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召见草民的缘由，草民已经知道了。”
“并非草民不愿意为陛下效力，而是草民一向自由散漫惯了，怕是习惯不了朝堂。”
“但草民保证，若是大夏有任何需要，草民必然竭尽全力相助，但请恕草民无法入朝为臣。”
“这次前来，就是希望当面把话说清楚，以免陛下误会草民的心意。”
尽管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但是陆宽很快理解了公输般的意思。
公输般的心态和陆宽前世的科研人员非常相似。
一般人们做事，总希望有个规划部署，一步一步按计划来，这样才不会乱。
可是研究，尤其是原创性研究，这种事情，没法计划。
很多时候，突破口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
颠覆性技术更不可能被计划出来。
公输般担心的是，陆宽召他入朝为臣后，给他划下条条框框，向他布置指定研发任务。
要是侥幸完成了还好。
要是运气不好，碰壁了没有做出来，那他堂堂墨圣一世英名，岂不是晚节不保，毁于一旦了？
像公输般这类人，看重名声胜于一切。
因此他宁可不要陆宽的封赏，也要保持研究的独立性。
而且入朝为臣，就必然要处理很多政务琐事，处理迎来送往。
他公输般闲云野鹤惯了，哪里愿意浪费时间处理这些人际关系？
见公输般开口婉拒，陆宽微微一笑，他明白该如何打动公输般了。
“墨圣不必急着拒绝，朕问你，你觉得太学院的学生们怎么样？”
听到陆宽将话题引到太学院，公输般愣住了，他面带不解。
“陛下，太学院那些学子经过层层选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非常聪明，很了不起。”
“尤其是他们开发出的文修战法，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见公输般果然上套，陆宽眼睛一亮，他身体向前倾斜，看向公输般，继续趁热打铁蛊惑道。
“是啊，太学院这些学生，是大夏最宝贵的财富！”
“但是太学院这些学子，并非人人都要修儒法。”
“墨圣一身本事惊天动地，难道你不希望有天才学子将你一身绝学传下去，并发扬光大吗？”
“如果墨圣愿意，朕允你在太学院留下你的论著，并在太学院招生传道！”
哐当。
听到陆宽给出的条件，公输般身为天地圣人，竟然激动得没有拿稳手中的茶杯，任凭其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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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公输般见陆宽（下）
听到陆宽给出的条件，公输般身为天地圣人，竟然激动得没有拿稳手中的茶杯，任凭其摔落在地。
寻常人可能很难理解公输般的心态。
都已经成为天地圣人了，难道不是可以随心所欲了吗？
圣人的平生所学，难道不是宝贵至极吗，怎么还愿意公开传授，拱手赠人？
这是因为他们离公输般的层次太远了。
普通人要是发明了什么实用小技巧，普通武者要是发明了什么搏斗小诀窍，都一定会想法设法隐瞒，敝帚自珍，非自家嫡系子弟不传。
因为这些小窍门极易掌握，很多时候就是一层窗户纸罢了，如果被别人偷学了去，他们就白忙活了。
但是如公输般和孟子舆这样真正了不起的人，他们的心态是不一样的。
圣人要立言。
他们恨不得天天拿着大喇叭公开授课，将自己毕生所悟倾囊相授。
顶尖绝学，实在太难太难掌握了。
以公输般为例，他在他的工坊里，手把手将技术教给徒弟，毫不隐瞒。
可即使这样，这些弟子别说将公输般的绝学推向一个新高度了，就连能全面掌握公输般所有绝学的弟子，都还不存在。
公输般的那些徒弟，每个人只是熟练掌握了墨家绝学的一个分支。
就这样，这些弟子已经竭尽全力了。
公输般有时候也会忧虑，等他仙逝之后，弟子一代不如一代，墨家会不会就此走向衰亡。
他做梦也想招收几个天才弟子，将自己的机关术发扬光大。
而现在，陆宽为他提供了太学院这个平台。
太学院汇集了天下最聪明的年轻人，个个都是十万里挑一的绝世存在。
让他们传承某家思想，是这家思想的幸运，而不是相反。
正因为太学院的学子如此宝贵，陆宽才会严格把关，不是随便谁，都有资格在太学院授课的。
目前太学院主尊同时有少量学子追随孙伯灵，学习【兵道】。
就连鬼谷子，贵为九卿之首，也依然不够资格在太学院开课讲授【纵横】一道。
公输般如果能在太学院讲授墨家机关术，那墨家不仅再无消亡可能，反而会被推向一个崭新的高度。
这让公输般如何不激动？
“谢陛下恩典，草民定会用心整理平生所悟，早日呈上给陛下过目！”
公输般欣喜异常。
可是等到他激动的心情过去，转头想到入朝为臣，身上就会多出好多不必要的麻烦事后，他又满面愁容，踌躇不已。
半晌之后，他才试探着开口道。
“陛下，草民可不可以只在太学院挂个名，定期去太学院授课，但是不担任其他任何职位？”
说完这话，还不等陆宽回复，公输般自己脸就红了。
这分明就是只想要好处，不想承担义务。公输般呀公输般，你身为堂堂天地圣人，怎么变得这么自私了呢？
就在公输般内心挣扎时，陆宽轻轻敲击龙椅，郑重地点了点头。
“可以，朕准了。”
什么？陛下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公输般抬起头来，眼睛瞪大得跟铜铃一样，满脸难以置信。
望着威严但又温和的陛下，他恍然察觉，自己可能一直都小看了这位仙人陛下的胸襟和气魄。
陆宽看着公输般，认真道。
“墨圣，朕不会勉强你去做什么，请你相信朕。”
“太学院的学子都是帝国的未来支柱，还请墨圣用心教授。”
“墨圣，教学相长。”
“很多事情或许连墨圣你也解决不了，但是如果有一群天才学生和你一起讨论研究，这个问题或许很快就能迎刃而解。”
“集体的智慧，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
说到这里，陆宽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墨圣，朕有一个小建议，你先听一听，不要着急拒绝。”
“朕相信你一定有许多奇思妙想，但你人手有限，财力有限，做不过来。”
“这是何等遗憾的事情！”
“但是朕可以帮你，大夏可以帮你。”
“朕可以下旨命工部全力以赴地配合你，大夏开足马力，把你的梦想蓝图变为现实。”
“朕只需要墨圣你能始终关注大夏民生，围绕这个主题开展工作，并适当考虑朕的提议，就可以了。”
一国之力成为我的后盾，由我调遣？
听到这里，公输般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忍不住起身，急切道。
“陛下，您真的如此信任草民，不为草民指派具体任务？”
陆宽笑着点点头，“是的。”
“对天才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创造力。”
“如果强逼你这样的天才做朕指定的项目，那很可能会毁了你惊人的创造力。”
“朕岂会做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之事？”
“只要墨圣心系百姓，大方向不跑偏，那么你的成果就一定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生产力，改善百姓的生活。”
“朕又何须自找烦恼，为你划定条条框框？”
“当然，没有细节束缚，不代表朕没有大方向的要求。”
“但是朕承诺，墨圣你有充分的自主权，可以决定听与不听，朕绝不干涉！”
“大夏，欢迎你。”
望着陆宽那诚恳清澈的眼神，一向眼高于顶的公输般终于服气了。
他当然知道陆宽说的好多都是帝王话术，是为了让他开心，让他听话干活。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要是他公输般真敢只拿好处不出力，处处对着大夏的要求干，陆宽怎么可能真的不闻不问？
但是，这不妨碍他对陆宽的钦佩和折服。
到了公输般这个地位，所求的，就是桃李满天下，学说传千古。
如果还能由大夏出资，倾全国之力，建设几个大型“奇观”，供世人瞻仰。
那简直死而无憾了。
公输般弯腰恭敬地向陆宽一礼。
“臣，谢陛下隆恩！”
见公输般终于同意了招揽，陆宽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他开心地站了起来，亲热地把住公输般的手，畅快笑道。
“哈哈哈哈，朕真是太开心了。朕得墨圣相助，便犹如老虎获得了翅膀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