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玄膑觉得意外,就连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超轶主,也有些无奈。
就在玄膑到来前不久,烈武坛三罡之一的青霜台暮成雪到访,起因却是烽火鉴兵台突然闭门谢客之事引起了暮成雪的怀疑,再加上近些时日超轶主自身的反常举动,让本就对超轶主格外关注的暮成雪感觉到不同寻常。
而在亭下,暮成雪的心内也同样的疑惑与不解。
超轶主只说有客,却并未说是还施水阁之主,平日里,并未听闻还施水阁与烽火鉴兵台有什么往来,为何要双方主事之人要秘密相会?
再来就是为何超轶主言辞中有将自己拒之门外之意,是因二人私会所言的事见不得光?
暮成雪脾性本就刚烈,不然也不会有“割海一怒覆千军”的威名,眼见如此的情形,原本离开的心思渐淡,反倒要看一看超轶主是有何事隐瞒自己。
看着亭下二人,玄膑遥遥一拱手,“公子膑,见过鉴兵台之主,幸会。”
“阁主义举,风轩云冕久仰,今日得以一见,亦是有幸,请入亭吧。”亭下,超轶主回礼应道,心中却是暗暗盘算,若真是因凋亡禁决而来,自己要如何瞒过暮成雪。
“多谢。”
待到玄膑领着绝情书进入亭下落座后,超轶主方才开口介绍暮成雪说道:“这一位乃是烈武坛三罡之一的青霜台,朝如青丝暮成雪,亦是吾之好友,适才拜访,因而列席。”
“原来是割海一怒覆千军的暮女侠,幸会了。”玄膑道,“这位亦是吾之友人,人生如寄绝情书。”
“幸会。”
绝情书的血榜身份,玄膑并未泄露在外,超轶主和暮成雪也只当是玄膑的朋友,几人各自见礼,随后侍从奉上茶水,那奉茶的侍从,玄膑还不动声色的多看了几眼。
没办法,毕竟是名人……一个渣渣能一巴掌终结超轶主这样的先天高人,怎么能不多看几眼。
天留吾不留,霹雳里反骨仔不在少数,但是单纯为了金银财宝这样的庸俗之物就反骨的,确实是没有几个,当然最后的结局也正符合他的名字,天留,吾不留。
“未知阁主前来,是有超轶主能有代劳之事吗?”超轶主开门见山的说道。
“嗯……”玄膑的目光扫过超轶主身旁的暮成雪,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但超轶主一心隐瞒的事,自己是否真的要违背其意愿,在此揭穿呢?
回想超轶主的一生,可悲,可叹,可敬;而若要谈及他与青霜台的感情,只能够用意难平来形容。
超轶主无疑是一个极为妥帖周全的人,所以在面对烽火关键的天命,面对重重的危机,他为身边人都考虑了许多,一心想让他们置身事外,想要众人能够得以周全,所以一己之力担负起了一切。
然而自始至终,超轶主都不曾询问过身边人的想法,他只是选择了自己认为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道路,却忽略了身边之人的感情。
看了一眼对面停下看似近在咫尺,却实则相隔千里的两道身影,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少不得,自己真的要讨人厌一回,替二人挑开这一层窗户纸了。
“阁主?”玄膑的迟疑,让超轶主的心内有了愈发不祥的预感。
难道真的是……可是暮成雪也在场,要如何周全……
玄膑摇了摇头说道:“无事,只是想一些事情想的入神了,明人不说暗话,公子膑便直说来意了,不久前,阁下是否收到过一张名为麒麟帖的请帖,邀请阁下孤身前往一处名为漂血孤岛的所在,参与一场名为凋亡禁决的死亡竞逐?”
听着玄膑所言,超轶主的内心飞快下沉……果然是因为凋亡禁决而来,随后他便感受到了一旁暮成雪冷凛的目光。
暮成雪看着超轶主,心中如火一般焦灼。
麒麟帖、漂血孤岛、凋亡禁决、死亡竞逐……
这便是超轶主你隐瞒着我的事情吗?
“麒麟帖……”超轶主的语气颇为沉重,暮成雪在旁,若是开口应下,势必会牵连更多的后续,他如何能允许她被牵扯进来。
此时,却是暮成雪率先难以控制情绪,开口说道:“超轶主,到了此时,你还要继续隐瞒吾吗?”
第127章 伤心总是南冕的
一句麒麟帖,一场凋亡禁决,面对暮成雪的逼问,超轶主一时语塞。
“青霜台,吾……”
手中的定干戈无形之间握得更紧了一些。
流火阳铁关系重大,无论是凋亡禁决还是其他,只要坦诚便是拉人落水,如何能够明言?尤其是你,如何能将你牵扯进入这样的事情中?
“超轶主!”暮成雪的语气愈发严厉。
若是以往,无论人前人后,暮成雪都会考虑到超轶主的颜面问题,断不会用如此严厉的语气。但实是近段时日看着超轶主神情有异,更兼行动变得鬼祟难测,再听闻死亡竞逐、凋亡禁决等词语,心中的焦虑一时间压倒了理性。
但如今话已出口,就算想要追回也已经来不及,而二人皆非轻易妥协之辈,亭下两人之间一时僵持。
玄膑同绝情书在另一处亭下看着僵持的二人,一副吃瓜的模样。
绝情书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道:“为何我感觉你早就预料到了这般的场面,这也在你掌控之中?”
听见绝情书传音入耳,玄膑只是摇了摇头,望向那边亭下,开口道:“超轶主,恕我失礼,我知你心中顾虑,你所见之物,我也曾见过,你所肩负之物,公子膑也知道,但这不该是将身边之人拒之于外的理由,有些事情一个人担下太累,也担不下。”
说完这番话后,玄膑又转向暮成雪说道:“暮成雪姑娘,能否请你先与绝情书回避,让我先与超轶主一谈,稍后我会将你所疑惑之事尽数说明。”
“阁主……”听闻玄膑说他知晓所有的事,超轶主面露错愕之色,就要开口阻止,却恰好迎上暮成雪饱含怒火的目光。
“御龙天,如何,你不告诉的事,也不不准旁人说吗?”看着超轶主犹疑的模样,暮成雪心内怒火更甚。
究竟是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甚至我都不能知道,御龙天!
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合,超轶主看了眼暮成雪,又看向不远处亭下的玄膑,心中千言万语到最后尽数化作无奈的一声叹息。
“青霜台,抱歉……”
“既为兄弟,何必道歉,我相信你之人品,必然不会行为非作歹之事,但我要你记住,当年结义所言,君子一人之德,义气乃兄弟大事。”
“吾……”
一个“吾”,也只得一个“吾”字,目送暮成雪走出亭下。
“好好安慰一番,都是女子,说话会方便许多。”玄膑对着绝情书传音道。
“不然奴把她灌醉了送你床上?”绝情书斜眼嘲讽道。
这么殷勤,说你没点想法,谁信啊……
“哈,免了。”
五大传奇的追杀,还有烈武坛那一群,受不起,受不起……
等到两位女子离开,玄膑随即与超轶主展开了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玄膑看向超轶主,抢在对方开口之前,率先说道:“阁下,有些事或许说开了会比一昧隐瞒来的更为妥当,还是说,对比暮成雪,你更相信君舍魄呢?”
“你!”闻听君舍魄之名,超轶主眼露震惊。
知道君舍魄并不稀奇,但玄膑意在所指,分明是君舍魄知道而暮成雪不知道的事情,这一件事只在他和君舍魄两人,绝无旁人知道才是。
“眼睛不要睁那么大,就如同先前我说的,我知道你知道什么,也知道你承担的何种责任,天命石碑、魔佛波旬、流火阳铁、烽火关键,我说的可对?”
“你!”超轶主的面上,已不在只是惊讶之色,就连声音也微微有些变调。
君舍魄知道一些事情,却并非全部,但玄膑所言,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这也印证了玄膑所言非虚,他是真的知道许多的事情。
片刻之后,超轶主收敛了面上的难看之色,重复往昔从容,细长的眉眼微微颤动,正色道:“既然阁主如此坦诚,那超轶主便也不再隐瞒,日前吾确实收到一封邀请吾参加凋亡禁决的请帖。”
“嗯,不出意料,那么为了流火阳铁,看来你是肯定会参加了?”
“……是,要烽火关键,流火阳铁是必不可少缺少之物,超轶主肯定会去。”
虽然烽火鉴兵台家大业大,但是有些东西非是家大业大便能够收集而来,流火阳铁这样的天材地宝,超轶主搜寻多时,也仅从凋亡禁决上得到一点线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超轶主顿了顿,看向玄膑说道:“阁下知道的那些,不知……”
“公子膑自然有公子膑的消息渠道,这些阁下就不必打探了,只需要知道,我与你,并不是敌人,更有可能成为朋友。”
“如果可以,超轶主自然也愿意和阁下成为朋友。”超轶主说道,“既然阁主不愿意说,超轶主也不勉强,只是能否请阁下对青霜台将事情保密。”
玄膑摇了摇头:“抱歉,请恕我拒绝。”
“为何?”超轶主面露不解。
“她想问,我知道,所以我想告诉她,这样的理由如何?”
看着超轶主的神情,玄膑在心内暗暗的摇头。
也无外乎戚太祖轻蔑超轶主的行事作风,看似周全,看似面面俱到,到最后的结果却有可能是满盘皆输,然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到最后烈武坛三罡九煞十二人,仅一人存活。
超轶主苦心孤诣的周全,到最后的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超轶主的神情首度带上了几分焦急。
“你现在可能体会到暮成雪的心绪了?”玄膑笑着问道。
“吾……”超轶主面色一滞,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别总是吾吾吾的了,超轶主,易地而处,假如暮成雪如你一般作为,而你则处在暮成雪的位置,你又是何等的想法?是否会焦虑?猜疑?你又是否知道,你的犹疑,或许正会成为有心人算计你们的关键?”
“……”
超轶主皱着眉头,将自己如玄膑所说一般带入,心情也确实不好受,或许自己真的忽略了暮成雪的感受,但是,那样的事情,那样的凶险,如何能让人甘心将她卷入危险当中。
看着久久沉默的超轶主,玄膑知道,他始终是过不了心内的那一关,但是也无妨,就算这一趟讨人嫌,他也要将两人之间的问题挑破。
重活一遭,他不想再看到戚太祖得意,不想再听到那一句“无言花甜了”,不愿有一日那侠女真的如诗所云‘朝如青丝暮成雪’。
“好了,先将此事搁下吧,嘴长在我身上,你阻止不了我。”玄膑说道:“与其纠结,你还不如想想要如何面对知道真相的暮成雪,不是吗?”
第128章 另辟蹊径
“阁主,此事当真无可转圜?”超轶主缓缓道,“哪怕需要超轶主付出一定代价。”
面对超轶主的目光,玄膑心内暗暗叹气,宁愿付出代价,也不愿意让暮成雪知晓,超轶主啊超轶主,你究竟是何等的纠结。
玄膑摇了摇头,开口劝说道:“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瞒着身边人,否则将来变故发生,后悔也来不及了,于你而言如此,于暮成雪姑娘而言,也是同样。”
超轶主沉默,想阻止一个想说话的人,要么让他说不出,要么让听话的人听不到。
当下情形,他只需要同玄膑出手,两人对立,暮成雪必然不会愿意再相信玄膑所言,此事自然可解。
但此法过于下作,超轶主做不出,所以他阻止不了玄膑向暮成雪说出事情。
“此事暂且搁置一边,说回凋亡禁决上如何?”玄膑转移话题说道:“你和我,同为追亡狩,对吗?”
“不错。”超轶主缓缓点头,“阁主找上我,是有意结盟?”
“是,但你若对我的身份心存怀疑,那公子膑也不会太勉强。”
听玄膑如此说,超轶主微微皱起了眉头:“以还施水阁之力,尚有阁主得不到东西?”
“你烽火鉴兵台亦是称尊一方,你不也一样找不到流火阳铁,不过也不瞒你,凋亡禁决上的东西,确实没有我必须之物,我所在意的,是凋亡禁决幕后之人,相信你此前应该也着手调查过。”
“的确,全无线索,甚至就连漂血孤岛,也是此前闻所未闻之地。”
“所以说,这样才引人好奇不是吗?”玄膑说道:“以你烽火鉴兵台之力,我还施水阁之能,都没能查到线索的势力,更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至宝,幕后之人所图可是不一般。”
“的确如此,但流火阳铁确是超轶主志在必得之物。”
“放心,我不会同你抢的。”玄膑笑着说道:“烽火关键还未到现世之时,你还有许多的时间去筹谋准备,更何况,你不好奇吗?”
“什么?”超轶主面露疑惑之色。
“你石碑上所载,是魔佛波旬自天而降,与现实描写尚有差距,那加入在如今就让烽火关键提前应世与波旬相撞又会是如何?你超轶主是擅长机关冶炼不假,但世上能人巧匠颇多,天下一品的江南春信、吾麾下的若叶知秋、正心六崇越之一的左无咎、隐蔽红尘一线生,不胜枚举,皆擅长机关铸造,若让天下能工巧匠聚集共同铸造,是否能打造出更胜你计划的烽火关键?”
“这……”
超轶主对于机关铸造一道有自信不假,不然烽火鉴兵台也不会有如今局面,但他却非是狂徒,若叶知秋、左无咎两人他未曾听闻,但一线生他曾闻听其名,更何况还有传闻中的铸造师,汤问梦泽首席,开物天工江南春信,即便是他,也难说一定就能胜过江南春信一筹。
以至于他不得不承认,若真能聚集一众名铸,打造而出的烽火关键,必然是远比他一人闭门造车来的好。
但人心复杂,这样的事,又岂能轻易对外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