看着舞蹈，虽觉得赏心悦目，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贾又想起那名白衣女子，柳如是。
这些舞女虽然都是花容月貌，身段诱人，但就是比不过柳如是一双动人的眉眼，和出尘的气质。
走神间，贾忽闻到一股异香，他侧头看去，就看见那蒙面的白衣女子端着酒杯款款而至。
柳如是不愧秦淮八艳之名，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场内宾客的眼神……
“见过伯爷。”柳如是盈盈福了一礼，她的声音柔软玉润，眸眼如玉。
贾一愣，他怎么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钦慕之色？
“如是久闻伯爷威名，武举出仕，救驾平叛，扫清阉党，诛杀魏贼……只恨神京路远，无缘求见。”
贾看着小娘子满脸认真的神情也有些纳闷，对我的战绩这么了解？该不会是我粉丝吧？
如果是盐商们安排好的，这演技可以去拿个金鸡了……
“如是平生不好金银富贵，唯喜笔墨诗词，最为钦佩侠义之士。如今九边不宁，唯有伯爷等大英雄抵抗外敌，才能保天下太平。
“如是愿自赎其身，自荐枕席为伯爷麾下一小婢，为伯爷端茶倒水，更衣戴帽，略尽一点微薄之力，此生足矣。”
毕竟是秦淮八艳，当世顶流女明星，柳如是此话一出，现场一片沸腾，连牵头的白净小胖黄至筠都满脸惊愕，不知所措。
贾心中也纳闷，不会她家也是被魏阉所害，现在想来报恩的吧？
我哭死，换了个世界，柳如是还是这么有家国情怀！
忽然贾从身后诸多议论声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小子凭什么啊？不就是个一等伯吗……你看他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肯定是给小皇帝卖屁股才升上来的！”
“江兄慎言！”
妈的，造老子黄谣？
这能忍？
第106章 敲打
她精通诗词歌赋，乐器歌舞，但命运已经注定，只是送给达官显贵的玩物。
但相比起那些高官勋贵、名士大儒，柳如是认为倾覆阉党的贾更可能改变这个世道。
她觉得今天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所以第一次勇敢的表明了心意。
说完这些后，满堂哗然，柳如是垂下螓首，甚至不敢去看贾的脸色，捧着酒杯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直到，一只温柔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
白净小胖黄至筠看着贾抓着柳如是的素手，饮下那一杯酒后，心都碎了满地！
虽然扬州瘦马就是盐商们准备给高官的玩物，如果一只瘦马就能拉拢贾，应该很划算。
但是，这个真不一样！
柳如是为秦淮八艳之首，说是江南第一美女都不为过。
她常着儒服男装与黄至筠等名士才子雅集，黄至筠等一众盐商弟子也是仰慕已久，他知柳如是喜欢纵谈天下大势，还曾言：
“中原鼎沸，正需大英雄出而戡乱御侮……如我身为男子，必当救亡图存，以身报国！”
不过大家都只是说说，你玩真的啊？
此刻黄至筠都有些失去冷静了，他脑子疯狂转动，思考着该怎么留下柳如是……
忽见贾饮完柳如是所敬之酒后，愤然起身！
贾一个手势，两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嚣张跋扈的锦衣卫，如饿狼扑食般跃出，从人群中强行拖出两个宾客。
只见窗纱外人影窜动，脚步密集，在外把守的锦衣卫都被惊动，护卫而来。
现场混乱，柳如是也受了些惊吓，愣在原地。
黄至筠忙问道：“伯爷，这是……”
贾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黄至筠像是被扼住脖子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名宾客还想反抗，锦衣卫在京中都蛮横惯了，自不会把江南的商贾放在眼里，一番拳脚下去就老实了。
贾看向那名江姓男子，冷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这江姓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吓得身子发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贾又看向另一人，“他叫什么名字？”
“回，回禀伯爷……他叫江诚，苏州江氏人。”这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贾不禁冷笑一声，八大盐商之一的江家？林如海所说的软柿子？
这江诚是江家二房的嫡次子，这倒是凑巧了。
贾又看向江诚，继续道：“大汉官制，载有明文，商人，不许着罗绸缎，你这身装束怎么讲？”
场内其余宾客闻言，都是心头一紧，和其余人面面相觑，余下还有不少人，是既为商人子弟，又没有功名的……
大汉开国至今已过百年，如今说是礼崩乐坏都不为过，穿个丝绸衣服，倒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江诚连忙求道：“伯爷饶命……”
贾冷道：“给我扒了他的幞巾华服！”
当场就有锦衣卫将他按住，手段可狠辣的很，听着江诚的叫声，一些宾客脸皮颤了颤，柳如是也是转过头去。
很快江诚被摘取头巾，扒掉绸缎外袍，顿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当着众人的面，这侮辱，不可谓不大……
黄至筠见贾出完气，正准备上去求情，又见贾对另一人问道：
“我问，他刚刚说了什么？”
这人稍微迟疑，不用贾发话，沈炼就是两个耳光甩下，扇得他鼻孔流血，眼冒金星。
他跪在地上，忙说：“江诚嫉妒如是姑娘倾心伯爷，毁谤了陛下与伯爷，我呵斥制止……”
“你个商贾贱民之流，也敢出言谤臣辱君？真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贾冷声道，“来人，拖出去，打五十大板，扔河里去给他醒醒酒。”
沈炼一挥手，两名膀大腰圆的锦衣卫捂住江诚的嘴巴，像是拖死狗般将他拉了出去。
现场一片死寂，虽然室内温暖如春，但众人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
他们都是娇生惯养，五十大板，是要往死里打。
如今初冬已至，再扔到河里泡一泡，意思是一点活路也不给啊！
不时，外边就传来江诚的惨叫声，余下宾客闻之，心头都是颤了颤……
贾却换上了笑意，举杯大声道：“咱们不要被他扰了兴致，接着奏乐，接着舞！”
丝竹管乐之声再度响起，但也压不下外边的惨叫声。
贾不以为意，一把攥住柳如是的小手，将她拉入怀中，顿时温香软玉满怀。
四目相对，柳如是身躯一阵颤抖：“伯，伯爷……”
她虽艳名远扬，但至今还是清倌人。瘦马的发展前景可是给权贵当小妾。
贾搂着她柔软的细腰，透过那层薄薄的面纱，能看见她绝世容颜的轮廓，其目流绮彩，香姿五色，神韵天然……
贾虽在这个世界上见惯了美人，也不禁为其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