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神指?手上功夫,遇上我,算你不够运气!”
苏青坐着,他将琴横放在腿上,捋袖、抬手、伸指,他也是出指,屈指一弹,飞射来的指劲立时粉碎。
白愁飞脸色更白了,四指一曲,陡发中指,“嗤”的一声,再射一指。
这一指的用劲却是相当的巧妙,指劲未至苏青身前倏然一分为二,一缕激射,一缕弧射,一缕直奔他的眉心,一缕飞向他印堂。
只是,两只玉手却早已洞察一切,揉碎了,攥碎了他的指风。
不过两指,白愁飞便已扑到苏青身畔,他现在可不想讲什么江湖道义,什么光明正大,如今乃是成王败寇的生死险境,他急于杀掉眼前的人,而这人,双腿残缺,动行必然迟缓,近身相斗,势必吃亏,所以,他想要打碎苏青的椅子,特别是看见对方举手破招,他就更要如此了。
他的身法一流,博百家之长,轻功更是绝顶,甫一扑来,快疾变化竟是恍惚变出六个白愁飞来,六个白愁飞,已在苏青周身四方,以及头顶,悍然出招,诡谲的身法,惊艳的指法,变化出无数杀招绝招。
他是副楼主,自上了这座山,入了这楼,楼子里囊括的武学秘籍,各家之长,加之他自身所学,早已是精进到一个几位可怕的境地。
短短三四个呼吸,他便已对着苏青,攻出了五十三记险招,绝招,而且无一招重复,更是天底下不少门派势力的绝学,招式之精深,之繁琐,已是令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苏青只是坐着,但他的一双手,却已如遮天覆地般摊开,白皙剔透的双手,一挥一横,已化出层层虚影,只将周遭所有攻击一一化解接下。
所有人都看得沉默了、呆了、傻了,“如意吉祥”四人的脸色俱是精彩极了,他们虽已想到眼前这人既能从青楼活着出来,势必不是庸手,定然是高手,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高到如此地步,简直高的没边了。
连天下第七也看的瞳孔缩了缩,扩了扩。
雷媚也是瞧的咋舌不已,她本以为自己知道很多了但现在,她才发现,眼前这个人,只怕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底气。
“看来,白愁飞这是遇到天敌了,但凡任谁遇上这么一双手只怕都要头疼。”
五十三招尽落,白愁飞的脸色也已煞白。
但他还在战、在攻、在杀,杀到最后,他神情癫狂,似是心中释放出了一只恶兽,狰狞阴厉,杀机满目。
“那就看看,谁是谁的天敌!”
白愁飞怒吼,长啸。
他决定用出最后一记指法。
三指弹天。
惊神指中最厉害的三大杀招。
但前两招他当年已在与关七对敌时用过,尽管被关七化解了,破了,却也令他名声大震,尔后名动京华,因为,他面对的是关七,更是关七施展出的“破体无形剑气”,尽管输了一筹,却也虽败犹荣。
但他还藏了最后一招。
这一招,就叫“天敌”,那是他当年面对关七时也不曾施展出的杀手锏,绝技。
现在,他已遏制不了对苏青的杀心。
他等不及了。
杀。
一股极其惨烈,凶戾的气机从白愁飞的眼眶中喷吐而出,继而蔓延他全身,像是一股憎恶之火,这股气机一出来,他整个人已像是化作不祥之物。
天敌。
都说天命难违,命由天定,他白愁飞却从不认命,既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成名,那就不择手段,算尽机关,纵使万劫不复又能如何,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成名,哪怕凶名恶名,他也不要庸碌一生,死不足惜,逆命而行,绝不认命。
“杀!”
他这一次,伸的是食指。
修长的食指,骨楞分明,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食指却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通红,血红,红的像是胜过了灯焰,看的人心惊肉跳,背脊生寒。
窗外,又飘雪了。
看着这一指,苏青的眼神凝了凝,动了动。
白愁飞已站在苏青面前,隔空指出了这一指,锦衣白服如被狂风掀起,发丝纷乱暴张这一指,他指出的有些慢,有的缓,可那手指上的血红,已化作一股淡淡的血色气劲,似是赤芒般,在他指尖慢慢现出,而后,倏然延展而去,像是一束贯穿夜幕星辰的赤光,粗细如指,急取苏青眉心。
而苏青呢?
他只在看见这一指的时候,便已轻轻卷曲了一下五指,接着并起五指,右手当空画出一圆,徐徐推出。
这一掌看着风轻云淡,可刚一推出,只如推山撼岳一般,屋内赫然凭空飙起一股澎湃掌风,掀的桌椅晃颤,屋瓦急抖,而后,爆出一团骇人紫芒。
“噼里啪啦!”
一人已倒飞出去。
第222章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苏梦枕静静的躺着,看着,拥枕静看,但当他看见一人僵直着身子倒飞出去后,他已幽幽喟叹一声,像是不想再看,亦或是不忍再看。
他就是这样的人。
对手下、对兄弟,他从不怀疑,也绝对的信任。
哪怕自己的这个二弟已要杀他,叛他,与他夺位争权,他心里,也始终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同情,还有可怜。
他明白,也知道,三个兄弟里,论势力根基,他曾拜师“小寒山”红袖神尼门下,交友广阔,且还有金风细雨楼这般的势力,他不需努力,已得名望,不需争取,已得权势。
而小石头呢,他虽然身世普通,可却拜了个好师傅,而且还是个不得了的师傅,正是那韦三青四徒之一的“天衣居士”许笑一,有这么一个师傅,无论他到哪,必然是能出人头地的,他可与四大名捕以师兄弟相称,更是诸葛正我的师侄,还有天下绝顶的武功绝学,有“挽留神剑”。
而白愁飞呢。
一无所有。
所以,他才想要拥有。
苏梦枕正是看见了这一点,才委以白愁飞大任,果不其然,白愁飞果然将“金风细雨楼”经营打理的蒸蒸日上。
可惜,他实在有些错估了白愁飞的志向。
时至今日,或许白愁飞已无志向,只有野心。
他太急功近利了,急着得到一切,哪怕不是他的,但他想要也一定要得到,最后变得饥不择食,不择手段。
成大器,做大事,最忌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能收能放,那才叫志向,可明得失,可晓是非,可一旦只放不收,或者收不住,自然而然就成了野心,毁了自己,害了别人。
飞出去的,当然就是白愁飞。
他右手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曲折,食指更是早已爆开,裂开,只剩下个血淋淋的断口,他整个人更像是一个稻草人般,自苏青面前飞起,然后在空中喷出一口血雾。
但他只是伤,还未死。
如此惊世骇俗的掌上功夫,委实骇人听闻,在场之人无不悚然动容。
他已重伤。
苏青坐着的轮椅,此刻也似被一头巨兽撞了一下,骨碌碌朝后滚了滚,他看了看手心的一点红印,渗着淡淡血迹。
白愁飞急翻落地,强稳身形,刚一站住,喉头一鼓,口中又涌出一缕鲜红,他只觉得五脏都似移了位,胸腹火辣剧痛,胸部好像也碎了。
到了这个时候。
胜负无疑是很明显了。
白愁飞出了那么多招,而苏青呢,只出了一招,一招却差点要了白愁飞的命。
苏青摩挲了一下掌下,血迹已不见,但他已不想再动手了。
因为有人已要替他动手。
动手的,赫然就是白愁飞的心腹手下,“如意吉祥”,亦如苏青若是死了、输了,那雷媚自然就会反戈,而相对于白愁飞来说,他这四个手下,也是同样的道理。
何况,苏青先前已是说过。
只杀敌人,不杀自己人。
哪又如何成为自己人呢?
当然是证明自己。
杀了白愁飞。
他们很聪明,看见苏青一击落罢,不再动手,便已心知肚明。
利小吉忙上前去扶白愁飞。
“副楼主你没事吧?”
白愁飞刚站住,刚缓口气。
耳听利小吉此言,正想说,可突然,他已察觉到身后传来,急风劲风,还有莫大凶险危机。
利小吉号称“一帘幽梦”,而他的兵器,便是一卷帘布,“子平飞帘”,七色帘布,被他一挥一抖,宛似怪蟒腾云,神龙翻空,已狠狠地,毫不留情的,抽击向白愁飞背门。
一起动手的还有朱如是,他使的是“铁板神索”,趁着白愁飞气息未平,已急取其背后十三道要穴、死穴、大穴。
白愁飞尖啸厉啸,凄厉刺耳,似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出手,但他却也有防备,因为,他这种不择手段,叛兄负义的人,许是做的事太绝了,太多了,自然而然也就联想到了自己,时时刻刻提防着身边人。
他已是跳起,跃起,拔地而起,飞空掠起,可仍旧慢了,盖因先前与苏青硬拼了那一张,令他心血起伏太剧,久难平息,一口气稍一迟缓,便已被那帘布抽了一下,打在了他的脚踝。
他整个人瞬间就觉右腿一麻,便已失了知觉。
朱如是与利小吉本就是苏梦枕派给他的人手,此刻毫不迟疑的临阵反戈,赫然是早就有所布置。
反倒是剩下的祥哥儿与欧阳意意有些迟疑,踌躇,但形势逼人,白愁飞大势已去,他们却也定下心,咬了牙,要动手。
苏青现在却已不去瞧白愁飞了。
他看的是那个背着包袱的天下第七。
“你想要干什么?”
天下第七的声音很沉也很利,尖利。
苏青掏出一块锦帕擦着手,慢条斯理,心不在焉的道:“我想要试试!”
“试什么?”
天下第七又问。
苏青嘿然一笑。
“杀了你!”
“如今都知道金风细雨楼遭逢外敌来犯,你们要是死了,谁又会怪到我的头上,何况你已见过我出手,又是敌人,而且那天还想要杀我,你说,我该不该试试。”
天下第七沉声道:“好!”
他已在飞快解包袱,眼露凝重,气势勃发。
接着,扭头转身,二话不说,便已嗖的往外逃、往外赶。
见这厮竟是被他三言两语吓得头也不回就跑。
苏青撇撇嘴,既无阻挡,也没出手,白愁飞一死,苏梦枕重病在床,沉疴不起,他自然是要掌权握势的,当然,也要服众,所以,显露一部分实力,这是必不可免的。
“哈哈”
屋内。
白愁飞忽然笑了,大笑不止,笑出了眼泪,既狂妄,也可悲,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