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不觉得自己用“慢点吃不急”的言语能劝得住他们俩。
“恁俩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宋瑞问道。
“回大人,小的叫王朝,我兄弟叫马汉,我们两个都是从家和县兴镇来的。”
竹竿回复道。
“你们是不是还认识叫张龙、赵虎的两个人?”
陈胜忍不住问道。
这里没有包大人,宋大人倒是有一个。
“张龙、赵虎?不认识。”
王朝如实相告。
“家和县兴镇?在青天县隔壁,恁俩怎么跑这儿来打劫了。”
宋瑞对着手里的地图问道。
他和陈胜要抵达的地方是青天县县衙所在的平安镇,离家和县兴镇有一段距离,普通人要走差不多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王朝马汉这俩饿得头晕眼花的家伙,怎么还流窜到这里作案了?
王朝挠了挠头,尴尬道:“都是邻里亲戚,我们也不好意思抢,靠着野草树皮勉强果腹,一路走到这里,本来想走得再远一点的,但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
你俩是真的牛,饿急了都不忘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陈胜对这俩货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才啊!
“恁两个……”
宋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把行囊里的死面饼子全都拿了出来,要塞给王朝马汉哥俩。
“大人,这,这我们不能要,我们拿了,您吃什么?”
王朝连连拒绝,顺手拍了望着饼子流口水的马汉。
“啊对对对,我大哥说得对!”
马汉应和道。
“俺们是去青天县平安镇的,也就剩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用不着这些饼子了,你们拿着路上吃,找个好营生,别再干打劫的缺德事儿了。”
宋瑞说道。
“这……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尊姓大名,来生我与马汉必当牛做马,回报大人恩情!”
王朝抱着饼子,流泪叩首。
“啊对对对,我大哥说得对,来生给您当牛做马。”
马汉也跟着叩首。
“唉,起来吧,俺叫宋瑞,与你们并没有什么恩情,这只是俺的分内之事罢了。”
宋瑞将两人搀扶起,心中无比苦涩。
让百姓过得好,这本就是当官的应该做的,不是吗?
第224章青天县
“宋老先生,这就是你所谓的用不着饼子?”
陈胜无语地对坐在一旁大吃大喝的宋瑞道。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蹭吃蹭喝?
“好吃,店家,再来两个烧饼,一碗豆浆,账全都记在这位小哥身上!”
宋瑞喊道。
“好嘞客官。”
店家连忙端上来烧饼豆浆。
“一个饼子都涨到了十五文钱一个,俺实在囊中羞涩,就算跟陈小哥恁借的,等俺俸禄下来了再还给恁。”
宋瑞厚着脸皮道。
他也没想到青天县的物价会这么高,明明朝廷大军都没有经行此处,青天县只需要负责出徭役将粮仓内一半粮食运往朝廷大军落脚点即可,官仓还剩下一半粮食,按理来说稳定物价绰绰有余了。
没想到这里的物价比帝都五城还要高。
三文钱的烧饼,居然涨了五倍。
就这,人店家还说是小本经营。
足可以看出作为物价锚定点的粮食储量肯定有问题。
“还钱就不必了,一个月后宋老先生你指不定都领不到俸禄。”
陈胜揶揄道。
钦差大臣的俸禄确实挺高。
但宋瑞也得破了倒卖官粮一案才有的拿。
要是破不了,钦差大臣秒变阶下囚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看这帮家伙背后的人是不是真的做到天衣无缝。”
宋瑞看着对座吃炊饼的人道。
啧,他一落座,人老板生意就好,福星啊!
为什么要选去朝廷大军未经行过的青天县呢?
宋瑞在赌,赌倒卖官粮案的幕后指使认为他会沿着大军经行处郡县调查,因此忽略了对周边牵连较小郡县城镇的遮掩。
毕竟他们再有能力也不可能把整个中塘郡的屁股都擦干净,肯定先擦屎点子沾的比较多,甚至本身就是屎的地方。
就算监视宋瑞的人去通风报信,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处理。
宋瑞就不信了,整个中塘郡要都是干净的,就不会闹出杀良冒功,劫粮充库的事!
“宋老先生,官场上的道理你比我懂,动刀杀人的事我比较擅长,这查案,就得靠您自己了,我可好心提醒您,您这钦差大臣,就只剩二十二天了。”
陈胜往豆浆里加了点咸菜,唏哩呼噜地吃着。
官场上的弯弯绕,他不懂,也不想懂,恼了他,他全给咔嚓了。
但咔嚓过后,世道依旧,百姓还是苦。
这就得看宋瑞能不能靠这案子整顿好吏治。
不过陈胜觉得这事儿很悬。
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头头都修仙,你指望手底下的人能为民做主?
更何况王朝末年,土地兼并严重,你不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怎么能重新分配资源?
“二十二天,够嘞,够嘞。”
宋瑞笑道。
“得,您就吃吧,反正我只负责你这剩下二十二天的安全。”
陈胜撇了撇嘴道。
“那恁二十二天后要去哪儿?”
宋瑞好奇道。
“天大地大,皆可去得。”
陈胜耸肩。
或去天州十方门这号称武道圣地的地方长长见识,与人切磋较量。
或去玄州道教玄庭逛逛,体验一下是否和叶知秋说得那般高大上。
又或者……回北州,看看故人如何,祭拜一下老头儿的坟墓。
以他先天五品的实力,加上破规格的刀韵,只要不是什么重地禁域,保全自身没什么问题。
反倒是待在帝都五城,倒是有些危险。
帝都五城卧虎藏龙,也意味着这里是龙潭虎穴。
单靠先天五品的实力,未必能全身而退。
“唉,恁倒是挺逍遥着哩。”
宋瑞羡慕道。
如果可以,他也想做个富家翁,儿孙满堂,在院子树底下,摇椅中,一壶热茶一盘棋,一摇一晃一整天,看着孩子们嬉戏打闹。
美,美得很哩!
“我的儿啊!”
一声悲呼,打断宋瑞的美好幻想。
来活儿了?
陈胜眉头下意识一挑,然后才发觉自己已经财富自由,不用靠手艺活混饭吃了。
宋瑞循声望去,一头戴瓜皮帽,身穿褐马褂的老人趴在担架担着的一具年轻人尸体上痛哭。
老人旁边站着几个麻衣短衫汉子,汉子们拱卫着中间两个身穿绫罗绸缎锦绣衣的人,一老一少,老的长一对三角眼,下颌胡须半尺长,少的肥头大耳,身强力壮。
“陈大文,你好狠的心,打死我儿子,我要你给我儿子陪葬!”
老人起身,愤怒地冲向那肥头大耳的青年,却被青年前面的短衫汉子一左一右给架住,不得进半寸。
“张彪,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儿何时打死你儿张小四?”
三角眼老人捋着长须,得瑟不已道。
“陈富祥!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不怕下地狱吗!”
张彪怒道。
烧饼摊前的陈胜摸了摸鼻子,感觉有被冒犯到。
“是不是说瞎话,自有县令大人定夺,你不是告官了吗?怎么还动手动脚?莫非你是心虚了?”
陈福祥三角眼里满是戏谑之色。
“谁心虚,直娘贼,仇人在眼前,我如何能忍住?走,快些走,到了县衙,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彪心里憋着火,抬起担尸架朝着县衙去。
“呵,泥腿子不知天高地厚。”
陈富祥摇了摇头,语气轻蔑,悠哉悠哉地跟着张彪去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