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他起来的时候,江然的刀已经到了跟前。
刀是惊神九刀,招式并非是江然先前所用的那一招生死痕。
而是惊神九刀之中,最基础的刀法。
刀锋一展,便已经到了‘少庄主’的面前。
可‘少庄主’毕竟不是少庄主。
他两手一搓,爪锋犀利,所用的武功虽然跟那一夜的少庄主一般无二,可再也没有能够刹那间穿透江然刀锋之能。
就见血芒一闪,那‘少庄主’只觉得手腕剧痛,低头一看,半截筋骨都已经被斩断,一只手只剩下了皮肉相连。
他双眸圆瞪,咬了咬牙,嘴里只发出了一声闷哼。
余下的一只手凝聚内力,还想来攻,可一抬头,看向江然的双眸,心头却是凉了半截。
江然的眸子里,全都是失望之色。
末了轻轻一叹,刀锋一起,金彩漫天,熠熠生辉。
一抹刀芒倏然斩过,凌厉,迅捷,无法形容的快。
待等‘少庄主’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江然喊了一声:
“我去助满大侠,一刀,你率领众人将此处之事尽快平息!”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少庄主’的眸子里,顿时闪过了一抹错愕至极的神色,紧跟着心头一动,隐隐间捕捉到了什么。
可不等这念头延伸,便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无尽的黑暗所包围。
他的头颅也在此时,被江然随手拿掉。
……
……
三仙山,一处山洞之中。
满盛名盘膝而坐,在他的膝盖之上正躺着一张古琴。
他伸手轻轻抚摸琴弦。
“焦尾琴……焦尾琴……我终于得到你了。”
他此时开口,说话并不结巴,音色也变得低沉宁静。
跟先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抹,一张精巧到了极致的人皮面具,便被他摘了下来。
露出来的,赫然是少庄主的面孔。
“世人都知道,焦尾之内藏着一个秘密。
“得到了这个秘密,就可以自由操控焦尾。
“可是却无人知道,究竟如何打开焦尾,怎么寻到这个秘密。
“不过,我左道庄屹立江湖数百年,于三十年前,便已经寻到了焦尾的开启之法……
“宫商角徵羽,羽商角宫徵。
“谁能想到,开启焦尾琴的办法,便藏在这五弦之中?”
他手指轻轻一勾,琴声轻颤,第一音正是‘宫’。
琴声一响,哪怕是以少庄主的心性,也不禁心头一怵,感受琴音并未反噬,心头又是一松,却是不敢怠慢。
因为开启之法,需得一气呵成。
不能有丝毫停顿,否则的话,纵然仅仅只是弹了一个‘宫’音,稍微停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限,就会遭受反噬。
当即他手指轻拂,余下的几个音节,一气呵成而出。
自始至终,琴音都不曾反噬自身。
一直到最后一个‘徵’音落下,少庄主这才神色紧张的看着手里这张琴。
又看了看自己前心,确定没有事之后,便彻底放下了心。
可是片刻之后,他却又提起了眉头。
他自身固然无事,可是这琴……也不见半点变化啊。
“怎么回事?”
少庄主眉头紧锁,小心翼翼的将焦尾拿了起来,仔细端详,上看下看,瞅了半天,也未曾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机关开启,没有玄机衍生。
“难道说,焦尾的秘密就是需要先弹奏这几个音节,其后就可以自由弹奏?”
念及此处,少庄主心头顿开。
可是下一刻,却又疑问泛起:
“不对啊……按道理来说,焦尾每一次奏响,都应该有音波冲击。
“怎么我弹了一遍之后,却什么变化都没有?
“难道……
“不,不可能的!
“这世上什么人能够伪造焦尾?绝不可能有那种事情才对……”
他深吸了口气,但是脸上却绝对没有他所说的那般镇定。
如果这是焦尾,方才自己弹奏完了那几个音节之后,机关应该就会打开才对。
若是自己弹奏错了,自己如今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可事实却是,自己没死,焦尾没开,一切都没有变化。
这不对啊……这绝对不对劲!
可要说是有人伪造焦尾,他却又不信。
能够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有江然……江然拿着一张假的焦尾琴来落日坪?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品茶赏琴大会……是他自己召开的。
自己伪装成了满盛名,留在江然的身边,从初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许久。
应该没有漏出任何破绽才对!
他没有道理这么做啊……
心中念头至此,他忽然眉头微蹙,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奇痒自喉头泛起,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一声之后便是接连数声。
少庄主的瞳孔猛然收缩,这不对劲……
他素来身强体壮,怎么会无缘无故这般剧烈咳嗽?
而当咳嗽到了后来,更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鲜血洒在琴弦之上,滴滴答答的滴落在了焦尾的琴身。
“焦尾……”
少庄主努力抑制住咳嗽,下意识的用袖子擦了擦焦尾上的血迹。
却不想,这一擦之下,焦尾那古色古香的琴身,顿时被擦掉了一大块褐色的痕迹。
露出了其下崭新的琴身……
整个世界,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唯独轰隆隆一声炸响,自天便传来。
却是自‘少庄主’他们出现开始,带来的那一片雨云总算是发作了。
这场雨原本是淅淅沥沥的,但是慢慢的,就越下越大。
少庄主定定的看着手里的琴,长叹一声,暗中自袖口取出了一枚丹药,塞进了嘴里。
就听一声轻叹自洞口传来:
“少庄主不介意我进来避避雨吧?”
少庄主对于走进这山洞的江然,并无太多意外,只是问道: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我在琴上做了手脚,下了一点毒,顺着它的引领,找到并不为难。”
“这焦尾是假的……可你于人前曾经展示过不止一次,那些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少庄主看向江然。
江然摇了摇头:
“那些都是真的,只有这个是假的。”
“好一个巧夺天工的假货……自三水县以来,我对照图纸看了许多次,没想到,仍旧被骗过去了。”
少庄主长叹一声,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江然则是一笑:
“我这人吧……原本以为自己的运道很不好。
“天生有病,还是治不好的。
“师父给说了一门亲事,结果发现,这未婚妻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现在看来,我这运道,其实也还不错。
“原本以为活不过二十岁,这不现在还是活蹦乱跳。
“而就在我考虑该如何为这品茶赏琴大会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时。
“偏偏让我遇见了一个鬼斧神工的匠人……我琢磨着,你应该知道他是谁。”
“西门风……”
少庄主果然知道,他看了江然一眼:
“那个蠢货,只怕已经对你掏心掏肺了吧?”
“倒也不至于。”
江然摇了摇头:
“不过他现在确实是挺恨你的,或者说,是挺恨你们左道庄的。
“毕竟是你们诓骗他,让他将‘程天阳’带到了栖凤山庄。
“也因此,让我怀疑他和你们勾结,联手做局,险些被我活活打死……”
这件事情,发生在江然被引入摧魂阵那一夜的后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