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冷冷,平平无奇。
一线之后,刀刃自然归入刀鞘之中。
虚空不见半点涟漪,更没有刀气纵横,也不见刀意逼人。
老酒鬼正在喝酒的手,倒是微微一顿。
眸子里似乎仍旧残留这一刀走过虚空之时,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江然回头看他,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如何?”
这两个字让老酒鬼回过神来,撇了撇嘴,喝了一口酒:
“花里胡哨。”
“……哪里花里胡哨了?”
江然一阵无语:
“你说鬼神惊花里胡哨还行,说我的俱无形花里胡哨……这只怕再也没有比这更不花里胡哨的刀法了。
“外九刀比这花哨的多好不好。
“我这分明就是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哎呦,还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老酒鬼听得直乐:“你还真给自己脸上贴金呢,怎么一段时日不见,还会自吹自擂了呢?你这一刀其实是取自外九刀的第四刀和第六刀真意,走的是无物不破的路子。
“所谓俱无形,便是一切阻隔,于这一刀面前,皆为无形之物。
“只是我看啊,你这一刀还差点了一点火候。
“若是我说的没错,你这一刀出手虽然遇到内家罡气,亦或者是什么护体神功,都能够轻而易举的一击击破……
“可若是遇到招式抵挡,其中变化就少了几分圆融。
“你如今之所以可以仗着这一招称雄,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招式上更胜过你的这一刀的人。
“兔崽子,你得知道,这江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以为这江湖就这么大……”
“去去去去!!”
江然不等他说完,就赶紧喝退:
“少说那些废话,假大空,食之无味,弃之不可惜。
“若当真有能够从招式上破解我这一刀的人,那我自然可以再出第二招。
“俱无形之后,尚且还有无穷尽和生死痕,无穷尽姑且不提,单说生死痕一出,天下间谁人能挡?”
“兔崽子翅膀硬了。”
老酒鬼对他招了招手:“来,对老夫出刀,今日老夫不教训教训你,你真以为为师是架在这里的摆设。”
江然瞥了他一眼:
“你现在风吹一下都得倒,岂能抗住我半分内力?”
“欺师灭祖!!!”
老酒鬼气的差点跳起来:
“你就不能不用内力?招式……招式懂不懂?”
“……行吧。”
江然看上去似乎还有点遗憾,更让老酒鬼怒发如狂:
“兔崽子,老子是想指点你刀法,不是给你机会打我!!”
“行行行,少废话,看刀!”
江然话音至此,脚下一动,天乾九步一转,刀锋已经到了老酒鬼的跟前。
招式仍旧是那一招俱无形,只是不含丝毫内力。
这一刀的威力,也不仅仅只在于内力,技法之上的奥妙,才是无物不破的关键。
刀锋去势并不凶猛,然而当中痕迹却又叫人无可琢磨。
可就在刀锋即将落到老酒鬼脖颈跟前的时候,两根指头悄无声息的搭在了上头。
这一处变化生于无形。
一直到两根指头落在刀身之上,江然方才惊绝。
最奇之处便在于,老酒鬼这两根指头不含丝毫内力,他是如何出手,怎样发招,江然全神贯注之下,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心中正奇,手下却是不停,刀刃一转,生死痕!
可就在此时,老酒鬼指头轻轻一挑,原本要出手的生死痕,忽然就不成体统。
刀意痕迹尽数流散,归于平凡。
江然脚下退了三步,抬头看向了老酒鬼,想了一下说道: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先想想?”
老酒鬼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便调转刀锋,背在身后,原地踱步略作思量:
“招式变化之间,还有破绽……”
“没错。”
老酒鬼点了点头:
“俱无形和生死痕之间,破绽极为明显。
“当然,这也只是对一部分人来说……对于这江湖上大部分人来说,这点破绽他们是看不出来的。”
“可谁又能够保证,我所遇到的,不是那一小部分人?”
江然轻声开口:
“方才交手,你后发先至,悄无声息擒住我的俱无形。
“其后趁着两种招式转换的空挡,扰乱了我刀势走向……破解了尚未出手的生死痕。
“这固然是因为你我都不用内力,所以我刀招没有内力护持,被你轻易左右。也是因为,你对生死痕过于了解,才能够捕捉那刹那之间的破绽。
“但也足以说明,这两招不是天衣无缝。”
老酒鬼一肚子想要说出来的话,在听到江然的话之后,砸了咂嘴,又给咽了回去,撇了撇嘴说道:
“没劲……”
“恩?”
江然回头看他:
“怎么了?酒不好喝?”
“为师是说你没劲……”
老酒鬼叹了口气:“当年教你九刀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为人师表的感觉。这九刀,最是艰难不过。结果你前前后后只用了六年,就已经练到了这个程度。
“虽然说就资质悟性而言,肯定是不如为师,却也远超天下间一大群庸庸碌碌之辈了。”
“……啧啧。”
江然啧啧有声:
“我记得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当年怎么说的?”
老酒鬼问。
“你当年说,我练了六年,也不过是勉强可用,说我资质庸庸碌碌,悟性狗屁不通。”
江然字字句句控诉。
“我说狗屁不通了?”
老酒鬼眉头一挑:“不应该啊,我记得没说这句。”
“这不重要!”
江然一摆手:“重要的是,你现在开始吃书了啊。”
“行了行了,不关键的地方,就你计较的多。”
老酒鬼哼了一声:“而且,我说勉强一用,说的也没错啊。你当时没有内力在身上,凭借一套九刀,就可以和一些江湖上的下三滥争锋,不正是勉强可用吗?
“就算是遇到高手,如果对方不动用内力的话,也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为师这个评价还是很中肯的。”
“……”
江然感觉好像没办法跟这个老流氓讲道理。
便轻轻出了口气:
“这般看来,我这两招之间,还得再磨一磨……”
“先不急。”
老酒鬼却是一笑:
“将你的第三刀施展出来,让为师看看。”
江然闻言也不犹豫,刀锋一转,猛然一刀斜斩向天。
一抹刀芒登时呈现,继而破空而去,直取云天。
江然手搭凉棚,凝望那刀芒,看了一会也不见斩破天上浮云,不禁撇了撇嘴。
回头看了老酒鬼一眼,发现老酒鬼也手搭凉棚在那看。
似乎察觉到了江然的目光,这才赶紧收回了手。
回头看了他一眼,嘴里嘟囔了两句之后,这才给出了评价:
“花里胡哨……”
“你除了花里胡哨,是不是就不会其他的词了?”
江然差点给他气笑了。
“没办法,你的刀法就跟你的人一样,太过花里胡哨了。”
“我这人又怎么了?”
江然露胳膊挽袖子,大有你这老东西不给个说法,我就把你牙给掰了的冲动。
老酒鬼也不知道是如何从他这动作之中,了解了他的意思,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