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旁边这个,他的武功极高。”
“这人当掌教,简直是狗屎,狗臭屁,狗撒尿!”
“他妈的,干脆让老道做个恶人,一掌把他打死算了,换个人吧。”
“没错,他死在自家人手中,总比死在外人手中要好。”
长老们一阵嘈杂,这里武功最低一人,都有小三合境界,梅道人八品修为,在他们眼中实在惹眼得紧。相比起来,一旁的木道人虽隐藏了一身修为,也有小三合境界,足以算得上他们的同辈人物,更得人心一些。
“说什么混账话。”忽然,一个人站了出来,“你们要大逆不道不成?”
这人一出现,诸人就停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他的名字是俞岱岩。
张三丰亲传这份地位独一无二,在场或有些后起之秀,武功是比他高,但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自然无人不服。
俞岱岩也早已返老还童,却是个不怒自威、气势如虎、体壮如牛的中年男子,俗家打扮,看上去像是武夫更胜过道人,先朝着梅道人行了个礼,“掌教,请问召集我等何事?”
“小祖师,只怕是少林来攻了!”
铁骑长老没停歇片刻,又忍不住大叫一声,“要我说,正是个好机会,当年我被方正老秃驴的易筋经打得好惨,可经年之后,老道的‘纯阳无极功’兼‘先天无上罡气’早已大成浑圆无懈可击,正要以道压佛,破了他的鸟功不可!”
这个铁骑,和自己的兄弟银瓶两人,实在是武林之中少有的奇才。
这两人十三岁的时候尚未入得武当,已在市井之中练成十三太保横练。二十岁时,已大成了童子功,打通了奇经八脉,在江湖上有了偌大名气。而等到入得武当,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至此苦修各项奇功绝艺,如鱼得水,在一百七八十年前,已通了周身脉络,任督二脉,臻至周天不息的气力先天境界。
到了一百二十年前,更有进境,练成了金刚不坏的精力先天境界。
而最近几十年来,银瓶、铁骑无聊,又去少林偷得了“大般若禅功”“一指禅”“拈花指”“燃木刀法”等等七十二绝技,因而得罪了少林,被一干高手好一阵追杀才能摆脱,却也武艺更加精进,六识通感,居然真的达到了精气神均达先天“三花聚顶”的境界!
不过,他们到底年岁大了,终究难以走到精气勾连、精神勾连、气神勾连的大三合,只是小三合的巅峰但许许多多的大三合,如朱无视这般,只是两道小三合的勾连,剩下一道没有打磨圆满,真打起来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而他的兄弟银瓶长老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真是厚颜无耻、大放厥词,你的‘纯阳无极功’和‘先天无上罡气’,都是阳刚之极的武功,可论及阳刚,天下哪里有人比得过少林空见‘金刚不坏体’?几十年前那个叫做古三通的小辈仗着‘金刚不坏神功’前来武当山叫嚣,打败了冲虚小徒孙,自号什么‘不败顽童’,却不知道真正的‘金刚不坏体’威能之高,更强十倍不止。要我说,还是老道我的‘弱水柔易九转功’最能发挥我镇派神功‘太极拳’的威能,到时候以柔克刚,少林寺不过土鸡瓦犬耳。”
冲虚站在一旁,没想到话题还能引到自己身上,一时脸色微红起来。不过他的天资武功,在这群人中算是最低,在江湖上是人人皆知的“武当门面冲虚道长”,但这次在场,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得。
而铁骑银瓶两人武功高,威望足,爱闹事,这一说话,一下子引起了诸多长老们的共鸣。
“对对对,祖师传下的太极拳威风无限,老道我最近体悟甚深,等下诸位师兄弟、师叔伯、师祖宗、徒子徒孙们切莫争先,让老道先上阵,自不能对付绝顶高手,但找个玄字辈的即可……”
“非也非也,太极拳自然是天下一绝,但须知武道到了极高境界,都是阴阳相济、太极混一的,什么阴柔阳刚,都是武功未成之辈的言辞。我观道兄所言,对付玄苦玄难玄慈玄悲便算勉强,若冒出个二十三绝僧玄澄来,恐要落败……”
“什么!你敢说老道武功未成,是不是!?”
“嘿嘿,贫道可没那个意思,贫道只是说你武功不够高而已……”
一时之间,众多长老们又闹腾了起来,几乎就要有大混战的样子。
就在这时,俞岱岩运足了内力,大喝一声,“住嘴!听掌教说话!”
轰隆,这一声如雷震、如天惊,但见远天上的云层都似乎震了一震,声音传播极远,到远处的群山回荡不休,太和宫的广场登时一扫嘈杂,那些年纪颇大的长老们,都怔了一怔,随即规规矩矩,闭口不言。
不过俞岱岩也是自知自事,自己辈分高,但武功不是最高,这群武当长老之中,如铁骑银瓶这样的人物不在少数,这手内力在他们看来儿戏一般,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
他朝着梅道人使了个眼色。
梅道人赶紧道,“前辈莫急,不是少林寺,不是少林寺……”
他倒豆子般赶忙把理由说了。
这下连俞岱岩都皱了皱眉,“那个什么……什么任我行死了?死了便死了,又如何了?”
这下反而没人起哄了,因为所有人都看向了梅道人,脑子里都在想,是啊,他死了又如何了?
梅道人被众人围观,倒还是泰然自若道,“他是明教的前任教主。”
“什么,明教的人!还是教主?教主居然都能死了?”
“不过居然敢杀明教的教主,不知道明教和我们武当的关系吗?”
“呵呵,今日就敢杀明教的教主,他日还要做什么贫道都不敢想了,岂非要对我们武当掌教下手了?”
“其实那倒是好事来着。”
“不,不能这么说,这掌教死了,下一步岂非到了你我头上?杀完了你我,只怕就要对祖师爷动手了!”
“原来如此,有理有理!不行,先下手为强,老道即刻下山。”
“道兄且慢,明教教主身负九阳神功兼乾坤大挪移,此人能将其杀害,不知道是大三合几重的大高手,不宜一人面对,咱们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上吧。”
“没错,咱们七八十人一起上,再次的也是先天境界,若非祖师亲临、达摩复生,天下之大,怎能有人抵挡得住?”
“此法万全。”
眼见这些道士脸厚心黑,梅道人连忙阻止,“不不不,那人武功没那么高,不过小三合两重先天……那个,而已。并且修的是吸星大法,内功有所缺憾,此次是被个十三岁的六七品小孩儿害了。”
这话又让人群一阵哗然。
终于有人说了那句话,“这算什么?什么屁事也配扰我辈清修,掌教,批教,呸!”
说完,也不管太多,便拂袖而去。
有人开了个头,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有的人还礼貌一些,行了行礼才走,有的人对梅道人狠狠看了两眼再背身而去,还有的已经运足了真力准备出手,若非俞岱岩看出来了踏前一步守在前面,梅道人已经惨遭其害。
到了最后,连俞岱岩也看了看梅道人,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哎……”
转身便已离开。
太和宫广场顿时空空如也,只剩下了当代的梅道人、木道人、冲虚道长,以及梅道人的弟子石雁。
不过,仍有两名长老在场,正是铁骑银瓶。
他们虽已到了返老还童的境地,但没有催动功力去逆反相貌,还是白胡子白头发的老道士造型。
铁骑乐呵呵道,“这群人俗不可耐,已在深山老林修道修成了傻子,掌教说的自有道理,我这就去擒了那小子,看看是什么武学奇才。”
他说话时眼睛一转,和旁边的银瓶对视一眼,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银瓶也赶忙道,“没错没错,明教和武当有祖师那一层关系,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个叫任我行的小子嘿,这小子武功这么差,名字怎么这么狂死在了外人手中,咱们自然要去过问一下。”
梅道人本来失望无比,眼见这二人还留下来,顿时无限感动,深深握住了两人的手,“多谢二位长老,多谢多谢……”
铁骑一下子抽出了手,朝着兄弟挤眉弄眼,银瓶一咧嘴也笑了,顺势抽出了手,两人再不看梅道人半眼。
这下连瞎子也能看出,这两人就是为了下山玩玩,并不是为了李忘尘的事情。
不过梅道人好像真的连瞎子也不如,仍认为两位长老十分识大体,是两个良人。
木道人叹了口气,也孤身回到自己殿里去了。
而铁骑银瓶下了山,来到了武当山山脚,下山的这条路,他两还是走过来的,各自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绷着脸。
但是刚一下山,就都绷不住了。
“下山了?”
“下山了!”
于是他们开始笑,哈哈大笑,一个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打滚,另一个则眼泪也流出来了。
他们的笑声更大,比俞岱岩之间的大喝都要响五倍、强六倍、宏大七倍、壮烈八倍。
一个人只在东边笑了几声,轰隆隆,东边山峰上好几十颗树都被震倒,那是从左到右地被震倒,像是有个无形的机械一路摧枯拉朽地推了过去。
另一个人转头朝西方哈哈大笑了两声,西边的一排茅舍摇晃一阵,忽地坍塌下来,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彻底粉碎,像是被天神用极为巨大的拳头砸过。
两人笑够了一扭头,又转瞬间都会和起来,两人对视,大眼瞪小眼。
铁骑道,“先不找那个李忘尘。”
银瓶道,“没错,去游戏人间,挑战天下高手。”
铁骑道,“少不得会一会少林派。”
银瓶道,“打秃驴,打秃驴。”
他们相视,起身,哈哈一笑,双臂一碰,笑声相合,就在这一碰一合,两个人体内数百年的内力一碰,几乎像是两道雷霆劈在了一起,两人中间的大地咔咔作响,一下裂开,天上的云层也无声无息地分开,像是被剑斩断。
两人就此转身,相伴而去。
而身后一座山峰,也在此时轰然倒塌。
第四十五章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黑木崖,朝阳峰。
此地高耸入云,拔地而起,宛若大地朝着天空上神深处的一只手掌,峰顶之上矗立着一座汉白玉的高大牌楼,待到日出东方时站在牌楼正面,太阳正巧从牌楼后冉冉而起,令得整座楼都闪闪发光,当真是日出东方。
这就是天下闻名的日月神教总坛。
在这总坛之中,就是近十年来崛起,自号日出东方、唯我不败,隐隐有大明江湖上第一高手之称的“东方不败”其人!
此人从前自然不是叫这个名字的,但他自暗算了任我行,开始修行了那《葵花宝典》,神功大成,性情扭曲,以至于改名换姓。
而天下之大,向来是卧虎藏龙,能人辈出,许许多多的人物一听这样的称号,哪里能够忍受?一时之间,前来挑战的自然是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有成名多年的耆宿、身经百战的宗师、出身名门的高手,但却无一能胜过东方不败的。
自此以后,东方不败固然名扬天下,日月神教自然重振威势,而葵花宝典四个字,终于也成了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神功宝典。
而今日,任我行被李忘尘所杀的信息,也传到了这里。
平静的黑木崖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
那是一个少女的脚步。
她手持长鞭,冲了刀阵,闯了枪阵,携着一阵狂猛的气势,接连打倒了上百人,终于来到了最深处的宫殿之中。
但见这宫殿阔不过三十来尺,纵深却有三百来尺,长端彼端高设一座,上面空无一人,本来却是东方不败的位置。殿中无窗,殿口点着明晃晃的蜡烛,空空的作为旁却只点着两盏油灯,两朵火焰忽明忽暗,相距既远,火光又暗,令整座宫殿都幽暗神秘。
“东方教主,东方教主!”
那女子年纪轻轻,容貌秀美,看上去如一位大家闺秀一般,可武功居然不弱,若放到了江湖之中,也有七品修为,足可以纵横睥睨了,但她一进入宫殿之中,当即就跪倒了下去,“盈盈有要事相告,请求教主一见!”
此女正是任我行的女儿,任盈盈。
哗啦啦
在任盈盈身后,一大群披甲执锐的武士已包围了整座宫殿,他们人数众多,经过严苛训练,只是任盈盈一人身份奇高,无人敢伤,这才杀出来了。
武士们包围了这座宫殿,却忌惮东方不败的威风,没有一个人敢进来。
“退下吧。”忽然,一个浩大威严的男声传了出来,“日后任大小姐出入,你们不必阻拦。”
说话间,自宫殿堂后,走出来一个身形魁梧,满脸虬髯,形貌极为雄壮威武的男子。但见他三十不到的年纪,不怒自威,目光有神,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有些阴恻恻、柔绵绵,难以形容的鬼气妖气。
那些武士们听了这声音,没有一个不面目肃然的,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
而任盈盈一路冲到这里,也将真力用尽,一见此人,苍白虚弱的脸色立即露出了笑容,“教主,您可算愿意见见侄女了!”
东方不败背负双手,面色如常,走到了宫殿最深处的座位之上,“任大小姐,咱们叔侄之间,何以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吧。”
坐下之后,似乎和这座位融为了一体,周围火光跳跃,让他那张极为男人的面孔扭曲变化。
任盈盈仍跪着,像是膝盖下生了根似的道,“盈盈乃神教中人,若见了教主,本该俯首称臣,以示尊崇。”
东方不败道,“可自任教主失踪以来,你便从未对我磕过头、行过礼,也只称呼我为代教主。你可知道,因你这般顽固的态度,多少教中兄弟以为我暗害了任教主?这又令本教主蒙受多少不白之冤?”
“盈盈错了,请教主责罚,请教主责罚,请教主责罚……”
任盈盈听到这里,浑身一颤,忽然猛力磕起头来,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用力无比,直磕得乓乓作响,声音响彻在整个空旷开阔的宫殿之中,来回荡漾。
只在第三下的时候,任盈盈的脑袋就已经破了,满头是血,鲜血顺着头发一滴一滴流淌下来,在黑石砖的地板上点点滴滴地涂抹着。她却还是恍若未觉,继续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