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宋瑞就以一身粗布麻衣的形象进了金龙大殿。
他朝着皇帝拱手道:“陛下,听说你要见俺?”
这语气,就好像问人“吃了没”一样。
“宋瑞!在陛下面前,你官服不着,衣冠不整,满身汗臭,泥腿子装扮,有失仪容,成何体统!”
有文官跳了出来,指责宋瑞,随后朝司马睿拱手道:“陛下,臣请治宋瑞大不敬之罪!”
治罪好啊,一但皇帝上头治罪,你宋瑞就不能再当钦差大臣了。
当然,这种事微乎其微,但总要试一试。
毕竟整个文官集团都不想头顶上立着把真剑啊!
不过皇帝还没因宋瑞的仪容仪表而怒呢。
宋瑞先朝着那文官道:“恁脑袋是被驴踢了吗?俺现在就是个农民,俺上哪儿找官服穿,俺穿了官服恁是不是又要给俺扣上一个逾越之罪的帽子?咋说都是恁有理是吧?”
他大步靠近,嘴里喷着唾沫。
“农民咋了,恁瞧不起农民是吧?恁吃的饭,吃的菜,都是恁嘴里的泥腿子种出来的,有种恁就别吃,喝西北风去,太祖皇帝都说了,我大乾以农为本,恁凭啥瞧不起农民?恁是觉得比太祖皇帝还英明神武嘛?”
宋瑞喷完人后朝着司马睿拱手道:“陛下,俺恳请你治他大不敬之罪。”
司马睿:……
满朝文武:……
怎么感觉宋瑞被罢官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好像解锁了什么不要脸的模式。
第184章耿直男人
“宋瑞!竖子安敢辱我,我跟你拼了!”
被喷得一脸唾沫的文官从懵逼中反应过来,愤怒地朝着宋瑞一头撞来。
“来来来,还怕恁不成?”
宋瑞朝着糙手吐了两口唾沫擦了擦,准备一耳刮子给人秒了,他这几年农活可不是白干的。
“够了!这是金龙大殿,尔等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司马睿不得不呵斥住两人。
那文官闻言也不冲了,顺势噗通一声跪下,哭道:“陛下息怒,陛下明见,是那宋瑞无礼在先,臣实在难受其辱啊!”
“切,就知道会跪,恁个怂包,有卵子没胆子的货色。”
宋瑞嘟囔着。
虽说是嘟囔,但他的话却是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吃瓜的武将们差点没殿前失仪,笑出声来。
刘洵双手合十,老神在在。
钱忠眉头紧蹙。
“好了宋瑞,不要再油嘴滑舌了,朕叫你来,是想任命你为钦差大臣,专门负责倒卖官粮一案,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司马睿开门见山道。
再弯弯绕一点时间,指不定宋瑞又要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
“啥?倒卖官粮案?”
宋瑞眉头一挑。
他虽然赋闲在家种田,但不代表对朝堂上的事就不关注了。
中塘郡太守连带三使一军全被杀,这事压根就瞒不下去,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大概情况。
因为陈胜快准狠的出手,那杀良冒功,联合土匪劫粮充库的绝户计只实行到一半就告破,大量幸存者便将消息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中塘郡太守曹正早已在民间成为了口口相传的“狗官”代表人物。
“陛下,恁真的要任命俺为钦差大臣?”
宋瑞有些难以置信道:“恁不是糊俺嘞?”
“朕乃九五之尊,说过的话当然算数!”
司马睿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道。
直娘贼的宋瑞,朕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堪吗?
“太好了陛下,恁终于不去修那劳什子仙了,肯认真肃清朝纲了,俺都说了,天子他就不能长生,要不恁跟俺读书明理,养浩然气,俺包恁无病无灾活到百,寿终正寝嘞。”
宋瑞很高兴,拍着胸脯保证道。
天子不能长生,但延年益寿还是可以滴。
静。
整个金龙大殿就只剩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你……”
司马睿胸口一阵起伏,他指着大殿门道:“给朕滚去尚衣局领官服,在家等中书省发的旨意,要什么人去找尚书省要,限期一月,在查清楚倒卖官粮一案前,禁止踏入金龙大殿一步!”
要不是杀不得宋瑞,司马睿早就把他杀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受这鸟气。
“得嘞,陛下,俺不在的时候,恁可要把持住,远小人啊。”
宋瑞拱手,说走就走。
满朝文武的脸都是一样黑的。
直娘贼,亲贤臣仨字是一个都没提,合着在你宋瑞眼里,我们全都是小人喽?
“这宋瑞,真是气煞朕也。”
司马睿揉了揉眉心,从袖子里掏出小瓷瓶,倒出一粒丹丸服下。
“陛下,宋瑞如此大逆不道,不可委以重任,何不让他继续赋闲在家。”
钱忠小心翼翼道。
“那朕不是白被气了?”
司马睿瞥了一眼钱忠,“爱卿,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若宋瑞查不出什么,朕会将他流放到东州稷下的,这样,你可满意否?”
钱忠瞳孔骤缩,连忙跪伏道:“臣绝无此意,还请陛下明见。”
“好了,朕累了,退朝吧。”
司马睿挥手道。
倒卖官粮一案,查的出,可以对文官集团敲打一番。
查不出,宋瑞也没有理由继续赖在帝都。
对皇帝来说,横竖都不亏。
朝会结束。
钱忠回到家,把自己关在书房,磨墨提笔,用左手在纸上书写。
他的书写字迹与平日里右手写的迥然不同,写完后塞进信封,信口处封上火漆并盖上密章,然后让哑奴将这封信送到该送的人手中。
这信里全是暗语代指,就算被人劫了或丢失被捡,不知详情的人也完全看不懂。
就算看懂了,字迹对不上,也无法作为证据。
写完信后,钱忠坐在椅子上,思考着还有什么漏洞可以补上或抹除。
“老爷,户部侍郎丁德前来拜见。”
书房门外响起仆人的禀报声。
“户部侍郎丁德?让他来这里吧。”
钱忠说道。
不多时,一个留有八字胡的高瘦中年来到书房。
“下官拜见钱相。”
丁德行礼道。
“丁德,你找本相有何事啊?”
钱忠淡然道。
“钱相。”
丁德环顾左右,凑上前来低声道:“如今陛下命宋瑞为钦差大臣,我等收购项家在帝都的封地是否要暂缓一二?”
对了,因为宋瑞,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钱忠眼前一亮。
项氏一族当年在帝都所获封的封地,到现在可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他们在举族搬迁之前,把土地分给有功劳的残疾将士,让将士们老有所依。
所以明面上这土地是项家的封地,实际上却是那些残疾将士的后人所操持。
以前碍于项家势大,在军中威望颇深,所以大家即使有心,也不敢动那些封地。
可北州要塞告破后,项氏一族生死未卜,就算有幸存者,也不敢来帝都,败军之将,皇帝铁定是要治罪的,搞不好杀头。
司马睿忙着修仙,又要关注北州战事,一时间把项家封地的事给忘了。
于是就有人打上了这些封地的主意。
这其中对此最垂涎的就是钱忠了。
宰相家也没有余粮啊,谁会嫌自己家地多呢?
所以……
“不,我等不需要暂缓,也不需要收敛,闹出点事更好。”
钱忠笑道。
丁德:???
不是,丞相,你这么狂的吗?
宋瑞那茅坑石现在可是钦差大臣,你还顶风作案?
“就这么办,尔等要加快收购进程,出了事,本相担着!”
钱忠语气坚定道。
他深知,掩盖一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捅出另一件事去引人注意,遮盖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