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价,五百两银子!”
金镶玉笑容一僵,心里已经把这厮的祖宗十代骂完了,这是逮住一只羊死命薅毛啊,揽着苏青的手,则是暗自发力,紧紧的扣着。
猝然,苏青淡淡开口。
“不买!”
他迎着少年乱发下的那双幽森眸子,神情平静。
金镶玉一愣,有些意外,她阅人无数,似苏青这般的一眼就能从皮看到心了,起初还以为他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侠呢,没想到现在竟然会袖手旁观,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空,揽着的手随之松开了。
水蛇似的腰身一扭,女人只往酒桌上一靠,妩媚笑道:“来来来,那就不买了,我陪军爷喝酒!”
回头一瞥,就见适才被她唤作当家的的男人,此时已一言不发的转身上了楼。
“操!”
见到这般,金镶玉心头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怒气油然而起,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是因为自己看错了人,走眼了,亦或是因为别的,瞧了眼角落里的两个崽子,她放肆一笑,端起酒碗。
“哈哈,干了!”
“老板娘好酒量!”
“好!”
……
众人盯着金镶玉的婀娜身段皆是两眼放光,这些人久居边关,不知肉味,此刻哪个不是看的气血翻腾。
黑子似瞧出端倪,欲言又止,可见金镶玉笑饮着酒,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哈哈,看来那小子喂不饱你啊!”
千户伸手摸向金镶玉的细腰,只是女人虽说醉眼迷离,身子一晃,却巧妙的避开了。
咯咯一笑,眼中朦胧似泛着水汽,忙被黑子扶住扶进了屋。
如此,这些人才意犹未尽不情不愿的收回视线。
酒过三巡。
客栈里,满桌的狼藉,残羹剩饭洒了一地,戍兵已去,又恢复了死寂。
金镶玉趴在桌上,瞧着外面的夜色,听着呜呜的风声,出神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噔噔噔”
可楼梯上忽的传来骤急的脚步。
她没好气的骂道:“大半夜的,谁急着去投胎啊!”
就见黑子着急忙慌的赶下楼。
“掌柜的,不好了,苏小哥人没了!”
金镶玉本来百无聊赖的慵懒身子立时一直,飞也似的也不走楼梯了,只在木柱上一蹬,人已借力翻进了苏青的屋子,就见里面的剑也不见了,还有那杀人的帽子也没了,昨晚上留下的刀子少了三把。
眼神一变,她忙朝楼下招呼到道:“黑子,你瞧瞧马圈的马少了没?”
“少了一匹!”
遂听楼上传来破口大骂。
“姓苏的,我去你娘的!”
第050章 袭杀
寒月高悬,皎若霜雪。
旷远幽寂的远方传来了声声狼嚎,被回卷的风声送了过来,送到这怪石嶙峋的狭道间,送到了一个人的耳畔。
人?
一个坐着的人。
他似倚似靠的坐在一颗光秃圆滑几乎风化的石头上,抱着剑,环着臂,垂着头,半阖着眸子,似在养神,又似在酣睡。
更似有些寂寞,抬起头,视线掠过斗笠下的边沿,望着那月,望着那月色下飘荡的一抹薄云,刹那间,黑夜中亮起一双难以形容的眸子,澈净无尘,明洁如许,不知是月映着眸,还是眸映着月,恍惚间,这人间大地上竟似凭空又坠下两颗月亮,旖旎如梦,似幻似虚。
对了,他还有剑。
一柄藏在鞘中的剑,被他抓在手里,抱在怀里,看似漫不经心攥起的五指,此时却像磐石一样紧凑、坚韧、乃至不可动摇。
剑握的很稳。
他还有刀。
三把光亮雪寒的刀子,在他腰间被一根麻绳紧紧的捆着,也很稳,至少在他拔出前轻易不会动摇。
寂寞?确实该寂寞,任谁在这个贫瘠无物,荒无人烟的戈壁荒漠上,岂能不寂寞?
月很圆,映着人影,亮着刀影,透着云影,应该寂寞。
月圆,人不圆。
他在等人。
等他要杀的人,该杀的人。
寒风冷冽,刺着骨,削着肉,真是个好漫长的夜。
风尘漫漫,不知从何处始,又该从何处终。
“叮铃铃!”
腕间的银铃叮叮当当,自袖口滑出。
时辰静过,不知不觉,月已上中天。
三更至。
远方终于有了不同的声音。
那是马匹急奔,呼喝驰骋的声音,在这死寂安静的夜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浪潮奔腾似的,震的沙砾轻颤,土飞尘扬。
斗笠的下半张落在月光里的脸慢慢朝着声音转了过去,他的脸在笑,抿唇咧嘴,光暗交界处,一颗殷红泪痣似一滴凝固血。
“叮铃铃”
腕间银铃颤的更急。
杀气。
他慢慢站直了身子,松开了环抱的双臂,踱步走到狭道边缘,俯望着面前的巨大沟壑,偏头瞥向径直而来的人马。
不慌,不忙,转身走到适才自己倚着的那颗巨大山石后,气息一沉,足下生根,推肩抵肘,沉气一声爆喝,已朝山石靠了过去。
“哈!”
等的人,来了。
……
狭道中。
马嘶尘飞,约莫二十骑,有的人手里还提着客栈里的酒囊,临走都不忘顺上一口,有人则是抓着没啃净的羊腿,也不管沾没沾沙尘,嚼的满嘴流油。
“这肉烤的真他娘香!”
“一群没出息的东西,真正够味的是那老板娘,瞧瞧那身段,老子多久没开过荤了,便宜了那不男不女的小子!”
“将军,要不那小子抓了,到时候还怕老板娘不就范,任您揉捏呢,嘿嘿!”
“能在这地段开客栈,黑白通吃,先探探底,而且油水不少,反正肉已经到嘴边了,呵呵,飞不了!”
戍兵正和千户聊着。
可就见“轰隆”一声响,一侧的山上,竟滚出来一颗一人高低的巨大山石。
“小心!”
有人惊呼一声,狂勒缰绳,一时间无不方寸大乱,马嘶人呼,乱成一团,有的撞在一起被乱踢踩踏的筋断骨折,有的则是被巨石碾过,连人带马压成肉饼。
这巨石来的突然,时机挑的恰到好处,二十人的轻骑,拦腰而断,战力登时减了小半。
还有一人轻按马背,凌空一跃,人已高高纵起,避过了石头,到底还是戍兵,还是有些东西的,可他身下的马匹却被撞飞出去。
“是谁?”
千户一声怒喝,其余人纷纷拔刀。
那还在空中的军卒却脸色大变,一轮旋转如风的黑影,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从黑暗中飞出,不偏不倚,套上了他的头颅。
视线一黯,跃起的身子一僵,已直直坠地。
“啧啧啧!”
啧啧称奇的轻笑紧随而至,寻声望去,遂见月光下,一道顶着斗笠的挺拔身影正慢悠悠的自阴影中走出,腕间的铃声响的清脆,手中提着血滴子,一抖一松,一颗五官惊恐的头颅已骨碌碌落地。
“都说戍兵乃军中悍卒,骁勇善战,怎么搁你们这一个个都跟软脚虾一样,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是你!”
千户听着熟悉的笑声,哪还认不出来,先前他还听过。
斗笠滑下,露出来的,是一张但凡谁见过都绝难忘记的脸。
苏青。
“你要做什么?”
千户阴沉着脸。
“这你还瞧不出来?”
苏青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待会,你也会和他们一样,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割了你的舌头,捅烂你那张臭嘴!”
手下五指一扣。
血滴子的外沿中赫然“噌”的弹出一圈弧刃,一抖臂,血滴子在嗡鸣中,又飞了出去,刀轮飞旋,直朝千户罩去。
“这是什么兵器?”
其余戍兵见之无不变色,千户眼神一凛,杀机临身,他双腿一夹马腹,右臂发力勒缰,坐下马匹长嘶一声已然人立而起,电光火石间,本是落在他头颅上的血滴子,正好落在了马首上。
“咔!”
马血扬洒,马身倒地,千户神色狠厉,喝道:“给我杀!”
众军卒得令,趁血滴子收回之际,纷纷纵马赶上。
这血滴子到底还是暗杀之器,擅长以近攻远,苏青将之收回一瞬,右手已松链握剑,还有刀。
他右手握剑,左手拔刀,剑光一亮,刀光也亮,身形一动,只在叮铃铃的骤急脆响中,大步迎上,双腿发力,身子凌空一起,双臂飞旋一转,月光下,陡见一青一白两抹沁寒光影,从远处飞到近处,飞过了当先数名戍兵的脖颈。
“噗噗噗……”
刀入血肉,剑入骨喉,三颗大好头颅豁然自三人肩颈间弹跳而起,座下马匹余势不减,驼着三具提刀喷血的无头身子,又赶出十几二十米,这才缓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