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大冒险 第19节

后“宫宝森”于北方隐退,搭手的也是他,已算是指定的传人,“卦门”放在外的面子。

至此,声名大振。

不过,他们来广东的时候,也不算早,大概是九一那会,东三省沦陷,方才南下。

北方局势不容乐观,宫宝森有意促成“南拳北传”,可惜碍于南北武林的门派成见,一直未有进展。

约莫着是把这念想准备留给他的接班人。

而他们,就在佛山。

在广州,最有名的玩场是陈塘的留殇。而在佛山,最有名的是鹰沙嘴的共和楼,里面满堂贴金,故而又唤作金楼。

这个名字也是有些来历,据说宫保森第一次来金楼,不是来风流快活,消遣解闷,而是送来一个炸弹,三天后就炸死了广州将军凤山,民国由此而始,所以才叫共和楼。

俗话说“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金楼”里可藏着不少好手,卧虎藏龙,与一般的赌场妓院不同,时值国家危难之际,多是天涯沦落人,嫖的是情,赌的是义。

倘若你情我愿,兴许还能耳鬓厮磨,春风一度,可若是不情不愿,你便是碰都碰不得,求的是个“雅”字,别看那些女子沦落到这种风尘地,可个个都身负绝技,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识字知礼,却不输于旁人。

江湖儿女,你敬人一尺,人家自是敬你一丈,可你要是真把别人当成卖皮肉的,低着眼瞧人,指不定出了门就没你这个人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想当年“红灯照”里的那些女中豪杰大多便是出自风尘处。

望古观今,但凡这些堂子,无不是龙蛇混杂,水深的很。有钱的人消遣,没钱的人想着法去偷去抢去骗也要进来消遣,江湖汉子聚义,恩怨情仇消遣地,一来二去,这便成了实打实的销金窟,而且,也方便人打探消息。

寻常青楼已是如此,金楼就更不一般。

极尽奢华,传闻里头有吃有喝有女人,世上但凡谁有了钱,都想好好进去消遣快活一番,号称太子进,太监出,昨个你能富甲一方,兴许进去一趟,等出来,就剩个光溜溜的身子。

便似先前所言,嫖的是情,赌的是义,那是因为,赚的钱早就数不清了。

既是藏龙卧虎,自然有龙有虎,这龙虎所藏之地,便是那些讨饭口吃的三姑六婆里,端茶递水的茶壶们,整日里抱着算盘的账房,或是笑脸相迎的老鸨。

一不留神,连那年老色衰的女人可能都是某个门派的传人,又或许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茬子,犯了事,到楼子里避避,又也许连看门的牙都快掉没的老大爷都是隐姓埋名的宗师。

得罪了他们,保不齐就和那经理一样,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施了暗手,前脚出了门,后脚尿血,再往后吐血,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风尘之中,多隐士高人,追寻返璞归真,大道至简之理,道求无为,儒寻中庸,说到底,就是这人一生,得见众生,见天地,最后再见自己。

金楼有三层。

不似北方建筑那般粗犷大气,南方人多追求细节上的精细,要求面面俱到,妆要画的一丝不苟,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连衣服上有个褶都得捋顺咯,连灯饰家具的摆放大堂楼梯的摆置都有说法。红漆上不能染一颗尘,地上不能有头发丝,规矩繁琐,金楼更是做到了极致,传闻堂子里的每一盏灯都不一样,窗户上的花纹每一扇都不一样,每个女人的妆也不一样。

九月末的天气,在北方算是冷下来了,可在这,正值酷暑。

金楼名副其实,当真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没有熄灯的说法,也没有关门的说法,来了客,进去就行。

在金楼外,你根本听不到女人为了赚钱揽客的吆喝,只有笑声,曲声,歌声。

“嚓”

夜色撩人,就见不远处忽然擦起一小簇焰苗,一个穿着西服的身影低头点着烟不紧不慢的立在了金楼前,打眼一瞧,随手揽过一个张望过来曼妙女子的腰身。

“侬系来消遣么?”

女子穿着一身青花白的旗袍,美目瞪大,好奇之余,也没拒绝。

西服男子宛如冒着水汽的凤眸对她含笑一眨,而后伏在她耳畔呵了口气,轻声道:“不告诉你!”

热气袭颈,但见那雪白的肌肤上冒出一片鸡皮疙瘩,女子面颊立时升起一抹酡红,似嗔似怨的瞧了对方一眼,任由其揽着腰身走了进去。

第027章 出头

金楼三楼各有规矩,三楼是听曲儿的,坐的高,图个清净,二楼嫖赌,而一楼,便是各路鱼龙混杂之地。

金楼二楼,整条楼梯上站满了人,三姑六婆,连账房先生都搭眼瞧着隔着道的那间堂子,那是因为,今个晚上来个了人。

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又输了?”

账房先生瑞瞥了眼送钱的小厮,就见这托盘上,好家伙,黄灿灿的小金鱼一条条堆起来都有一尺多高了。

“嘿,他娘的,头一回见到有男人上堂子是赌钱来了,依我看就那长相成是个相公,对女人没兴趣,自个瞧自个不就行了!”

铁桥勇算是大茶壶里头说的上话的,穿着麻衫,挽着袖子,不管是脸上还是身上,江湖气十足。平日里遇到挑事的也充当打手,干的都是杂活,练的武功也杂,想来是打小在楼里长大,从这个学一手,从那个得一手,也算是练下了一身不俗的功夫。

就这短短半个多时辰的光景,金楼硬是来来回回光往里送钱都送了四次,这会都换成金条了。

在场的都是心思活泛的,瞅了两次,就知道来人肯定不寻常,不是做千的高手,就是手底下藏着真功夫。

这是找事来了。

可上门是客,来者是善是恶姑且不论,讲究的是哪丢的面子,得从哪拾回来,但堂子里几个“千门”老手硬是瞧了又瞧,竟然瞧不出对方的手段,赌桌上输的一塌糊涂。

赌的也很简单,就是摇骰子。

堂子不大,镶金嵌玉的,顶上悬着角琉璃灯,边角亮着灯点着烛,连那烛台都刷了层金粉,玻璃上都带着花纹,像是西方传过来的彩色玻璃,有点类似于教堂的装扮,彩色丰富,灯火一透,真就富丽堂皇。

可还是有些暗。

角落里蹲着个紫金兽炉,金蟾吐珠的样式,燃香缕缕自蟾嘴中溢出,如丝如雾,清香淡雅。

屋里是三个人。

一张红木圆桌上,左边坐了两个人,右边站着一个人。

另外,窗户外头,可是有无数双眼睛往里瞧着。

那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梳着时兴的三七分,打着发蜡,穿着身得体的西服,要说装扮在这金楼里也算普通,唯独那张脸,欺花赛雪,清秀俊美,生的雌雄莫辨,玉面朱唇,凤眸剑眉,俊俏的都有些邪性,一动是一种风情,万动是就万种风情,勾魂夺魄,点尘不惊。

身旁模样清秀姣好的旗袍女子则是倚着男人的身子靠在对方肩上都快睡着了。

再看他们身前的桌面

送钱的大茶壶径直入内,把那一盘小黄鱼往男人面前一放。“先生,这是您的东西,共十根,按照三十五块银元一根折算给您!”

算下来,不到一个时辰,竟然赢了两千百块。

桌面上还有几摞零碎银元。

苏青只是瞟了一眼,随手抓起一把银元往小厮手里一抛,淡淡笑道:“行了,就放这吧!”

就见那十来枚抛出的银元竟然一块不落的全落到了青衣小厮的手里,旁观的人皆是眼神微变,彼此隐晦的相视一眼。

苏青能笑的出来,对面的那人可就笑不出来了,脸色发白,大汗涔涔,前头换了两个,他是第三个,结果头两个都是气势汹汹的来,冷汗涔涔的走,连输了十七把。

嫖赌不分家,金楼里太子进,太监出,又怎会少的了做千的高手。

苏青头一偏,一手挽着女子盈盈一握,似水蛇拂柳似的腰肢,一手抬指在其琼鼻上轻轻一点,低声道:“桌上的东西,能拿多少是多少,今个赏你的!”

女人睫毛轻颤,目泛水雾,视线从苏青的脸上移开,落向那一盘子的小黄鱼上,就这一条,约莫能换两亩良田。

她贝齿轻咬,低着喉声若蚊虫道:“别赌了,快些走吧!”

“噗嗤!”

苏青展颜一笑,随手取了三条小黄鱼塞到她手里,这东西可不能给多了,多了就能要人命。

然后他伸指一拨,托盘呲溜一滑,已到了桌心。

“再来!”

这下众人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两千百块大洋在市井里可是巨富,但在金楼根本不算什么,可瞧着苏青的模样,今个怕是不赢座金山银山出来,是不罢休了。

“你退下,我来!”

擦着汗的汉子如蒙大赦,喊了声“徐叔”,就退了出去。

进来的,是个头戴瓜皮帽,穿着身长衫的微须中年人,像是个教书先生,肤色白净,偏瘦,木讷,一双手洁净无尘,修剪的的一丝不苟,看得出来,他很爱他这双手。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来人木讷的看向苏青。

“年轻人,还是摇骰子比大小么?”

瞧着对方双腿不丁不的架势,苏青眼底精光一闪。

“客随主便,您说吧!”

“你既然在骰子上势如破竹,咱就在骰子上争个高低,不过玩个新鲜的怎么样?”

“怎么个新鲜法?”

“咱们就相互猜猜各自骰盅里能摇出几点来,如何?你要是输了,桌上的这些东西都给你,但往后你不准再上金楼一步,得绕着走,你要是赢了,咱三倍赔你!”

苏青一扬眉,他笑道:“客气了,请!”

话一落,这被称作“徐叔”的中年人,右手似柔若无骨,只伸出食指中指,轻轻在桌沿一压,看着不带一丝烟火气,绵软无力,可桌面上,赫然多出两个清晰的指印子,就连纹理都能瞧见,面前骰盅直直飞起,被其顺势一拨,当空悬了起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推一拨,可是糅杂了太极云手、推手的阴柔巧力,骰盅还没转,里面的骰子自个就已飞快传出哗啦啦的声响。

不出意外,面前这位竟是个太极门的高手。

三大内家拳,形意、卦、太极,今个算是都见个齐全了。

“年轻人,听您的口音,是打北方来的?”

这位爷只伸了根指头就跟逗鸟一样,那骰盅竟在指肚上似陀螺般摇的飞快,里头的骰子哗啦啦就和炒豆子一样,嘴里还能分心问话,探着底。

苏青笑了笑,也伸出食指中指,莹莹灯光下,只似两根纤长玉指,轻飘飘的搭在了自个的骰盅上,就那么轻轻一碰,似是思量般,叩了三下。

“啪啪啪!”

三下,每扣一下,桌面上便惊起一道脆响,他答道:“您眼力好,前天才到的,上这堂子是为了出个头,搏个面!”

就这三声响,窗户外头也不知道多少人变了脸色,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可要是连内行人也瞧不出门道呢。

徐叔望着苏青面前动都没动的骰盅,木讷的眼睛里似有亮光闪过。“算起来,我也是北方的,你这么做有什么说道么?”

苏青收回手,眼神一沉。

“当然有,咱就是想当着诸位的面,论个事!”

“砰!”

中年人伸手一压,骰盅里的动静立马消停。

“你说说,能帮衬的咱一定帮衬!”

苏青嘿声一笑,弹了弹烟灰。

“我要论的,可是生死大仇,杀师之怨,您接的下么?”

他也不等对方应声,视线一垂,看着对方的骰盅,眯了眯眼。“想不到,阁下除了一手太极的阴柔功夫,竟还懂得腹语这般走江湖卖艺的伎俩。”

“你早就把骰子磨成粉了吧!”

“开吧!”

中年人脸颊肌肉一抖,只把骰盅一揭,就见内壁上,沾着一层粉末,三颗骰子竟被那只手磨碎了。

“你一边说话一边摇骰子,无非是为了掩饰腹语,我听你气息一长一短,便知有古怪,京中有善口技者,轮起来,腹语不过是小道罢了。”

“换您猜猜,我这里头,有几点?”

中年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只因苏青摇都没摇,何况先前还故意露了一手,根本就没想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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