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
孙伯灵不怕打消耗战。
他怕的,是汤家修士们拉下脸皮,选择潜伏渗透进入大夏搞暗杀;或是屠杀大夏其他城池,逼迫咸阳军队出城救援;或是联手在咸阳城外布置更强大的阵法,以阵法之力剿杀咸阳阵法……
种种手段,孙伯灵都将陷入极大被动。
而现在,给汤家仙人一种“这阵法虽然很强,但是凡人士兵很菜,陆宽付出的代价也很大,稍微认真一点,持续施压,他们自己就会从内部崩溃”的错觉,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瓦解他们的战斗意志,完美达到拖住敌人的目的。
表现得过于强大,很可能激发敌人的强烈斗志;但是要是表现得外强中干,敌人就会放弃以伤换伤的搏命打法,而选择围困起来打消耗战。
从来就不是只有杀戮,只知道杀敌的,那是兵道追求的是整个战役最终的胜利,而不是一时一地的得失。
只能让自己的部队令行禁止,那算什么兵道巨擘?能让敌人也像牵线木偶一样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行动,这才称得上是【兵道】大家。
孙伯灵摇扇冷笑,成竹在胸。
我还有二十万精锐部队作为后援,我还有数百工匠即将抵达咸阳修补阵法。
一切,尽在掌握;此战,必胜!
看着狼狈逃回,身受重伤,士气低迷的十六位金丹,汤凡白神色如常。
不仅仅是他,以汤千亦为首的三位元婴后期大长老,以及命修汤鸿涛都非常放松,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他们丝毫没有因为死了三位家族优秀后辈而感到悲伤。
金丹修士嘛,家族之中不是每隔一千年,都会出四五十个吗,很稀罕吗?大劫当前,死几个金丹娃娃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陆小子不愧是劫子,就靠着一群凡人,居然能抗衡二十位金丹联手。就算是老夫,如果深陷这个诡异阵法,说不定也会陨落!不过还好,我们没有贸然冲进去,真是万幸。”汤千亦笑着开口道。
汤鸿涛赞许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后怕,“确实如此,幸好我们让这些金丹打了头阵,我们在外接应。要是一开始就骄傲自大,让千亦长老冲进去搞暗杀,那可就糟了。”
汤凡白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此次冲击本座看陆宽消耗也不小,凡人军士也死了三千多人,伤了七千多人,给他们还是带来了很大压力。”
“既然如此,以后就由三位元婴大长老轮流带队,每次突击由一位元婴加上五位金丹,我们剩余人则在阵法外接应。”
“如此一来,我们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他们根本奈何不得我们。”
“我等仙人,勾连天地,真气无穷无尽,而这些凡人军士,可是杀一个少一个;这地上的阵法,破损一点,就少一点。”
“短则十日,长则二十日,他手下这些士兵就会被我们斩杀大半;这咸阳城的阵法,也会被我们基本破坏。”
“我们还可以轮换休息,而陆小子不可能。只要持续施加压力,他就会尝到短时间内爆发太多次的恶果反噬。”
“到那时候,我们再一起冲锋,斩杀此獠,夺取叶天胜长老的传承!”
“是,谨遵家主令!”众人恭敬行礼,高声附和。
汤凡白却不知道,他制定的计划看上去天衣无缝,却正是孙伯灵为他精心安排的剧本,他这个堂堂元婴大修士,就这么被孙伯灵这样一个双脚都残废了的凡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胜券在握的孙伯灵却也不知道,正因为咸阳城这场不长不短的降雨,陈胜这些正星夜兼程赶回咸阳的大夏工匠,被困在了下。
他怕是等不到这群人来为他打消耗战了。
……
随着孙伯灵在咸阳城的变阵驱散了天空的乌云,整个大秦国境内的雨也小了许多,陈胜等人这才从下再次启程,向咸阳艰难进发。
离军部规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天了,而他们离咸阳却还有两百里路程。
要是平日里,咬咬牙说不定还能冲一把。可是如今骤雨初歇,道路泥泞不堪,众位工匠还随身携带着沉重的工具。
算一算就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按时赶到咸阳城了。
如果不能按时抵达,依大秦律,这些工匠自己和他们的家人都要被处死,四邻都要被牵连。
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不少工匠甚至都已经接近疯癫了,他们经常走着走着,就突然情绪崩溃,将工具往泥土中狠狠砸去,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什么哭,赶紧给老子滚起来赶路!”
“你,你,你,还有你,再不起来,看老子不抽死你们这些懒鬼!”
暴怒呵斥的,是随行的军部将尉,他正拿着粗壮的水牛皮鞭,狠狠抽打掉队的工匠,逼迫他们起身赶路。
啪,啪,啪。
就这样在一阵又一阵的皮鞭和哀嚎声中,队伍在泥水中缓慢前行。
走在队伍最前面领头的,是队长陈胜和吴广。
眼神冷峻地看了身后抽打工匠的将尉后,陈胜终于忍不住了。
他将吴广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吴弟,就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肯定是没办法按时到达咸阳的。”
吴广点点头,面容阴暗,“兄长说得不错,既如此,我们索性趁天黑逃了吧!总不能明知道会迟到,还傻乎乎地去咸阳送死吧?”
“如果现在星夜逃回家,通知家人一起逃,说不定还有希望躲过官府追捕。”
陈胜摇了摇头,“你太低估律法的威力了,我们逃跑,一定会被军部通缉。窝藏逃犯,是死罪;有逃犯线索而不举报,也是死罪。我们无论逃到哪里,都一定会被当地百姓揭发的。”
“这天下虽大,却无法外之地啊,我们只要逃跑,就死定了。”
听到陈胜这么说,吴广本来绝望的眼神反而出现了希望的光芒,他一把拉住陈胜的胳膊,急切问道。
“兄长,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你了!你既然这么说,那你一定早就想好了办法,对不对?对不对!”
陈胜轻轻抬起了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道,“大秦律,呵呵,严刑峻法,呵呵,真是可笑啊!”
“我等也算是为国效忠,为国流血,如今却……”
摇了摇头,他低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吴广。
“吴弟,你听好了,现在我们去咸阳执行军令是死,逃亡也是死。”
“那为什么不干脆起义呢?”
“我知道起义也是死。可是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我们为推翻残暴的大秦律而死,难道不是反而有一线生机吗?”
“这就是死中求活啊!”
起义,跟大秦,哦不,是跟整个大夏帝朝作对?跟有着仙人皇帝的大夏作对?
听到陈胜这逆天狂语,吴广只觉得整个人都傻了,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他手里的工具扑通一声掉在地上,砸到脚趾都浑然不觉。
第二百四十五章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4000字大章)
陈胜轻轻拍了拍吴广的肩膀,将他从呆滞中唤醒。
“吴弟,我知道突然提起要起义过于惊世骇俗,成功希望也微乎其微;但是不赌一赌,就是必死无疑,而如果赌成功了,那我们将获得泼天富贵啊!”
吴广只是被陈胜如此大的野心吓到了,并不代表他笨。
冷静下来后,他很快意识到陈胜是对的,严苛的大秦律下,他们这群人死中求生的唯一出路,就是起义。
必须成功,只能成功!
捋清思路的吴广大脑飞速运转。
“按军部将尉大人所说,大夏现在正在咸阳和仙人开战,所以才紧急抽调我等前去维护阵法。”
“有仙人进犯大夏,目标一定是陛下陆宽,而不是我等凡人。”
“现在咸阳城缺了我们保养阵法,陛下在战斗中就一定会陷入巨大劣势。”
“被仙人围困的帝国高层,就将无暇顾及我们。”
“只待陛下被仙人斩杀,围困大夏的仙人自然散去。此时大夏就会分崩离析,我们兄弟在乱世之中自立称王,未必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听着吴广的分析,陈胜欣慰地点了点头。队伍里面这么多人,他独独与吴广谋划,就是看中了吴广的机敏。
陈胜回头无比眷恋的看向了咸阳城方向。
他身为工匠,吃得饱穿得暖,有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他没日没夜为工部干活,为大夏卖命,只不过是为了给家人挣一份小富贵。
陛下仁义之名,天下皆知,他是真的喜欢这位仙人陛下,尊敬这位仙人陛下,感恩这位仙人陛下。
可是如今,因为咸阳军情紧急,他们误了军期,全家老小都要被处死。
陛下日理万机,繁忙无比,就算宅心仁厚,也不可能事事过问,不可能赦免他们这些斗升小民。
更何况法不容情,法律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依【法】治国更是被陛下反复提起。
唉,但凡有一条活路,我陈胜又哪里会要去造反!
摇摇头抛去了脑海中这些杂念,陈胜别过头去用衣角轻轻擦拭了红红的眼角,然后转过身向后指了指已经完全丧失了希望和信念的众人。
“吴弟,既然你我兄弟已经齐心,那剩下的,就是稳住这帮人的心,带着他们一起共谋大计了。”
吴广点点头,“兄长放心,我小时候也是听你给我讲故事长大的,现在正是学以致用的时候。我知道该怎么造势,你就放心看吧!”
说完,吴广打了个马虎眼,趁中午休息时,偷偷溜达到了下城旁的小镇中,用全身积蓄买了一小块黄色的上好绸缎,用手指蘸着红色朱砂用力写下遒劲的四个大字---“陈胜为王”。
随即,他悄悄返回休息的营地,将绸缎卷成一团,暗中塞入晚饭要吃的鱼的肚子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陈胜身旁,假装没事,待到午休结束,随大军继续赶路。
很快就到了傍晚吃饭的时间,众人停下了安营扎寨。
面对死亡的压力,一众工匠在干活时都是愁眉苦脸的,没有任何说话的心情,营地里充满了压抑的气氛。
就在这时,营地后厨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啊,这,这,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得益于陆宽强行推行读本,大夏文盲率急剧下降,也许大部分人依然做不好文章,但是识字却是没什么问题。
待到众人看清楚那黄底红字“陈胜为王”的四个大字后,所有人都震惊了,众人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陈胜。
一时间,营地议论纷纷。
听到吵闹声,营地中央最干净最大的那个营帐被一把掀开,那个尖嘴将尉不耐烦地走了出来,严厉呵斥道。
“军事重地,不得喧哗!为何不好好休息准备明日赶路,我看你们这群贱骨头就是欠打!”
如果不能按时抵达咸阳,他尽管不会被处死,但是会被剥夺职位,从官跌落为民,因此他的心情也非常糟糕。
越骂越生气,他气恼地抽出腰间的鞭子,用力抽打起那些喧哗的工匠来。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营地惨叫连连。
就这么一个个抽打过去,吴广是起哄最厉害的那个,因此挨鞭子挨得也最狠。
“嗯?你叫啊,就你小子叫得最欢,就你小子叫得最欢,看我不打死你……”
吴广一边放声哀嚎,一边偷偷向陈胜比了个手势。
说时迟,那时快,他假装气昏了头,扭过身,愤怒地一个猛扑就把将尉扑倒在地,死死按住。
陈胜眼睛一亮,他心领神会,立刻抓住时机,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过廷尉的佩剑,狠狠刺向他的心窝。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被抽打训斥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鲜血流了一地,这个随军将尉就这样被陈胜吴广当众击杀了。
众位工匠直接傻眼了,一时间营地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
杀军部将尉,这可是死罪啊,陈胜怎么敢,他怎么敢!
杀了将尉的陈胜丝毫不顾忌身上的鲜血,他提着殷红的剑,就这么龙行虎步地大步往营地中央走去。
沿路工匠被陈胜气势所摄,纷纷下意识后退让开,无人敢直视。
陈胜跳上高台,满意地环视了一圈被他压服的人群后,突然振臂高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