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一样么!那可是你让我多用点力量的!”
……
去高句丽的路上还有心情打闹,到了高句丽之后,就没有那种心思了。
杨广三征高句丽,直到现在也没有消除影响,很多城池外面都还有白花花的骨头,某些地方更是建成了京观,炫耀他们曾经打赢了中原。
无数的白骨骷髅堆叠在一起,明明只是骷髅,却能让人从那空荡荡的黑洞中,感受到屈辱和无助。
很明显的感觉到,吕云澄挽着她手臂的右手逐步加力。
吕云澄对于身体的操控精细入微,如今竟然控制不住怒意,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这里,原是我们汉家的领土!”
吕云澄的声音里蕴含着火焰一般的愤怒,好似即将喷发的熔岩。
汉元帝建昭二年,扶余人朱蒙在西汉玄菟郡高句丽县建国,后建都于纥升骨城,迁都国内城,同时筑尉那岩城,并吞并了周围的小国。
光武帝刘秀击败高句丽,收复乐浪,以清川江为界,北归东汉,南归高句丽。
只可惜五胡乱华,中原烽火并起,高句丽趁火打劫,到南北朝末,不仅占有了辽东四郡,而且征服了新罗、百济等地。
杨广三征高句丽,与其说是开疆扩土,不如说是收复故土。
可惜,全部都失败了!
“还好,没带小仲来。”
“带寇仲来看看,让他记住这份耻辱,不是很好么?”
“寇仲现在还不够稳重,热血上脑,会做出一些很不理智的事情。”
“我觉得你很快也会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但我兜得住!”
吕云澄做了几个深呼吸,把怒意和煞气尽数迫入到了剑匣之中。
虽然剑匣什么变化都没有,却觉得自己听到了泪痕剑尖锐的嘶吼。
吕云澄和到达高句丽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瞒过傅采林,两人踏足高句丽不久,便有奕剑阁的弟子来请人。
巧的是,来的人正是傅君瑜。
“傅采林的后事准备好了么?”
“吕宗主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能不能告诉我,高句丽来了多少高手?”
“我师尊一个就已经足够了。”
“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能够蒙骗得了别人。”
“哦?那能不能请吕宗主告知晚辈,打算用哪把剑和师尊论剑?”
“原本我是打算用白云剑的,毕竟虽然为敌对,可傅采林的所作所为无愧自己的国家,现在么,我决定用泪痕剑。”
“为什么?”
“一是我会遭遇围攻,泪痕剑比较适合群战,二是因为一句话,彼之英雄,我之仇敌也!”
“围攻是因为你们中原人自己习惯内斗,与我高句丽无关!”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错误,所以我觉得应该把那些数典忘祖之辈都杀掉,你觉得如何?”
“死的越多越好。”
“说得好,看在你说的如此有道理的份上,我会饶你一命,留你给我徒儿做个小妾,算是这一战的战利品吧。”
“无耻!”
“那你觉得是我无耻,还是那些数典忘祖之辈无耻?”
“都无耻。”
“有性格,和我的徒弟很配,他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温吞了。”
一路无事,吕云澄很快便到了奕剑阁,见到了傅采林。
傅采林和当日一样,坐在纯白地毡上,见到吕云澄,直接开口问道:“敢问吕宗主,可知生命为何?”
吕云澄笑道:“呼吸。”
傅采林这个问题问了很多人,却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答案。
吕云澄补充道:“生命就是呼吸,一个人如果不能呼吸了,他就失去生命了,所以,呼吸才是最本质的答案。”
道:“生命是没有人能解开的谜,这道谜题的线索隐藏于每一个人的自身,却因生死间无法逾越的鸿沟而终断。”
吕云澄道:“如果让我说的玄一点,生命就是不断地超脱和探索,我的家乡流传一个很有名的问题:山的那边是什么?
山的那边可能还是山,可能是平原大地,也可能是汪洋大海,是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有没有勇气爬上这座山。
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爬山的时候,能不能静下心来,欣赏山脚的溪流、山间的绿树、山腰的奇石、山壁的藤蔓、山顶的红花?
如果山的那边还是山,敢不敢再爬一次?如果山的那边是海,敢不敢伐木造船扬帆而行?”
傅采林大笑道:“吕宗主不愧是当世奇人,这是我听过的最有趣的答案。”
道:“却不知在奕剑大师看来,生命究竟为何物?”
傅采林道:“自出娘胎后,随着生命的成长变化,我们从迷蒙中逐渐苏醒过来,有如从一个梦醒过来,踏进我们视之为‘清醒’的另一个梦里。
在这个梦中,大多数人随着个人的偏好做出不同生存方式的选择,至乎忽略生命的神迹。
我的生命一直在寻找某种不得而知的东西,因为它可以为生活带来更深层次的意义。
当我注视夜空,又或一朵金达莱,甚乎一位动人的女子,我会感到更接近我想追寻的东西。
佛陀提出一切皆虚,对比出生命存在的无奈和希望、痛苦与快乐,是觉知存在的方法。
生命的意义只能在内在追寻,外在发生的事,只是内心的一种感受。
若人能睁开心灵的眼睛,穿透一切贪嗔、迷惘、恐惧、私欲,他将可看到自身和环绕在四周的神迹。
不论你如何卑微或伟大、愚顽或智慧,本身都是一个神迹。”
道:“看来云郎说的没错,和大师坐而论道,比看那些虚伪之徒装模作样有趣得多。”
吕云澄道:“其实我几乎没有想过那么多,因为我不喜欢想那些,我喜欢把握现在,把握我能接触到的东西。
不管是武道顿悟,还是和道侣的欢愉,亦或是一碗酒的香醇,一盘菜的美味,都是值得把握值得享受的。”
不轻不重的捏了吕云澄后腰一下,对于吕云澄把自己和菜放在一起表示不满。
傅采林好似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微笑着说道:“吕宗主的道侣,果然是钟天地灵秀的人物。”
道:“可惜,钟天地灵秀的不止我一个,这家伙又非常的贪心。”
傅采林叹道:“和你们论道,真的很愉快,如非必要,我真的不想与两位为敌。”
“但我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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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日月同辉,天作棋盘星作子
“吕宗主,你喜欢沉香的香气吗?”
对于吕云澄“但我已经来了”之语,傅采林不做任何回复,而是问了下一个问题。
如果是在别处,吕云澄可能抖个机灵,说一句“我不喜欢沉香,我更喜欢二郎神”,如今却没有这份恶搞之心。
“天下间的香气,我最喜欢两种,一种是女儿香,一种是酒肉香,唯美人与美食不可辜负,别的都要排在后面一些。”
傅采林道:“我喜欢沉香,非只是因它的香气,而是它令我想到生命中最大的恩赐,一者是美人,一者是水。”
道:“这两者和沉香有什么关系?”
“沉香因超过水的比重,置水则沉,故名沉香,若没有水,何来沉香?
水是最能令人毫无保留赞美的神迹,水是因,花是果。
就好比我很喜欢的金达莱,在早春的山野,最先开花的是它,有如天边的朵朵红云,美人正是最灿烂的花朵。”
吕云澄点头表示同意:“女儿家都是水做的骨肉,所以这二者也可以说是一体的。”
道:“天下间若有一个真正符合你的说法的,那就只能是你那宝贝丫鬟卫贞贞了,别的没一个是水。”
吕云澄伸手轻轻一抓,从奕剑池上吸来一团水汽,真气运转,水汽随之凝结为云雾冰霜。
“水无常形,不管是云、是雾、是雨、是霜、是雪、是幽谷深潭、是潺潺小溪、是千丈雪峰、是万里冰川,本质上都是水。”
“秀是木、凤儿是火。”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五行一气,可生万物!”
“我是至阴。”
“阴阳可生五行,五行可化阴阳,阴阳也有五行,五行亦分阴阳,即:甲木、乙木、丙火、丁火、戊土、己土、庚金、辛金、壬水、癸水。”
随着讲述,吕云澄掌心的云雾不断地变化。
忽而凝结成冰,忽而冰中藏火,忽而锋锐冷肃,忽而生机勃勃……
方才的论道,说的是三观,讲述的是对于生命、对于宇宙的感悟,如今则是正式进入论武。
傅采林何等眼力,自然看出吕云澄这一手的厉害,也看出吕云澄是性命交修,精气神齐头并进,圆融无缺。
这样一个对手,最是难以对付。
傅采林对此却不甚在意,他早就知道吕云澄的强大,更强一些也没什么打紧。
相反,这个一辈子都在追求完美,探索生命之秘、宇宙之谜的剑客,见到吕云澄从另外一个角度阐释天地,颇为欣喜。
朝闻道,夕死可矣。
如果有一天,你获得了一个机会,可以知道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但这个答案不能对别人说,只能自己知道,而且必须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是选择放弃这个机会,继续自己的生活,还是放弃自己的一切,追求那唯一的答案?
傅采林的本心非常想要接受这个机会,但理性却会让他选择拒绝。
因为他不是逍遥于天地的独行剑客,而是高句丽的奕剑大师,他选择承担家国天下的责任,并不惜为此牺牲自己的理想和愿望。
所以这个一生都在追求美的人,会拔剑走上尸山血海的战场,会接受梵清惠的阴谋诡计。
傅采林觉得偏离本心的自己,已经无法继续思考自己最喜欢思考的“生命为何”,现在却能够从另一个角度窥探天地,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如果没有必要,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
“但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是没有办法回头的,不仅仅是因为远方的希冀,还有身后的累累白骨。
真正的胜利,不是打败强大的对手,而是成功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明天晚上就是月圆之夜。”
“那就明天晚上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