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笑。
遂见这人灵活翻身一起,出手快如闪电,右手已是在苍鹰的肚子上轻轻一拍,猎物已然成了猎人。
老鹰的叫声戛然而止,哪怕是它振翅的动作,也凝固在了这一刻。
而杀它的人,现在是袒露着上身,任凭酷暑灼烤,这人的身上竟是不见丁点汗液渗出,一头的发丝披肩而散,乱如蒿草。
看着面前的苍鹰苏青自顾的咽了口唾沫,可还没来得及下肚呢,便见戈壁的山壑间,蓦然激起滚滚烟尘,马蹄声响,骤急的如鼓点一般。
“还追啊?”
苏青一蹙眉,想也不想已把手里的苍鹰弃至于地,转身就走。
“哈哈,萧千绝,你怎么越来越慢了!”
身后却见一只黑虎攀石跃壁,陡峭山壑之下,竟能如履平地。
虎背上的那人,如今是面无表情,盘膝而坐,眼见苏青如此言语,冷哼一声便飞身一扑,但见其身下衣摆呼啦一激,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般,直掠向苏青。
沿途一过,顺手折下一根戈壁中的枯枝,那木枝甫一落入萧千绝的手,便似化作一柄锋芒无匹的神剑,其上气机流露,已生剑气。
苏青却是哈哈一笑,反手亦是折下一截枯枝,手腕一转,枯枝亦然诞出锋芒,只挥枝横扫,立见剑气“嗖嗖”,剑风森然。
眼见对方竟已将他的“天物刃”运使的这般炉火纯青,萧千绝心头大震,好不心惊。
自那夜之后,苏青只在大理境内兜兜转转,而后径直北上,如今,这里已是在雁门关外了,身后蒙古骑兵,只被苏青耍的团团转。
他们追的时候苏青跑,他们休息的时候苏青便来扰,眼前这人,浑似一个怪物一样,像是拥有着无穷无尽的气力,怎么都耗不尽。追到最后,这人更是越来越强了,从一开始的逃亡,再到反击原本数千精骑,不过三个多月,已被其杀的只剩不过五六百人,有的更是连马都跑死了,硬是追不上。
别说他们追不上,就是现在的萧千绝也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错觉。
太惊人了。
此人一身武功简直就是日新月异啊,进步神速。
他自创出“天物刃”又经不断完善,几乎可说耗费半生之功,可这小子,短短三个多月竟能信手拈来,折枝为剑,追他数十年之功,若非亲眼所见,他却是打死也不信。
心念电闪。
二人已是对上。
以枝作剑,剑锋相抵,剑气迫人眉睫。
四目相对,苏青轻声道:“萧老怪,今日,便让你瞧一瞧我悟出来的东西,也算是这一路上,你陪我试招磨砺的好处!”
敢情,苏青竟是把他当成磨刀石了。
一听这话,饶是萧千绝再欣赏他也不免心头盛怒,脸色阴厉,一双如鹰如隼的阴鸷眸子久违的爆发出了骇人杀意。
两根枯枝在这荒漠隔壁上,早已是被风沙侵蚀的脆若朽木,可如今,在两人手里,却能绽放出截然不同的耀眼光华。
“呵呵,小子,今天便是你最后的机会,若不跟我走,那我就废了你,挑去你的手脚筋,让你好好尝一尝其中的滋味,”
萧千绝寒声冷笑,一身气势层层拔高,似可上接青天,下绝地际,再无保留。
沙尘漫卷狂飞,仿佛也因之而心惊悚然。
苏青却不以为意。
他右手持枝,体内劲力已是同样勃发,满头乱发根根竖起如戟,如焰倒竖。
僵持不过顷刻,二人手中枯枝齐齐如尘碎散,随风湮灭。
可萧千绝却乍然有了动作,身形一摇,双掌已是立起,快如飞鸟穿林,只袭苏青心口,点向他的命脉。
未等落下,却见苏青竟是同起双掌,与之相迎,轻灵如花间蝴蝶,幻妙无形,如刀如剑。
二人只这一动,两双手便似化作天下万般兵刃,穷极变化之妙,忽刀忽剑,忽枪忽戟,握拳成锤,立掌为刃,瞬间已是彼此互攻四十余招。
萧千绝狭眸陡睁,厉声狞笑道:“好,竟然把天物刃练到了这般境界!”
他杀的兴起,口中呼啸连连,尖锐刺耳。
原来,他每出一招,苏青竟也能与之一般无二,使出相同的招式,斗了四十多招,竟然全都无功而返,被苏青用同样的招式抵消了。
怒自心生。
这“天物刃”号称天下内劲之最,旨在“天下万物皆为我刃”,若运劲于拳掌,则血肉可作刀剑,凝气成锋,若运劲于外物,一缕发丝都能斩钉截铁,几乎囊括了天下各类兵器武功招数,将之尽化入拳法,信手拈来。
二人厮杀正酣之时。
苏青也是在笑,笑的轻淡,他一边化解着萧千绝的攻势,一边缓缓道:“还要多亏了你的天物刃,领我受益匪浅,看见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萧千绝闻言一怔,正自惊疑之际。
不想一条腿豁然自下如毒龙钻来,足尖当空扫过,萧千绝已是面色动容的退出数步,定睛一瞧,自己的一片衣角,已如被剪刀裁剪下来的一样,断口处光滑平整。
“这、你、”
萧千绝瞳孔为之一缩。
天物刃?这小子竟然以双脚作刃。
不光如此,苏青沉息一吐,整个人豁然都像是爆发出一股极不寻常的气机锋芒,他像是化成了一把天刀,一柄神剑。
萧千绝万没想到,天物刃落到此人手里,竟然多出这般变化,多了另一条路。
但心头怒火未平,他双手一扣,阴沉冷笑道:“好,果真天赋绝顶,竟是想出这等非凡变化,我倒要领教领教!”
“千锋一向,万刃无形!”
他却是起了胜负之心,施展出了“天物刃”最后一变,一双手兀自大变,诡异莫测,穷极变化,方寸丈许范围内,萧千绝只似将万般兵刃尽化一双肉掌之中,对苏青拍了出去。
一掌落下,那掌劲陡然分化而散。
尘土冲天漫起。
黄沙滚滚如龙。
却见苏青劲贯全身,闪也不闪,避也不避,眸中精光一闪,整个人便似化作一柄出鞘神剑,脚下一掠,身前如有无形锋刃,劈风斩尘,好不骇人。
萧千绝所催掌劲,尽数湮灭。
苏青只发出一声长笑,已掠过了似呆住的萧千绝,狂奔着朝那追来的骑兵迎上,未见动手,然面前无论是人是马,竟然皆恍若被剑锋劈开。
冲出一条血线,苏青已是消失远去。
第295章 路遇恶徒
清晨。
朝露未散。
官道,快马疾驰往来,多是蒙古人。
沿途所过,无不是战祸后遗留下的残垣断壁,铁蹄践踏过的痕迹,百姓流离失所,多成奴隶俘虏,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如今,中原北方多已陷落,蒙古大军兵至襄樊,欲图中原。
只说苏青一路自关外南下,眼见疮痍大地,不禁心绪复杂,一路行来,少有笑颜。
如今三伏天的气候,兵荒马乱不说,流离失所之下,不少人逃得了战祸,却难逃天灾,大旱饥荒,饿死的不在少数。
一路急赶慢赶。
苏青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行头,脚下也不停歇,自他离了中原,被那萧千绝追杀逼迫至今,已是过去半年多了。
不过,他的名头,被这一追,倒是水涨船高,江湖流传不少,起初还有人担忧他被生擒活捉,可时日一久,反倒成了江湖人口中的谈资。毕竟,能在蒙古骑兵的夹击下,又有江湖绝代高手步步紧逼,他竟还能逃,且游刃有余,简直是让人直呼不可思议,一来二去,倒是成了别人嘴里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临近晌午的时候,他行至一处集镇。
天烈日高旋。
烘烤之下,街往来人马一个个俱是汗流浃背,晒得人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提不起精神。
苏青也是赶了一段的路,眼见前面多出个市集,当下也是不由得脚下发力,挑着个酒家饭庄赶了进去。
“好酒好菜端来!”
只招呼了一句,他抛出一锭金子,那本来趴在桌昏昏欲睡的店小二,立马是睡意全无,脸堆满了笑,点头哈腰的,小跑着朝后厨赶了去,等交代完了,这又跑了出来,端来了茶水点心。
苏青挑的是个临窗的位置,瞧下去,正好能看见街过往的行人,他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心里则是在想着事。
蒙古大军,兵至襄樊,若是记得不差,恐怕用不了几年,襄阳城破,这汉人的江山就要没了。
他皱眉苦思,已在想着要不要帮一把,可又该如何帮,他如今功力远远不及从前,以一人敌一国,简直就是取死之道……
心里想着事,苏青已似神游物外般静坐出神。
“客官,酒菜都已经齐了!”
等听到伙计的声音,他才蓦然回神,只埋头一阵狼吞虎咽,愣是把那伙计瞧的目瞪口呆,一桌的酒菜风卷残云不到一盏茶,尽数入了苏青的肚子。
如今他肉身愈发强横,所需精气便极为庞大,日夜饮食远超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便似那九如师徒,真以为他们是贪图酒肉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大金刚神力”乃是世一等一的横练绝学,倘若他们天天吃些个青菜豆腐,精气不足,还练什么武功,九如神力已成,倒是无所谓,可那小和尚花生却整日里呼饿,分明是已在行功,根基渐成。
吃饱喝足,苏青又发足赶路。
可他只出了市集没走几步。
迎面便见个白袍人正自在不远处的浓荫下站着,似在等候,这人肩头,还扛着个身材曼妙的黄裙女子。
瞧见苏青走来,这人先是似笑非笑下一瞧,然后才啧啧有声道:“可惜,可惜,可惜了这么一张倾城绝色的脸,竟然是个男人,小子,你就是那在萧千绝手底下逃走的那人?”
苏青的目光却瞥向这人肩头,那女子昏迷不醒,再瞧这人眼露淫邪之色,十有八九是掳来的。
见他瞧着自己肩的女子,白袍人嘿嘿一笑,道:“小子,莫不是你也好这一口,要不,待会等洒家完事了,就把她给你?”
“不过,可不能让你凭白得了好处,听说你和那萧老怪打赌,赢了他的天物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苏青掀眉一挑,淡淡道:“不错!”
白袍人眼睛立时一亮。
可苏青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色一沉,他笑吟吟的道:“但我不会给你!”
白袍人眸子一沉,阴恻恻的道:“洒家问你要东西,那是看的起你,小子,别不识好”
他正自说着话,蓦然脸色骤变,口中话语戛然而止,本是直挺的身子,突然如灵蛇一般,扭动数下,闪身一转,便见身旁的大树,一只肉掌,宛如削铁如泥的神兵般,直直没入树干,看的白袍人心头一寒,只把肩的女子随手一丢,已警惕的非常凝视着苏青,惊疑道:“天物刃竟被你练到这等境界了?”
苏青抽出右手,望着白袍人目露思索,然后道:“你是无妄头陀贺陀罗?”
这人肤色略黑,面恶发短,加之先前自称,分明是个和尚。
虽说苏青功力大损,然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何况天底下能躲开他一招的和尚可不多,除了九如,八思巴之流,放眼江湖似乎也就这贺陀罗了。
据说这无妄头陀当年因修炼“大金刚神力”不成,却另辟蹊径,创出一门邪法,每修炼一番,便要吸食活人鲜血。
此法唤作“小黑魅功”,一经练成,力大无穷,虽是邪功,但论威名却也只在大金刚神力之下。
然,要想功成,便就要吸食人血,十分歹毒,当年便是九如和尚与萧千绝联手围攻,将此人赶出中原,遁往西域。
可谁想这一去,无妄头陀愣是凭一身所学,横行西域,为祸一方。
可就在半年以前,此人竟又履足中原。
这事儿还是九如老和尚告诉他的。
苏青眼睛一亮。“听说你力气很大?要不要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