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右手之中,却是凭空冒出点点霜花,抬手一摄,已是自窟外牵引进来一团雪花,甫落于手,已是化作一截森寒冰锥。
苏青体内一身功力虽说那日倾泻散尽,几近于无,然,仅存留下的,却是成阴阳二气,个中原因,恐怕是吞吃了那无极仙丹所至,故有阴阳之变。
他肉身横绝当世,气血火气以刚阳之劲催之,凭空生焰并非难事。
但让他意外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昆仑上吞吐了太多精纯寒气,竟是令他体内阴寒之劲化作匪夷所思,极为惊人的寒功。
进境玄妙。
不过,他这些年所悟却非是如此,乃是那“天物刃”另辟蹊径之路。
“快了,再要些时间,等我把自身所学悉数融入这万刃无形之中,便是功成之际!”
他扫了眼冰壁上留下来的武功,却是只余十种,分别是他所学拳、掌、指、爪、刀、剑,腿、脚、精神法、及最后杀人技气血催劲之法的精粹,乃是一门穷极肉身变化,将自身威能发挥到极致的武功。
只待功成,便是从履中原的时候。
“我此功乃是以阴阳二气为凭,穷极内天地之奥妙,就叫炼天十绝吧!”
第310章 帝师再至
春去秋来。
茫茫的旷野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间小小的院落,围起了一圈篱笆栅栏,风起云过,蓝天白云之下,拂风缥缈之间,院里腾起了袅袅炊烟。
院落里略显空荡,只有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迈着笨拙的步伐,一步一摔的打着转,身上还有些许伤口,伤口上,还扎着几条歪歪扭扭的布条,像是有谁想要包住伤口。
许是听到马嘶,灶房里,挽着袖子,脸上蹭着煤灰的阿雪已是走了出来,等看见小马驹晃晃悠悠的身子,不由呐呐道:“师傅老说我笨,我看你比我还笨,连走路都不会!”
马又如何听得懂人言啊,只是踉踉跄跄的朝这个救了它的姑娘走了过来。
嘴里嘟囔着,但见这小东西如此通人性,阿雪还是面露欢喜,在这里,日子过得平淡且单调,山上那人又是个只知道闭关苦修的武痴,如今多了这小东西,她自然开心极了。
只双手一托,搂着小马驹的身子,像是扶着孩子蹒跚学步一样,马儿走一步,少女跟着走一步,一人一马只在院里转着圈。
但是等嗅到一股糊味儿,少女方才醒悟过来,嘴里啊呀惊叫一声,一头扎进灶房,失了依托,枣红小马四蹄一软,又趴了下去,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过了会,就见阿雪苦巴巴的皱着小脸,捧着一碗黑乎乎的米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起来,再看到小马驹凑过来,她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都是你”
末了,又唉声叹气的自语道:“也不知道啥时候阿青才能把那十种武功彻底悟出来啊!”
“让我想想,无生杀拳、绝神掌、截天剑指、小摘星手、寒天斩、红炉点雪、风隼腿法……”
阿雪掰着指头,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一门门江湖上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武功,眼神却是扭过头瞟了眼不远处峻险峭拔的巍峨雪峰,嘴里像是嘟囔着什么话,呐呐自语。
等到脸颊忽的多出一抹温热,扭头一看,就见小马驹正往她这边拱着脑袋,埋头吃着她碗里的东西。
如今正值四时之初,初春时节,旷野之上,已是化作一片绿衣,嫩芽初长,草苗将露。
却是阿雪正在抚摸着马颈上的绒毛的时候,大地的尽头,突的传来一阵海啸般的轰鸣,宛如隆隆战鼓响,震耳欲聋。
阿雪抬头一瞧。
却见视野尽头的天边,一股黑色的洪流正自往这边冲来。
少女俏脸一变,已是煞白。
“蒙古骑兵?”
当下想也不想,转身便准备向山上跑去,可看着趴地上的小红马,阿雪却是一咬牙,伸手将其往肩上一扛,已是在一声声稚嫩惊慌的马嘶声中直朝雪峰上发足掠去。
长风惊起,身后蒙古铁骑来势极快,不下千余。
眼看阿雪已是掠至山脚,耳畔却蓦的乍听一声温和嗓音。“敢问女施主,可否认得苏青啊?”
阿雪一顿足,闻声定睛瞧去,却见不远处的一颗山石上,正站着个身穿藏红僧衣的和尚,头顶生着发茬,圆脸明眸,面容平淡祥和。
她紧紧搂着小马驹,忙一摇头。
“我不认识阿青!”
她这话无异于不打自招,却是把那藏僧听的失笑。
“二位可真是让本座一番好找啊,若非女施主数天前自那马贩手中救下这匹幼马,只怕连我也想不到,你二人这么多年竟然藏在这昆仑山山脚!”
阿雪听的满是紧张,眼里闪过慌乱,双手放下小红马,似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莫怕,如今中原已容不得你们,何不入我蒙古,若来,非但那大护法之位许他,我还可上奏陛下再封他为侯爵也未尝不可!”
藏僧温言道。
阿雪只红着脸颊,轻声呐呐道:“我只和师傅在一起,别的地方哪也不去!”
藏僧笑道:“那你们便一起!”
阿雪愣了一下,明眸大眼眨了眨,遂听她语气低弱的嘀咕道:“师傅说了,等他出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杀了那个叫什么忽必烈的人,到时候再将一干蒙古鞑子高手悉数杀个遍,蒙古就算是名存实亡了,我才不要去蒙古,我要去姑苏,哪里的吃的可好吃了!”
藏僧脸上笑容一僵,眸子里似有精光淌过,眉头倏地蹙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后奇道:“难不成,苏檀越已是解开了那纯阳铁盒里的秘密?”
阿雪听的茫然。“苏檀越是谁?”
藏僧敛了笑。“苏檀越便是苏青!”
阿雪瞪大眼睛,讶然道:“我怎么不知道师傅还有这么个名字,你又是谁?”
藏僧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檀越只是佛门对俗世之人的代称,本座乃元庭帝师,思巴!”
阿雪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好奇道:“思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姓?”
可下一瞬,遂听阿雪小声道:“不过,那个叫作“纯阳铁盒”的东西,很久以前就被师傅打开了!”
思巴本是微垂的眸子豁然抬起,精光暴现,手中念珠都在其拇指下被捺成木粉了,他心头大震,一直祥和的面容上终露惊容。
“竟然真的解开了?其中藏有何物?”
阿雪先前说完就后悔了,这会儿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思巴笑道:“既如此,那本座只有先委屈女施主了!”
可见阿雪还不说话,思巴一挥袖,一股劲风已是卷着风尘朝其裹了过去。
“随我走吧!”
可他随即双眼陡张,只似看见什么难以想象之事,但见阿雪倏地抬起一根纤秀白皙的食指,对着他遥遥一指,霎时间指劲离指而出,破空惊风,一股锋芒劲力气横空一落,咻咻作响。
思巴措手不及,他怎能想到眼前这容貌稚嫩的少女,竟是能指发惊人剑气,拂出的衣袖顺势一卷,可就听“噗”的一声,他袖上已多了个指洞,身形一晃退出数步。
而后惊疑不定朝面前有些慌乱胆怯的少女看来,只以为眼前人是装出这般人畜无害的模样。
“好指法,女施主藏巧于拙,好厉害的心思!”
话起话落,已是右掌运起,隔空拍出,像是试上一试。
可怎料少女面上虽有些无措,急得手忙脚乱,然食指再抬,再一点,一道白茫茫的劲气,立如云烟般自指尖射来,竟是冲散了思巴的掌劲。
就听阿雪轻声道:“大和尚,你离开吧,我不想和你打架!”
远处的铁骑,此刻皆已围了过来。
驰骋之声,仿似地龙翻身,浩浩荡荡。
也在这个时候,那雪峰顶上,忽见一条身影,快如鬼魅,轻若云烟,只似平地窜起,已是飞快朝山脚掠去。
第311章 释迦掷象
“想不到女施主小小年纪,竟是身怀这般惊人绝技,恕本座孤陋寡闻,却是不曾听闻中原武林有这门武功!”
见阿雪连出妙手,屡施奇技,思巴心头委实是有些拿捏不准,由疑至惊,再由惊到骇,鬼知道他心里经历了哪些心绪变化。
眼前这人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可这一身内力,却是浑厚惊人,怕是比得过江湖上不少成名久矣的武林名宿,江湖高手了,就是打娘胎里练,怕是也没得这般境界吧。
心中最后暗道,莫非眼前这小姑娘竟也是根骨绝俗,天资绝顶的练武奇才?
想想,似乎也唯有这个可能了。
还有那指发。
阿雪被那席卷驰骋过来的蒙古骑兵惊的心慌,但见他们只远远围着也不靠近,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只小声的应着思巴的话。“因为这是我师傅独创的武功,大和尚你当然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来,饶是思巴禅定多年的心境也有些不稳。
独创的?
“你说,这是苏青创的武功?”
“当然了,而且我很笨,就只练成了一种,还是我师傅替我打通玄关,才小有所成!”
说到这,阿雪有些闷闷不乐,似没看见思巴古怪的神情。
到底是忍不住心头景气,没多久,思巴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几种?”
阿雪捋着小马驹脖颈上的绒毛,回道:“师傅说总共十种,皆乃世上横行天下的绝技,合称炼天十绝,若是十种俱成……”
思巴听的目泛精光。“如何?”
“你这傻丫头,别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一个清寒平静的嗓音蓦然从高处落了下来,落在了思巴的耳畔,也落在了阿雪的耳畔。
思巴心头乍惊,却见一起落下来的不光是声音,还有人。
但见那绵延雪峰上,晃似分出一缕青烟,凌空飘转而下,形如游龙,荡似飞鸟,却是一个人;此人周身竟裹着一层白茫茫的劲气,故而瞧着像是一缕烟云,缥缈绝俗,骇人听闻,只似凌空虚渡,御风不沉一般。
初见时这人尚在山腰,不过两眼已在山脚,宛似凭空挪移,再瞧去,赫然已在阿雪身旁。
听着似是声音先落,然这人却是在声音散去的同时现身顿足。
定睛瞧去,只见这人素袍赤足,负手静立,一头黑白相间的发丝随意束在背后,肤色晶莹剔透,仿佛非是血肉之躯,周身笼罩的那层白茫茫的劲气,却是一股迫人寒气,只待身形一停,已如云烟散去。
“苏檀越,久违了!”
思巴瞧见眼前这天人般的青年,温和笑道,只是目透精光,仍自打量,心中暗暗称奇。
“久违?”
苏青淡淡自语了一句,又看了看那些蒙古骑兵,眼神里已泛起寒意。
“你这和尚,我还以为你佛法造诣极高,必然德行也不错,不想,竟是使着那般下三滥的手段,陷害于我,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思巴听完笑道:“非是我陷害,我只是说我有意封檀越为密宗大护法,真正害你的,是哪些嫉妒你得了名望的武林中人罢了,昔年你九死一生,不也是那些中原武林群雄所为,依我看……”
苏青蓦的讥笑一声。“依你看,我就只能入你蒙古不可,天下之大,难不成还没我容身之处!”
思巴敛了笑,神情认真的沉声道:“倘若檀越仍是不愿,那今日,恐怕就是阁下的死期,你天资绝世,为了这天下,也为了陛下,你非死不可!”
苏青如今功力大进,一身武功更是犹如厚积薄发,早已今非昔比,只冷眼一睨思巴,他轻声道:“好一个为了天下,看来和尚也动了杀心了,妙得很,我也是为了天下,不过,看来你的天下和我的天下,大有不同啊!”
思巴“哦”了一声,沉吟片刻方才继续道:“陛下乃是旷世雄主,天命所归之人……”
他似还要劝说,却被苏青话语打断。“行了,别废话了,什么天命不天命的,你一个和尚也喜欢这套说辞?呵呵,天命在哪呢?就算真有天命,那这天命也是在我手中,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今天做个了结!”
思巴听的长吁了一口气,他眉目一垂,眼观鼻,鼻观心,道:“既如此,本座得罪了,喝!”
一声沉喝,思巴右脚猛然一跺,脚下竟似有雷火迸发,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