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中人骂他是叛徒,没一个搭理他。
佛门中人当他是打手,没一个听他的。
毕玄在突厥,傅采林在高句丽,宋缺在岭南是什么地位?石之轩在魔门也有大量拥趸,再想想宁道奇,一切尽在不言中。
吕云澄冷笑道:“你现在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杀死我,用绝强的武力压服那些辱骂,否则,呵呵!”
“贫道本不想沾染血腥,只可惜阁下入魔已深,贫道只能开杀戒了。”
宁道奇双目血红,死死盯住吕云澄,好似在看杀父杀母的大仇人。
双方也确实是仇人,吕云澄不仅毁了他的名声,还让他生出心魔,道途受阻。
阻人道途,如杀人父母!
“喝!”
伴随着一声爆喝,宁道奇飞身跃到吕云澄身边,似扑非扑,若缓若快,只观其速度上的玄奥难测,便可教人头痛欲裂。
右手虚按胸前,左手往后拂出,手从袍袖探出,掌变爪,爪变指,灵动之处远远胜过徐子陵。
“锵!”
泪痕剑弹入到吕云澄手中,迎着宁道奇的双手雷霆闪电一般轰出!
脱剑膝前横!
宁道奇一个翻腾,回到原处,两手横放,指尖聚拢,形如鸟啄,对着吕云澄的剑尖急点而出。
散手八扑的精要在于一个“虚”字。
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则此虚为实,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小。
宁道奇倏地振衣而行,两手化成两只嘻玩的小鸟,在前方闹斗追逐,你扑我啄,斗个不亦乐乎。
脸上亦随之出现好似孩童弄雀的天真神色,左顾右盼的瞧着两手虚拟的小鸟儿腾上跃下,追逐空中欢快嘻玩的奇异情况。
天地间好似有一株无形的树,鸟儿则在树丫间活泼欢乐、充满生机的闹玩。
所有动作似无意出之,却又一丝不苟,令人难以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为虚?何为实?
宁道奇的攻击如狂风骤雨,片刻不停,又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吕云澄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好,宁道奇人品虽然一般,但武道领悟颇有几分可取之处。
手腕一环,迎着宁道奇的攻击,毫不退让的以攻对攻。
十余种高深心法全力运转,吕云澄身上好似燃起了九轮红日,招式之阳刚爆裂,用劲之凶悍绝伦,更胜突厥武尊毕玄。
双方奇招迭出,以快对快,没有半丝迟滞,紧凑激厉处又隐含逍遥飘逸的意味。
“唳!”
泪痕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剑鸣,千招万式在一瞬间归于一体,化为一道至大至刚、饱含杀意的剑气。
剑一泪痕!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宁道奇蓦地挺直身子,袍袖无风自动,须眉皆张,形态变得威猛无俦,与状似战神的吕云澄相比,也毫不逊色。
右手变啄为拳,一拳击出,连续作出玄奥精奇至超乎任何形容的玄妙变化,却又是毫无伪假的一拳轰在泪痕剑锋锐处。
凝练的剑气被一拳轰破,不等宁道奇喘口气,散溢的剑气随着吕云澄轻轻一引,已经再次席卷而去。
剑一改落花吹雪!
梅花散彩向空山,天风吹得香零落!
宁道奇双手飞速挥舞,以千变万化的动作,似进似退、欲上欲下,迎上吕云澄的剑气。
每一次挥洒,均以炉火纯青的先天气功,凌空击中剑刃,织出无形而有实的气网,网住吕云澄散溢如漫天雪花的剑气。
“唳!”
剑鸣声中,吕云澄再次变招。
剑一神变斩楼兰!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强猛的气劲瞬间突破宁道奇的气网,宁道奇双目圆睁,目眦欲裂,双手凌空虚抓,拼尽一切把握吕云澄的剑路。
散手八扑的精要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天道极数为“九”,宁道奇的散手当然不是只有八招,只不过他的武功太强,还没有人能逼他施展到极限。
吕云澄这一剑已经存了必杀之意,把他的八招散手尽数破去,他若是再不出绝杀,那可就太愚蠢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强者交手,电光火石,宁道奇自然没时间诵念逍遥游,只能在心中快速诵念几个字,来加持自身的状态。
就好比吕云澄每一次出招的时候,心中都会默默地诵念诗句。
宁道奇距离“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还差了太远太远,也做不到“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但以自身功力勾连天地,达成天人合一的境界,还是可以做到的。
散手八扑鲲鹏变!
天地之力好似一只鲲鹏,对着吕云澄碾压而来。
一人之力再怎么强,也无法胜得过整片天空。
若吕云澄把心法换为黄天大法或者长生诀,自然也可以达成天人合一,甚至能够引动更多的天地元气,凝成无形气兵。
但看着碾压而来的鲲鹏,吕云澄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意。
原本已经爆裂如火的真气,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火热,吕云澄只觉得体内流动的不是真气,而是熔岩。
滚滚熔岩爆发而出,凝聚成一招新的剑法。
剑一最终改逍遥游!
我命由天不由我,我命由天不由天?我命由天不由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滚滚而来的天地元气被一剑轰出了真空,吕云澄随之而上,宝剑一挥,鲜血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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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四大圣僧,以一敌三
宁道奇捂着鲜血横流的脖子,满脸骇然的看着吕云澄。
在这个武道昌盛的世界,除非是砍掉脑袋,否则即便是把五脏六腑尽数震裂,也不一定是致命的重伤。
“气王”凌渡虚就曾被轰裂过脏腑,却凭借浑厚至极的先天真气维持,最终让五脏六腑重新长好,唯一的后遗症是声带永久损毁,不能讲话。
凌渡虚的先天气功号称前无古人,宁道奇自是比不得,但短暂维持还是办得到的。
“宁道奇,我本以为你只是人品低劣,却不知你修佛修的把自己的根基都给忘光了。
你的武功皆是从而来,最后一招显然是出自,但你却忘了什么才是逍遥!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此为物我两忘,精神超脱于世的逍遥;
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此为无拘无束,大欢喜大自在的逍遥;
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此为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游目骋怀,极视听之娱的逍遥;
你既不能做到无己无功无名,又不能超乎个人荣辱,心为形役,不能乘天地之正,又如何御天地六气?
鲲鹏展翅高飞九万里,尚需风在翼下,借力而行,你这最后一招,看似天人合一,实际上只是虚有其表。
哼!就算你真的能借天地之力又如何?连破开此方天地的信念和勇气都没有,又如何能够破碎虚空,恣意逍遥?
我这一招名为‘逍遥游’,便是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逍遥御风,不知所止,遗世独立,羽化登仙!
能死在这一招之下,你也可以瞑目了!”
宁道奇以真气续接喉咙,说不出话,却了然的点了点头。
一个人死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回望自己的一生,一生中的精彩片段,都会如同跑马灯一般飞掠而过。
宁道奇当年也是雄姿英发的人物,武道境界更是在傅采林和毕玄之上。
但自从他看过慈航剑典,心态就生出了变化,慈航剑典如同无形的藤蔓,蔓延到他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骨髓大脑,死死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觉得自己的道门之路已经走不通,佛门才是他的唯一出路。
再往后,就是道门的排斥,以及一次次的成为慈航静斋的马前卒。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宁道奇心中默默诵念陶渊明的。
只可惜,他迷途已远,再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吕云澄在泪痕剑上轻轻吹了吹,吹下一朵灿烂的血花,宁道奇露出一个悔恨的苦笑,永远的失去了呼吸。
佛门第一打手,宁道奇,陨落!
了空、智慧、帝心三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方才两人出手精妙绝伦,他们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插手,待到他们想到破局之法,吕云澄已经突出奇招,一剑秒杀宁道奇。
“阿弥陀佛,听阁下所言,阁下是心无挂碍的逍遥人物,何以对我佛门成见如此之深?又为何自甘堕落,落入魔道?”
了空目光灼灼的盯着吕云澄。
他相信,吕云澄击杀宁道奇,绝不会一点代价都没有。
“我对佛门没有成见,遇到慈悲为怀的高僧,我会和他坐而论道,还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讨厌的是你们这些虚伪之徒。
你们剃了光头,穿上袈裟,用伪善的笑容坑蒙拐骗,把好好的佛门清净地弄得满是铜臭气和阴谋诡计,引诱向佛之人堕入魔道。
换了一层皮肉的波旬,大言不惭的说别人是魔,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吕云澄指着远处的铜殿说道:“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下,不知埋了多少白骨,尸山血海之中,能孕育出纯洁无瑕的莲花么?
这位是天台宗的智慧大师吧?敢问大师,死时将至,痴子舍我,五十余年,库藏诸物,当如之何?”
天台宗又称“法华宗”,其教义主要依据。
四大圣僧皆有历史原型,嘉祥的原型是三论宗初祖嘉祥吉藏,智慧的原型是天台宗四祖智,帝心的原型是华严宗初祖杜顺和尚,道信是禅宗四祖。
智慧作为天台宗四祖,对于自是倒背如流,吕云澄此问出自“信解品”,原是以一个老人担忧金银财货无人继承来比喻佛法传承。
吕云澄此言可以说是望文生义、曲解经典,智慧平日里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若说吕云澄曲解,住在这金屋银屋里的了空,岂不是曲解的更甚?
“这位拿着禅杖的,应该是华严宗的帝心尊者吧?敢问大师,若得五欲、在宫室、著璎珞、上楼阁,该当如何?”
华严宗立宗经典是,帝心自是熟稔于胸。
“若得五欲,当愿众生:拔除欲箭,究竟安隐;若在宫室,当愿众生:入于圣地,永除秽欲;
著璎珞时,当愿众生:舍诸伪饰,到真实处;上升楼阁,当愿众生:升正法楼,彻见一切。”
“大师说得好啊,却不知大师做到了多少?又对多少污秽视而不见?”
帝心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