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给他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推到他的跟前:
“感觉如何?”
“如梦似幻。”
阿那叹了口气: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忽然返回笛族。
“也从未想过,还能继任族长之位。
“老族长承认了自己的一切罪责……自绝了。
“我原本应该感觉到快意的,可不知道为何,总是高兴不起来。
“更可怕的是,当他死去之后,我反倒是有种逐渐可以理解他的感觉。
“不知道将来的某一日,我是不是也会成为他这样的人。”
江然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当中的茶叶:
“十万大山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这茶叶,真好。”
“尊上喜欢的话,那我就多送尊上一些。”
“好东西也不可贪多。”
江然笑着摇了摇头:
“老族长是个很有能耐的人,他有野心,也能隐忍,既有私欲,却也不乏作为族长的担当。
“他的功过本尊无法评价。
“你和他之间的仇恨,也容不得外人说三道四,一切便是自己的体会了。
“本尊能劝你的就是,尽早走出来。
“长公主应承你的一切,都会做到。
“但是……十万大山也并非那般的穷山恶水……
“当然,最终如何选择是你的问题,本尊都支持。”
“多谢尊上。”
阿那看向江然:
“此行之后,便是前往万毒窟吗?”
“嗯。”
江然点了点头:
“这方面,还需要你来帮我。”
“这是自然。”
阿那说道:
“万毒窟是我笛族禁地,却也并非那般隐秘。
“尊上的意思是,那件东西就在万毒窟内?为何我笛族多年以来,始终不曾得见?”
“听渡魔冥王的说法,开启那一处所在,需要我的鲜血。”
江然轻笑一声: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初见渡魔冥王的时候,尚且感觉这老头可圈可点,不愧为冥王。
“如今时间长了接触下来,反倒是有点……
“罢了,不去多想,也莫要多提。
“先前交代给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都已经安排好了。”
阿那说到这里,再看江然,眸子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解:
“只是我不明白,如果万毒窟内还有玄机,多年以来都不曾被我笛族发现。
“那其中的凶险,恐怕难以估量。
“为何不让他们和咱们一起去?
“另外……族长今日所说,也是在尊上预料之中?”
江然没有回答,而是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继而笑道:
“如果有朝一日,笛族再无生存压力,无需应对十万大山的天然险恶。
“你有了闲暇时光,准备做些什么?”
“大概是……务农吧。”
阿那笑了笑,只是笑容到了一半,又显得有些空泛:
“她不在我身边,总感觉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无所谓……”
“今日那个冒充‘阿竹’的姑娘走了?”
江然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
阿那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我真的以为……可惜,终究只是一场梦。”
“逝者已矣,还是应该朝前走。”
江然轻轻拍了拍阿那的肩膀:
“笛族的未来在你的手里……若是止步不前,其他人又该如何自处?”
“……尊上说的对。”
“蛊神如何安置?”
江然又问。
而说到这个,田有方则苦笑了一声:
“暂且之间,对于此人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
“如今就先将她供起来吧。
“但是我看她的模样,大约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这话不假,蛊神一身所有,全都被老族长夺走,最后被江然斩了。
如今蛊神亏空的厉害,而阿那虽然善良,却也不会轻易任凭这强悍的蛊神重新恢复巅峰状态,更何况,她的巅峰,一定程度上是需要性命去交换的。
所以便点了她的穴道,封住了她的内息和武功。
让她暂且在房间之内休息。
就连蛊神这个身份,阿那都未曾承认。
江然明白他的顾虑。
虽然说千年以来,笛族的枷锁是因为蛊神而起,却绝非是蛊神的本意。
这个女人的心里,除了战争,征服之外,并无其他。
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希望有人可以将自己复活。
当然,她的手段狠辣诡谲,也是事实。
能够在千年之前,就安排下了百族的下场,这女人的本事可见一斑。
因此说到这里的时候,江然就轻声说道:
“既然没几年好活了,就暂且放着吧。
“待等你率领百族的时候,此人尚且还有用处。”
“嗯。”
两个人随口闲话,最后喝一壶茶,阿那告辞离去。
待等他走之后,江然忽然说道:
“看了这么久了,不打算下来见个面?”
周围除了风声之外,便是虫鸣鸟叫,不见其他痕迹。
江然也不在意,忽然勾了勾手指。
一片叶子顿时落在了他的两指之间,他屈指一弹。
就听得翁的一声。
那声音至半途而消散,紧跟着一道人影便已经出现在了江然面前。
那人长身而立,微微侧头,让江然看到了他脸上的面具。
“是你啊……”
江然笑了,于这样的地方,看到这个人。
他竟然没有丝毫意外:
“看来,高看了君何哉。”
“未必。”
面具人默默地回头看了江然一眼……两根指头在另外一只手上轻轻的磕了一下。
一片叶子当即落了地。
“谈谈?”
面具人率先开口。
江然却只是摇头:
“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谈的吗?”
“你就没有一句话,想要跟我说。”
“有的。”江然轻声说道:
“小时候曾经想过,或许还很想……”
这当然是假的。
他是穿越者,生而知之,怎么会去想念一个不相干的人:
“只是现在感觉,有些话不说也罢。”
“那就不说那些。”
面具人轻声说道:
“说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