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又看了看已远去的众人,他只用袖子擦了擦剑身,只是袍袖已被血水染红,如何擦的干净,白皙的脸上亦满是血污,他自嘲一笑,好不容易才掌握了黑石大权,可一天都不到,便已被人追杀的似过街老鼠一样,当真可笑。
“看来这权势还是不够大啊。”
眼中忽露狞色,苏青看也不看,双腿夹着树干,倒挂滑下,听着树下的脚步声,似从天而降,剑锋青寒之光此刻大胜,只将一人从头到尾一分两半,斩杀当场。
“在这里!”
一声又惊又恐的惊呼陡然响起。
一时间,所有人尽朝他逼来。
顺手摘过那尸体手里的刀,苏青淡淡道:“一群土鸡瓦狗,能奈我何?”
“杀!”
“杀你姥姥!”
吐出一口血沫,苏青运刀使剑。
此话一出,数柄寒刀已朝苏青当头罩来,一个个双目赤红,似是恨极无数同袍命丧苏青刀下,欲要除之而后快,将他剁碎成烂泥,可扑到近前刀还没落下,一截青影倏然化作百点吞吐明灭的青芒,如化三尺青蛇,咬向他们的喉头,剑光霍霍,剑风瑟瑟,剑身之上竟似有青光亮起。
下一刻,苏青神态平静从容,抖了抖剑,血珠溅落,而他身旁那劈下的刀光却似凝固在了原地,然后坠地,盖因那些刀的主人此刻无不眼若铜铃,几乎瞪圆了眼珠子,像是要自眼眶中落出来一样,就好像死鱼的眼睛,大口呼吸着空气,奈何每吸一口,喉咙里就有热血溢出,堵的他们窒息。
喉头俱是多了血窟窿。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快剑已精进到如此地步,虽说内息初试,可现在使来,却有种如虎添翼的畅快,丹田之气如热流袭遍四肢百骸,苏青只觉得疲态尽消。
“杀啊!”
刀光再来,红影扬逸,苏青已飘飞而退,带起一股扑鼻的血腥气,左手再动,白芒乍亮,刀影已如一片繁花似的幻起,那吆喝之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半张脸血肉倏忽尽去,只剩下血淋淋的骨头,被剔了个干净,惨叫中被一剑刺死。
追敌并不多,不过十余人,皆乃身手不凡之辈,自京城尾随至此。
恐怕也是宫中高手。
“嗖嗖嗖”
刚一停下,已有数道暗器射来。
苏青翻刀挽剑,剑花刀影之下,空中火星一亮,几个飞镖已被他打了下来。
足尖一压一踢,一个飞镖立马激飞出去,打在一人身上,溅起一蓬血花。
这些人,全都是黑石杀手的打扮,黑衣蒙面,当中一人身披斗篷,居然是转轮王的打扮,手握转轮剑,发出隆隆轰鸣之声。
想来,那幕后之人本是想替换掉他们,只是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多半是怕所做事迹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斩尽杀绝,抹掉他们这些污点。
苏青眼睛一亮,直逼过去。
“嗡!”
那人剑法竟是极为不俗,转轮剑一横,不退反迎。
苏青挥剑刺死一人,拧身一避,刀剑相交,发出一声刺耳颤鸣。“你既能顶替转轮王,想必一定是那人身边心腹,正好,我先宰了你,再宰了你那位主子!”
“大胆!”
他不说还好,一说,斗篷下就听一声尖利阴柔的公鸭嗓怒喝开口,听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又是一个太监。
“你看我敢不敢!”
苏青轻笑着,刀剑齐舞,身前光影漫天而起,两道飞虹,一青一白似极了流光飞电,只在那人眼前飞舞缭乱。
一行十余人,转眼死伤殆尽。
“砰!”
连斩快劈之下,一声声刀剑碰撞交击之声,快如急风骤雨,迫的那人连连后退,苏青此刻凶性大起。
“快,再快点!”
猝然。
“啊!”
就见几截断指抛散落地,沾满血泥,转轮剑脱手飞出,“夺”的顶入一根苍劲树干。
“这么慢,你怎么做转轮王啊!”
苏青扛剑提刀,淡淡道。
“送你上路!”
他眸子一眯,不等对方开口,刀刃已在掌心打着旋,如被吸附住了一样,划过那人脖颈。
“扑通!”
对方双膝一曲,已跪倒在地。
苏青胸膛起伏,呼出一口浊气,已把手伸进对方怀中,摸索了一下,还真就让他摸出个腰牌,兜帽一掀,底下那张脸,赫然面净无须,涂着脂粉,阴柔极了。
眼神变幻。
苏青沉吟片刻,手中刀锋一卷,已自这人脸颊边沿割过,下刀轻巧,只沿着转了一圈,一张完完整整的脸皮便被剥了下来。
又将此人的衣裳斗篷,和转轮剑收起,连同尸首处理掉,他这才动身而回,赶向“云何寺”。
一口气奔出两三里地,但见山林间坐落着一间破落的寺庙,此间香火不旺,规模不大,存于荒山野岭,远离俗世,久居世外,寺中主持为一老僧,名为见痴和尚,整座寺庙,香客少有,古旧破落,也只他一个和尚。
“咣”
钟声回荡。
山林齐肃。
不想还没进去便听到一声凄厉惨叫,苏青心头一惊,只以为寺中也遭逢变故,忙掠了进去,却见一间厢房里,屋里的几人却各自心有戚戚,面色黯淡,狼狈不堪。
惨叫的是连绳。
原来他疮毒发作,痛的凄厉哀嚎不停,在地上连连打滚,状似厉鬼,众人按都按不住,浑身抓挠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见到苏青回来,银铃如见救星,忙赶上来,语含哭腔道:“先生,救救我师傅吧!”
苏青走到近前,就见连绳半撩开的衣襟下,胸口上长着一个巨大的烂疮,像是颗毒瘤般外渗着发黄的脓血,大如巴掌,皮腐肉烂,已被人划开,散发着阵阵恶臭,让人观之心悸。
昨夜他在城头为护绳索,身负数刀,但最要命的还是一处剑伤,恐怕是在被追杀时受的。
起初他强撑着不言不语,等赶到“云何寺”的时候这才倒下,吐出来的全是血。
苏青也是瞧的心有不忍,何况昨夜全赖此人施以援手,众人才得以逃脱,他尝试着以微薄的内力,渡入对方体内,沿着足少阴肾经行了一遍,才见连绳惨叫慢慢消下,胸口淌出一大滩脓血。
第102章 黑手皇帝(第二更)
“哇咳咳”
连绳躺卧在地,口中大口呛血,眼神灰黯,面色惨白,无神的望着屋顶。
苏青道:“可惜,恶瘤深重,没办法了!”
连绳木然道:“我知道!”
“师师傅”
银铃趴在他身旁,想给他上药,却又无从下手,这烂疮溃散,早已深入肺腑,药石无救,昨夜又是恶战连连,如今伤病交加,只怕油尽灯枯就在眼前。
“你还认我作师傅?”
黯淡的眼珠子一转,连绳望向银铃,灰败的脸色竟又恢复几分红润的趋势。
银铃含着泪,已说不出话,却忙点着头。
“唉!”
连绳挣扎坐起,倚着木柱,自嘲笑道:“有什么好哭的?我一生杀人无数,作了太多孽,无牵无挂,想不到临了到头,你这小丫头还肯为我流泪,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脸上挂笑,竟有容光焕发之相。
可越是这样,所有人却越是默然。
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银铃哭成了泪人。
“对不起”
连绳摇摇头。
“你若学我那般为恶,才是我最不愿看到的,我一身所学多已倾囊相授,只是戏法之道你莫要学我,个中所用之物,多沾毒性,久用伤身,便是如我这般下场!”
“人杀的多了,死的也快些,一报还一报,看来真有报应一说!”
他仰起头,眼中神华豁然璀璨到一个极致。
“值了,我这一生,从未做过好事,只是为自己而活,杀了一辈子的人,如今最后做的一件事居然救人,老天还真是待我不薄!”
“师傅?”
银铃忙去招呼。
连绳却仿佛充耳不闻,魔怔了似的,嘴里只是喃喃自语:“其实,感觉救人的滋味也不错做个好人也还行我突然有些后悔了嘿嘿”
只似那油尽灯枯时最后一点极致光亮,亮的极快,黯的也快,不一会,连绳明亮的眼睛飞快黯去,口中喃喃话语,渐归无声。
死了。
“罢了,罢了,和尚送送你吧!”
门外,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叹息一声,走了进来,握起连绳右手,口中已在默念往生咒,左手捻动着念珠。
苏青在旁亦看的沉默复杂,眼露叹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人虽为恶一世,临死前幡然悔悟亦是不晚,其他人也是一言不发,有种兔死狐悲的怅然,争名夺利,争来争去,不还是得死。
待到老和尚超度完。
“这位施主临死之前,能有所悟,得享安乐,实在令和尚我好不羡慕!”
苏青吞了口喉中腥甜,倚着门靠坐了下来,三番两次暴发,便是他也觉得疲累虚弱,何况满身的伤,只一坐下,这身子就和快要散了一样。
银铃望着连绳的尸体抹了把泪,又端来一盆温水,走到苏青身旁,她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苏青身上那被血水浸透黏着皮肉的衣裳,然后似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小脸又是一白。
往日不曾得见,所有人皆为苏青那天人化生般的相貌所迷,不想这衣裳一点点的剪开,才见那血肉之躯上,竟是满布一条条纵横交错,长短不一的伤疤,其中又以刀伤为最,还有剑伤,瞧着有些年头了,如今再添新伤,仿佛从刀山剑林中滚过似的,已无一处完好。
看的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银铃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洗着伤口,眼睛里的叭嗒叭嗒的落着泪珠。
“怎么又哭了?与死比起来,痛又算得了什么!”苏青如今气虚力疲,望了眼瞑目安息的连绳,实在是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孩子。
银铃擦洗着那一条条血口子,埋着头,啜泣着低声道:“我本以为先生生的这般好看,必然会少受苦楚,如今看来先生也吃过很多苦啊,这么多刀口子,得多疼啊!”
苏青叹口气,苦笑道:“众生皆苦,我又岂能置身事外,不过凡夫俗子罢了!”
“说得好!”
个老和尚转过身来,道:“不为众生,怎知众生之苦,看来施主慧根深厚,悟性非凡呐,还望日后刀剑之下,每每杀生,能念及今日所受之痛楚,留有慈悲之心!”
“见痴大师!”
苏青叹道:“这罗摩遗体,今日还予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