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刑,我对你的来历早有猜测,方才一直都在验证,如今已经证明了我的猜测,此事是由英雄剑而来,便让我用英雄剑解决吧。”
无名的气场猛地一变,竟然临阵创招,创出了一式新的莫名剑法。
莫名剑法怨忿莫名!
英雄剑脱手飞出,好似游鱼一般在剑网中来去纵横,又好似是无形之手,轻轻抚摸着每一把残缺锈烂的宝剑。
就如同吕云澄化解赤绝的杀意,所有被英雄剑抚慰过的宝剑,全都怨忿尽消,不再同心厮杀,反而相互依偎,以剑心互怜,如同迷途知返的孩子,飘然落在地上。
万剑的怨忿一招之间尽数解除,只余下剑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满面悲怆,甚是可怜。
“果然是天剑啊,当年主人弃我们而去,使我们怨念丛生,今得见天剑风采,足见却是理所当然,我们苦等数十年,活该如此啊!”
换做往常,敌人跪在地上痛哭,无名绝不会继续出手,此时却以剑指点向剑刑。
“万剑藏怨虽解,但你心中还有怨恨未消,今日便让我全都解除了吧!”
剑峰之上,吕云澄见无名和剑刑已经打完,为白素贞解释道:“剑刑并非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上万把被主人丢弃的宝剑,形成的怨念聚合体。”
“剑的怨念?”
“宝剑都是有剑心的,一把有心的宝剑,由于主人仰慕另一把剑而随意丢弃,当然会生出恨意。
从英雄剑放在这里,至今已经超过千年,剑客们为求英雄剑,丢下的宝剑何止万把,你看到的这万把,只不过是还没有彻底锈烂掉的罢了。”
“但那些人全都拿不起英雄剑。”
“一个连自己的宝剑都能随意丢弃的剑客,如何能承受英雄剑的剑心?”
“无名既然已经消除万剑的怨忿,为何剑刑仍旧存在?”
“因为剑刑身上那两把剑,并不是被主人丢弃的,当初这两把剑的主人引慕应雄和无名上山,却被独孤剑所杀。
这里的宝剑蕴含的皆是被抛弃的怨气,唯独这两把剑蕴含的是恨意,无名方才只化解了怨忿,并未化解仇恨。”
“叮!叮!”
伴随着两声轻响,一金一银两把宝剑钉在山壁上,剑刑长啸一声,对着无名深深一拜,彻底的消散。
原本鬼气森森的剑坟,也随之而云开雾散,暖阳普照。
万剑的锈迹逐渐脱落,光亮剔透,剑气耀眼,宛若脱胎换骨的重生,阳光透过万剑,折射在无名身上,与无名的天剑剑意交织在一起。
此等神威,看呆了观战众人。
剑皇这等为剑而痴之人,更是看得热泪盈眶,甚至想回到过去,抓住剑慧和破军的衣领,一巴掌抽死他们两人。
若不是这两心胸狭窄、阴险狡诈的白痴,剑宗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吕云澄拿起笔,在《天邪战鉴》的卷首写上了评语:“杀人之剑,锋刃最利;服人之剑,修为至高;服剑之剑,唯有天剑。”
《天邪战鉴》是武无敌的儿子小武的想法,父子两人为此大吵一架,还是霍步天给说和好的。
如今见吕云澄支持小武,还亲自给《天邪战鉴》写开篇之战,描绘的还是如此精彩的剑决,不由得有些惊疑。
武无敌知晓吕云澄高深莫测,很多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最后却总能发挥出莫名其妙的作用。
莫不是《天邪战鉴》有什么特殊的作用?我儿子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步惊云道:“天下诸般剑客,因修持之别,禀赋之差,剑道亦有不同,有康庄大道,有独辟蹊径,难说孰高孰低,但无名前辈剑法修为,乃是当之无愧的无上天剑!”
步惊云平日虽然多用掌法,但绝世好剑在手,亦属于剑客,还是剑客中最顶尖的一批。
只不过步惊云最擅长“斗战之道”,以击倒敌人为最高目的,并非专心一志的剑客,剑道境界却是比不得无名。
吕云澄道:“不管是剑神剑圣剑魔剑妖剑鬼剑怪剑尊剑皇剑帝,只要是练剑的,最需要的都是对手,天剑已经现身,绝剑马上就要到了!”
说话功夫,一股皇者般的剑意从天而落,原本向着无名朝拜的宝剑纷纷向四周散射,插在一旁的山壁上。
偌大剑坟,却无一剑存留!
只因到来的这把剑惊天动地、万剑辟易,剑坟中的宝剑虽得了新生,却仍旧自惭形秽,不敢稍有停留。
“弟,你的天剑或许是最高境界,但绝不是最强,除了上面坐着那位,还有我这把绝剑。
我自创的剑诀名叫‘无天绝剑’,正是要无视于天,比天更高,天剑绝剑,必有一战!”
“大哥,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都是剑道的开拓,幸有陛下为咱们记录,以陛下的剑道修为,想来不会有任何缺漏,亦不会有任何偏私。”
“此战表面上是大剑师预言宿命的延续,但我们都非常清楚,这一战是双方对于剑道的最高追求。
只要能把剑道提高到更高的境界,哪怕只能看一眼,亦死而无憾。”
“没错,今日一战,我们双方均会全力以赴,胜败不记,生死无惧,只为剑道开拓进取。”
看着直抒胸臆的两人,吕云澄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高声问了出来。
“诸位观战之人,不是声名鹊起的天才,就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现在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们获得一个机会,可以得到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但你不能把这个答案用任何方式说出去,且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对于这个机会,们是选择接受还是拒绝?如果接受了,你们会问什么样的问题?”
朝闻道,夕死可矣。
但当机会真的来临的时候,有多少人会为了一个答案而舍弃一切?
滔天权势、荣华富贵、父母长辈、娇妻美妾、兄弟情义、金银珠宝……
如果什么都没有,比如当初的怒风雷,那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受亿万百姓崇拜,家里娇妻美妾,儿女双全,还能舍弃么?
步惊云只是思虑了片刻,便知道自己是不能舍弃的。
权势地位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但师长之慈,妻妾之爱,兄弟之义,却是绝不能舍弃的。
最关键的是,步惊云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问题,他根本就没有需要付出生命的问题。
能够接受这个机会的,无不是至痴至尽至绝之人,比如蠢蠢欲动的剑皇,比如即将决斗的无名和慕应雄。
“我今日问的问题,诸位可以回去思索,今日属于两位高手剑客,我就不喧宾夺主了,二位,请!”
------------
第523章 比诀比阵比剑心,亦动亦静亦无形
“英雄剑,重一斤七两三钱,宝剑虽轻,剑心却无比沉重。
英气内敛,望之寻常,然而剑气炽热,正气凛然,妖鬼难侵,乃是一把浩然正气之剑。
丹心剑,重一斤七两三钱,和英雄剑同炉而生,外形材料一模一样。
剑心热忱,剑质冰冷,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之意,乃是一把外冷内热之剑。”
吕云澄轻轻抚摸英雄剑和丹心剑,随后提笔在《天邪战鉴》上奋笔疾书,写下英雄剑和丹心剑的剑心剑意。
《天邪战鉴》看似只是记录决战的话本,实际上意义重大,吕云澄也不敢掉以轻心。
选择以此战作为《天邪战鉴》的开篇,是吕云澄深思熟虑的结果,也是吕云澄落子的另一招妙棋。
看似是对垒的棋局,却不止两个人在博弈,布局的人,早就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当做了棋子。
因此,在落子的瞬间,棋手也是心魔控制的棋子,而且多数情况下,是利用价值最高的一枚。
这是慕应雄和无名的决战,又何尝不是吕云澄和半边神的隔空对决!
微风吹拂,衣袂飘飞,天剑绝剑这两把世间绝巅,终于开始了剑决。
不过两人并非动手,而是由无名开始动口!
“刺出齐天,意在剑尖!”
慕应雄眼中精光一闪,已然明白无名的意思,同样以话语应对。
“剑横守坚,浪荡相缠!”
“纵情飞仙,剑落九天!”
“花下难眠,一剑冲天!”
“迷踪难见,剑光乍现!”
“步走逆乾,守在剑前!”
两人一唱一和,不似在比剑,更像是在吟诗作对,但却是以口诀过招。
慕应雄和无名诵念的口诀,全部都蕴含且只蕴含一个“剑”字,并且一韵到底,虽然并不完美符合诗词格律,但已经分外难得。
毕竟两人虽然是绝顶剑客,却非李白苏轼那等才华绝世的大文豪。
况且即便李白在世,在此等惊世剑决中,口诵的剑诀也是潇洒豪迈而浪漫的乐府,绝不可能受诗词格律束缚。
剑者潇洒,剑者豪气,剑者狂傲,剑者无拘无束,连天地都不能束缚,更何况是诗词格律。
口诀比剑之法可谓别开生面,两人口诵剑诀,并无实际剑招,无形无质,无影无踪,但却是当世最精深玄奥、精彩绝伦的剑道对决。
围观众人有人想强记下来,作为祖传的绝学传承下去,有人下意识的想要按照两人的口诀出招,但无一例外,尽数失败。
因为不管是记录还是出招,都会下意识的按照两人的口诀思索,可寻常剑客的资质悟性、根基境界,如何比得上天绝双剑?
莫说是那些寻常人,哪怕是剑皇这等级别的强者,反应速度也远远不及。
上一秒觉得无名这一招无敌,无可破解,下一秒听到慕应雄的口诀,却发现果真该如此应对。
待到两招剑诀思虑完毕,无名和慕应雄已经又过了五六招。
“商曲欲燃,成名一剑!”
“寒光破坚,绝剑无天!”
“回剑焦经,隐姓埋名!”
“错步迷踪,万剑藏锋!”
慕应雄和无名舌绽莲花,虽然身不动膀不摇,也未催动一丝一毫的真元,半空之中已经鼓荡起了漫天剑气。
就好似有两个高手剑客,一用莫名剑法,一用无天绝剑,以无形无质、无影无踪的方式比剑。
不仅如此,两人越说越快,越说越急,想要强记之人,听得心力交瘁,不得不停止下来。
唯有吕云澄奋笔疾书,不仅毫无错漏的记录两人剑诀,而且记录无名剑诀附带莫名剑意,记录慕应雄剑诀附带绝剑剑意。
若有剑道资质高卓之人,翻看这份文字记录,便会感受到两位高手剑客的剑意剑心,能够全身心的体悟天绝双剑的神妙。
剑皇在三十六句时彻底跟不上两人的思路,坐在一旁看着吕云澄记录。
倒不是贪慕高深剑诀,而是准备等吕云澄记录完毕,就求取过来,作为剑皇武校的镇校之宝。
剑皇已经年过百岁,求剑生涯超过九十载,是在场所有人中,学剑时间最长,对剑最痴心的。
功名利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生生死死,在他眼中不过是浮云,不能动摇他的剑心半分。
如今寿元无多,潜力耗尽,纵有高深剑诀也难以参悟,思想也转变为培养人才,让天下剑道变得更加兴盛。
不得不说,吕云澄聘请剑皇为武校校长,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
当初剑宗那一代人,如果心胸稍微开阔一些,不那么敝帚自珍,让剑皇担任掌门或者是有实权的太上长老,剑宗也不会凋零成这个模样。
吕云澄的笔停下的时候,慕应雄和无名已经以口诀对了六十招。
六十为甲子之数,为天干地支一轮循环,循环终了,万物重新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