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大冒险 第48节

店外便起了拍打。

“砰砰砰”

自曹少卿莫名消失之后,东厂如日中天之势暂缓,这片大漠上又来了不少的新鲜面孔,走走停停,来来去去,客栈后头他都不记得自己敛了多少具尸身了。

人生如戏,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坐这敛尸的活计。

“开门呐你倒是!”

外面的人已等的不耐,索性放声吆喝了起来。

苏青拉开门拴,木门“哗啦”被人推开,一个慌里慌张的青年脚下踉跄的跌撞了进来,看来苏青再不开门他都打算撞了。

那人身穿素白长衫,剑眉朗目,背着行囊,头戴布帽,系着面巾,身后还有一匹骆驼,像是个落第的秀才,慌慌张张的,有些呆里呆气。

“我说风里刀,你就那么点本事,大晚上的也敢在这大漠里闯荡,就不怕喂了狼崽子!”苏青擦了擦手,饶有兴致的打趣道。

大概是龙门客栈重开不久,差不多是半年的时间,这小子便孤身一人来了这大漠里头,在路边都快渴死了,被苏青捡了回来,救活后,只说是来找他爹的,问他有没有看见个买卖消息的中年男人,留着短须,肤色黝黑,像是个教书先生。

苏青说没见过。

结果这小子硬是在大漠上混了下来,也不在客栈里待着,一边倒卖消息赖以活口,一边找着他老子,一来一去,时间过得很快,就和苏青熟络了。

风里刀把骆驼牵到后院,揣着手,缩着身子,手里也不知道从哪拿出把花生来,倚着墙慢条斯理的吃着,然后才反讥道:“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一大男人长这么漂亮,小心遭人惦记!”

武功不怎么样,嘴上倒是不吃亏。

“我都劝你了多少回了,让你找几个伙计,这道上捞食的,势单力薄可不行,谁都想要来咬上一口,防这防哪的,你也不嫌麻烦!”

苏青又坐回了柜台后,想了想,确实如此,他倒不怕事,就是觉得事多了也烦,而且日子一长,客栈里清闲的厉害。“唔,你知道的,有的人我信不过,信错了人也是件麻烦事!”

风里刀一下子了过来,唾沫星子乱飞。

“你早说啊,我就认识几个,都挺靠谱的,这事我替你包圆了!”

苏青一抬眼角睨了他一下。

“是不是又是什么犯了事的,想来这大漠避避啊?你收了人家多少两银子?”

风里刀嘿嘿笑了笑,被戳穿了心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做他这一行的,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脸。

“五个人,一人三百两,听说是被当地乡绅逼的活不下去了,这才闹了人命!”

“你倒是会做生意,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苏青一摘墙角的剑,取出一块白帕,慢慢擦拭了起来。

“没消息啊,方圆几十里地的道上朋友我都打听遍了,也没人知道什么叫金镶玉的,会不会早就已经死了啊?”风里刀忽的一止声,然后又忙转话题。“也说不定是改名换姓了呢。”

“最近江湖上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苏青不为所动,坐在火光前,一遍又一遍繁复擦拭着照胆,仿佛一片莹莹玉色。

风里刀忙点头。

“有啊,听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几位高手,专门暗中刺杀东厂提督,厉害得很,叫什么赵怀安的,还有就是又成立了个西厂,想不到大明江山,如今竟被一群宦官把持,真是可笑!”

“赵怀安?”见他这么殷勤,苏青笑道:“行了,除了那五个人,你是不是还有事求我?”

“嘿嘿,啥事都瞒不过你,那五个人上了通缉令,道上的人都想去领赏呢,我想请你去帮忙护持一下,大不了分你两成银子,明天就动身,我帮你看店。”

风里刀凑的更近了,像是要瞧瞧眼前这张脸是不是真的。

苏青扬扬眉,似笑非笑。

“算了,那两成银子还是留给你自己吧,至于那五个人,你可是做了保的,要是人不行,我先割了你这油嘴滑舌的舌头,再宰了他们!”

他望着剑身,轻声道:

“另外,真要是没消息就算了!”

风里刀应承着。

“我说你一人为什么会呆在这鸟不拉屎地位破地哪也不愿去,敢情是在等人啊!”

苏青眼神恍惚,擦着剑,语气平静道:“我可不会等谁,我谁也不会等!”

风里刀一撇嘴。

“那就说定了,明儿个出去走走,我是怕你一个人闷在这出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青收起剑。

“行了,歇息吧,明天再说!”

自曹少卿埋骨大漠,东厂如日中天之势虽缓,却未止,而今更是设立东厂和西厂两大势力。东厂,本名东辑事厂,在朝廷各大衙门均有派人驻守,兼掌侦缉、调查之权责,其中譬如曹少卿那般已可掌握百官生死予夺之权。

西厂,便是西缉事厂,亦是大内密探,在天下广布侦缉网,罗织罪名,屡行大狱。京城内外,百官无不闻风丧胆,论及凶名比之东厂犹若虎狼之别,西厂掌印督主雨化田更是万贵妃之心腹,不到半年,便已位高权重,得尽恩宠。

转眼,已是三年。

第068章 龙门

翌日。

“嗒嗒嗒叭叭”

迎着朝阳,大漠上响起声声嘹亮的唢呐声。

泥屋顶上,黄泥下似是还能瞧见那场大火的余烬,黑黄相间,斑驳难看,像是烧伤后的疤痕,任凭风雨消磨,却是怎么也冲刷不净。

喇叭声响,高亢冲霄,像是吸引着沙海中迷了路的人。

苏青坐在上面,晨曦洒落,令他半张脸都变得剔透红润起来。

一把大火倒是烧的干净,苦了他花了足足数月才用黄泥拌着草灰,混着石沙,将之重新塑了起来。烧起来是简单,可要重塑真是费了他天大的功夫,泥瓦匠的手艺他又不懂,起初是遇风便倒,遇雨就化。

烧的可真干净,烧的好,苏青就怕她烧不干净。

尘沙飞掠,与以前不同的是,客栈后头,有很多坟,很多老坟,还有一些新坟,坟头低矮,有的都快被风雨打磨平了,高低各异,此起彼伏,沟隙间还压着不少纸钱。

都是些死在客栈里的无名氏,可惜,苏青收敛了这么多尸首,也没看见谁来祭拜过,往日听曲的也是这群孤魂野鬼。

风里刀手忙脚乱的穿起衣裳,捂着耳朵,骂骂咧咧的冲出来嚷道:“我说你大清早的别吹这玩意行么?这也太不吉利了,怪不得你这生意不好,谁开客栈会把坟包立后面的,你每吹一次就是给死人听的,店里可就我一个!”

苏青打了个哈欠,瞄了他一眼,随手拍了拍衣裳,不经意的道:“慌什么,我又不是吹给你听的,今儿个不是要出去么,有的人得送送,再说了,混这条道的,有今天没明天的,兴许我是送我自己也说不定,免得走的孤零,说不定到时候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风里刀一时语塞,嘴里忙吐道:“呸呸呸,晦气!”

苏青不等他说完,脚下一赶,翻跳了下来。

“去把马牵出来吧!”

一提这事,风里刀立马来了兴致,全然忘了先前,叮嘱道:“我和他们商量好了在龙门驿站汇合,你可别弄差了!”

他拽马出圈,又装了两囊袋的水还有几块肉干。

“磨磨唧唧!”

苏青抱着剑,骑着马,吹着唢呐慢悠悠的赶向东方。

“你倒是快点啊!”

等到风里刀气急败坏的远远吆喝着,才见苏青的身形消失在天边。

待到人不见了。

风里刀刚准备回去,忽见有个身影从一个沙丘后面绕了过来,他脸色微变,似是相识,下意识扭头瞧瞧天边,急声道:“怎么来这么早,要是被他发现了,咱们两个就得躺着听唢呐了!”

“怕什么,瞧他那模样就不像刀口上舔血的那类人,长那模样,唱的曲儿倒是好听。要是真按你猜的,他守在这是为了那沙底下的东西,恐怕迟早都得交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马背上的是个女人,细眉朗目,言语肆无忌惮,脾性直接,面巾一摘,露出一张轮廓刚硬生棱的脸来,带着四分英气,几分四分匪气,还有两份冷傲。

“而且你不是说了么,你爹也是为了那些东西来的,结果有去无回,兴许就是死在那人手中,说不得以后得报仇雪恨,拼个你死我活!”

风里刀怀揣双手,瞥了眼客栈后头的乱葬岗,不知为何缩了缩脖子,他跟在女人后面道:“我在这和他混了两年多都没见他出过手,不过他老是擦他那柄剑,双手生茧,肯定藏着东西。我还联络了另外两拨人合着伙做这桩买卖,一伙鞑靼人,还有一拨是平顶山的弟兄,再加上你我,就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估计也够呛,实在不行,大不了算他一个!”

“还有,他老是让我打听一个女人,就是客栈曾经的那个老板娘,听说东厂黑骑以前扫荡大漠,死了不少道上的人,客栈里的人全都滑了,走之前一把火烧了客栈,你说他会不会是以前的伙计?”

女人冷哼道:“管他是谁呢,谁敢挡咱们财路全给他咔嚓了,六十年一次,错过了,可就得等下辈子!”

风里刀一听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不行,我觉得还得再探探,你想啊,能孤身一人在这鬼门关打理客栈,他能普通么?总觉得心里有些没底,我以前可是提了好几次让他招伙计,死活不松口,现在却干脆利落极了,我觉得有些古怪!”

两人交谈间。

“驾驾”

远处又来了拨人马,非是汉人,肤色黝黑,脸上各自画着奇异古怪的的图腾,穿着皮甲,手中俱是拿捏着刀斧式样的兵器,凶神恶煞,非是善类。

风里刀瞧见这伙鞑靼人,更觉无奈。“你们怎么也来了,这时候还没到呢,沙底下的东西又跑不了!”

为首的鞑靼女人一伏身子,笑了笑。

“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么,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索性就提前来了,在这侯着。”

风里刀摆摆手。

“算了,先进去吧,就当住店了,等老柴他们被接回来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下,现在刚好趁机会去摸摸底下的密道,看看是不是藏了东西!”

远处的荒丘上,苏青骑着马,眯了眯眼,眺望着一个个鱼贯走入客栈的人影,轻轻笑了笑,裹上头巾,遮上脸,戴上竹笠。“呵呵,生意还真不错,看来,黑子生了个好儿子啊,比我还能装!”

他抚了抚马颈,笑道:“走喽,刚好今天有人替咱们看店,带你出去遛遛!”

“驾!”

一骑绝尘。

龙门驿站,乃是距龙门客栈五十里远的唯一一处歇脚的地方,西去便是玉门关,哪里驻扎着不少戍兵。这大漠天象难测,时风时雨,过往商队,路人大多都会选择在此落脚歇息,不说住什么上房,但胜在安全,一席之地就能凑合着睡一晚,当然,你得了兵爷的庇护,自然也得意思意思,得交钱。

而“龙门”的由来,是因两块石碑得名,据传这一代“黑水城”的遗迹中,曾被大风吹露出来两面石碑,碑上有字,乃是以西夏文刻写,只因其上受风沙长年侵蚀,首尾只余“龙门”两字,故而由此得名。

傍晚时分。

天色就已阴沉的厉害,云层堆叠如浪,早上的太阳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黑压压的像是悬着一片绵延高山,压的几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乍闻呼喝。

“闲杂人等退开!”

“退开!”

“退开!”

却见官道上,大军前行,自东而来,旗幡高举,最上面落着“钦差”二字,而后。

“西缉事厂掌印督主!”

沿途商旅马队纷纷大惊失色,唯恐避之不及,惧如虎狼,动作稍慢的,便有一条马鞭狠狠抽下,霎时皮开肉绽,哀嚎着滚到一旁。

“雨化田?”

“啧啧啧,好大的威风啊,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过过这权倾天下的瘾,唔,不急,会有机会的!”

路边的人群里,马背上就听冷不丁响起声啧啧称奇的低语,身边挨得近的一个个吓的面无人色,一个激灵,差点没软到在地,然后哆哆嗦嗦的和其拉开距离。

这年头,有时候一句话兴许就得家破人亡。

等他们回头去瞧的时候,只瞧见一个骑马的背影慢悠悠的朝另一头赶去,嘴里哼着小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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