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黑压压的人头,两千人?还是三千人?亦或是五千人?
这些人,有关内名动一方的好手,有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有名门正派的弟子,亦有雄踞一方的武林巨擘,还有关外的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不乏浑水摸鱼之辈,还有的独来独往的,想要借此扬名天下。
苏青背着手,腰间挎着一刀一剑,平静如水的眸子一扫过,他已在人群中看见对爷孙,看见个酒鬼,还有个少年,熟悉的,不熟悉的,全都看了个遍。
然后,他坐了下来,坐在了帮中弟子搬来的一张大椅上,垫着软毯,坐的的享受极了,像是视众人于无物,甚至,还抬头看了看天空飘过的浮云。
“苏青,你太狂妄了,金钱帮为你所灭不假,可金钱帮的东西,却不能尽为你所得,那其中可是上官金虹自江湖上掠来的,何况当年柴玉关留下的各派武功秘籍,亦是流入他手,你得交出来。你“青龙会”行事霸道专横,早已惹得江湖上各门各派心生不满,今天吾等便是为了来讨个说法!”
有人仿佛看不过眼,终于忍不住了。
只是满山人影,也不知何人开口,但这人一说话,四方武林人士,立时齐齐嚷动,刹那间,喧嚣嘈杂,这些人各自身负内力,虽说强弱有异,但此刻一起发声,整个龙门山都似在这震天的吵闹中摇晃起来。
但却没人敢上前,敢动手,他们只敢说,也只能说。
苏青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平淡,他道:“先等等。”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就是这轻风柔水般的嗓音,却在脱口的瞬间,化作一声鬼哭神嚎般的厉啸,雄浑内力,在龙门山上回荡着,惊的滔浪失声,群佛悚然,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只剩下满山佛钟“岑岑”激响。
余响未绝,有人竟冷不丁一个哆嗦,似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屁股瘫坐在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苏青缓缓一抬右手。
立见陈二走出,手中捧着一本名册,沉眉瞪眼,他翻开一页,朗声喝道:“长白剑派、太行快刀门、崂山剑派、邙山恶鬼门、辰州言家拳、彭家五虎断门刀”
他一口气念出了四十余家帮派势力,到最后。
“人呢?”
一声大喝。
人群里一个披头散发,面阴如鬼的高瘦汉子领着数个同样不人不鬼打扮的身影,诚惶诚恐的掠了出来。
“恶鬼门在此!”
“金沙寨在此!”
“关中七十二煞在此!”
一个又一个人忙不迭的应着。
苏青坐在那里,低着头,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像是显得格外的无聊。
他这副作态,却已将不少人怒火点燃,如此目中无人,简直欺人太甚。
“姓苏的,别他娘的给你脸不要脸,今天没个说法,你且看看能不能活着下山,你真当几派掌门是摆设不成!”
又是那个声音,但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被这言语煽风点火,挑唆之下,立有人热血上涌,跳了出来。
“苏青,你真以为你能一手遮天不成,可还认得我?”
一个年轻剑客忽自人群中走出,面容冷峻,眼含厉色,此人一身如雪白衣,手中长剑光华灿灿,一看便知必非凡品,这是“夺情剑”。
来人,居然是当年的游龙生。
他身旁还站着个老人。
这老人一身紫黑长袍,灰发白髯,紫膛国字脸上,狮鼻阔嘴,眼泛精光,面容端是威严至极。
正是那藏剑山庄之主,藏龙老人。
此人威望极重,算是与几派掌门平辈论交。
他老来得子,年过半百,才有游龙生这么一个儿子,如今看来,这也是要插上一脚。
苏青抬眼也没多瞧,淡淡道:“今日乃我青龙会收揽各方帮派之期,你们这些人不请自来,莫非,呵呵,也想入我青龙会不成?”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又有声音响起。
那人穿着件很破旧的青白袍子,一张脸很瘦,蜡黄蜡黄的,下颔胡子稀疏,瞧着就似个营养不良的老学究。
他的语气很淡,眼神睨着,手中反握着一支银光闪闪的铁笛。
此人一开口,又惹起几声惊呼,隐闻“铁笛先生”等字眼。
“我一直在找你!”
苏青哦了一声。
“找我作甚?我原以为天底下只有女人会找我!”
这般时候,他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铁笛先生那张蜡黄的面皮隐隐一僵,继而冷冷一笑。“当年你说百晓生是梅花盗,我不在场,做不得数!”
“哼,依我看他分明做贼心虚,他才是梅花盗”
那个声音居然又出现了。
苏青蹙了蹙眉,轻声道:“这个人的声音我不喜欢!”
他一说完,身后狄青麟已身如鬼魅拔起,直直投入一处人群,长发飞扬,一身气机如潮水涌泄,只将那一片的人迫的踉跄四倒,摔成滚地葫芦。
一个急促惊慌的声音猛的冒起。
“苏青,光天化日,当着一众江湖豪杰的面,你竟敢指使手下杀人不成?”
“出来吧你!”
狄青麟面无表情。
探手一抓,提起一人又似苍鹰俯空般飞回。
这一切变化太过迅疾,不过电光火石,如一撮纸灰燃灭,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狄青麟手中已提着个瘦小矮汉掠回,重重摔在地上。
那瘦汉惊恐极了,面色煞白,趴在地上,张嘴欲言。
“噗!”
苏青交叠着十指,动也没动,便是看也没看,但他身后忽见个多出个少年,少年一抖手,瘦汉咽喉已多出柄没入其中的飞刀。
瘦汉倒地,满山群雄哗然。
第180章 洛阳大会,正邪齐汇(五)
看到地上的尸体。
有人已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话也不敢说了,连声都没了。
“阿弥陀佛,檀越果真张狂霸道,只因一句不喜他人声音,便可取人性命,令这佛门圣地染血,委实罪过,罪过!”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宣了声佛号,捻动着手中佛珠,如是说道。
苏青听完非但不怒,反而点头,似是赞同般轻声道:“听见没,大师说不可令这里染血!”
立见一个“青龙会”子弟走出,将那瘦汉的尸体抛入了伊水中,又将地上的血迹擦去。
做完这一切。
苏青看向那个老和尚,笑道:“大师以为如何?”
“哼,好一个青龙会大龙首,如此做派当真无法无天,既然你们一个个都畏畏缩缩不前,那就由我华山派打头阵吧!”
一个中年灰衣剑客冷声开口。
苏青摆摆手,那些个被陈二点名站出的各方帮派,立马如蒙大赦般躲向一旁,像是砧板上的鲜鱼,等候着自己的命运。
“你又是谁?”
苏青看向他。
那剑客冷冷道:“我乃华山游龙剑华少坤!”
苏青一扬眉,只觉这个名字似有耳熟,想了想,他忽记起件事来。“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号称华山第一剑客,却输给谢晓峰的人?呵呵,听闻你与谢氏一族交情匪浅,此行,难不成抱着别的目的?”
谢晓峰。
华少坤本是战意高昂,奈何陡听苏青说出这个名字来,登时神情大变,惊声脱口道:“你如何知道此事?”
毕竟他与谢晓峰一战进行的极为隐秘,也确实如苏青所言,更与谢家结了姻亲,交情匪浅,当初那人提出与他比剑,他本当成是少年心性,便幸然答应,哪想一经交手,竟是惨败收场的结局。
可如今这话经由苏青说出,他脸色阴晴不定,只以为谢家被“青龙会”安插了耳目。
如今谢氏一族,雄踞南方,连横各大武林世家,大有与“青龙会”成南北相抗的局面,何况他已见识过谢晓峰那匪夷所思的剑法,此次前来,还真就被苏青猜对了,为的是想要探一探苏青的招数剑法。
他心里虽惊,嘴上却不承认。
“放屁,当年衡山回雁峰,我华山遗失了不少本门绝学,辗转流落,如今金钱帮被你青龙会所灭,这秘籍必是在你们手中!”
苏青听完,慢条斯理的侧过头,望向陈二。
“他说的是真的?”
陈二道:“不错,金钱帮的密室宝库中,确实清点出不少各派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包括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
华少坤听的双眼陡张。
苏青淡淡道:“你先别激动,那可不是你的,那是我的!”
华少坤一瞪眼。
“你不给?”
苏青哂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讲这句话?”
“呛啷!”
忽闻剑鸣,再见剑光。
一声龙吟般的清脆声响伴随着一道耀眼白光,如自天外飞来,似神电劈下,直指苏青眉心。
不得不说,华少坤人品如何先且不论,但这一招剑法确实能称得上当世一流,快如惊雷,势若游龙。
苏青神情如旧。
他没动,他背后的狄青麟动了,一柄三尺长剑,如一泓秋水,霎时出鞘迎上,剑尖直迎,二人只似针尖对麦芒。
“哼,我也来领教领教!”
忽见一人跃入场中,似堂前飞燕,振臂一展,唰的已扑到苏青面前,尚在空中,便见十数点寒星嗖嗖飞向苏青。
这是铁笛先生,他用的兵器自然也是铁笛,打穴、截穴,攻人要害。
“雕虫小技!”
苏青眼皮一颤,交叠的十指忽翘起一根,指尖一拨,一缕劲风刹那破空飞出,他一拨是一缕劲风,下一瞬,十指一分,指尖一展,苏青手中无剑,可一举手,一抬指,如玉般剔透白皙的指尖便有缕缕剑风破空激射,刺人耳膜,骇的群雄色变。
华少坤的剑光忽然黯淡了,他凌空翻身一转,站立在地,眉心已多了个窟窿,手中长剑脱手,扑通倒地,已是气绝。
铁笛先生更是在惊退,可他嘴里忽惨叫一声,手中铁笛寸寸碎裂,身上多出数个血洞。
也在这时,却听长啸连起,惊呼遍地。
眼见苏青狠下辣手,几派高手同时闪身而来,用剑的、用刀的、用枪的、还有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