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马车随着哒哒蹄声赶了进来,被那火红的光华一映,车身上立泛金光银辉,绚丽不凡,很是奢华。这居然是驾漆金镶银的马车,雕龙画凤,华贵惹眼。
这辆马车一出现,便已引来无数对目光,远远注视,惊叹连连,只以为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来了,行人纷纷避让。
赶车的是个褐衣老叟,白须银发,两鬓斑白,牵着缰绳,不急不缓的赶着。
直驶过长街,翻过石桥,从城南赶向城东,这才真正慢了下来。
铜驼陌。
正值夕阳西下,薄暮渐深的时辰。
里坊间,高墙瓦屋,暮风中飘来阵阵沁人清香,这里人烟稠密,放眼望去,就见那一间间灰墙青瓦嘿漫起袅袅炊烟,与风一融,立如蒙蒙烟雨,纷纷扬扬,美不胜收,只如梦幻。
这里,便是洛阳八大景之一的“铜驼暮雨”。
似极了车里的人只是来此游玩观景的一样。
许是到了饭食的时候,里坊间倒是少见人影,只在坊间转了一圈,马车又来到了漫河边上。
沿着河岸徐行,但见三两株有些年头的老桂结满了桂花,散着花香,在风中簌簌飘荡。
但就在马车快要过河的时候。
他们本在石桥这端,可石桥上,一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婆子正拄着拐棍,有一步没一步的往这边走着,像是初学走路的幼童般,颤颤巍巍,真害怕一阵风来把她吹倒了。
苍老似干橘子皮的老脸上长满了一块块褐色的斑块,老目浑浊,让人看的心生不认,都想要去扶上一把。
陈二“吁”了声,停了马车,因为他知道,尽管车里人可能杀人如麻,但却绝不会也不允许杀这等垂垂老矣的老婆子,便是伤也伤不得。
“怎得停了?”
马车里响起轻低嗓音。
“有人,前面有人!”
陈二道。
马车里的声音笑了笑。
“那就等等!”
可这会真的是刮过一阵风,那老子身子一晃,好巧不巧,还真就被风吹倒了。
“哎呦”的吆喝了一句,手里的拐棍一摔,那老妇整个人已趴在了地上,嘴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着,好像都疼出了眼泪。
“怎么了?”
马车里的人再问。
陈二道:“那是个老人,摔倒了!”
马车的帘布被两根手指稍稍拨开了一些,只往桥上搭了一眼,苏青又已坐了回去,他轻声道:“你猜她想让咱们两个谁扶她呢?”
陈二像是没懂苏青话里的意思,愣了愣,然后这才反应明白了过来。
望向那个地上摔倒的老妇沉下了脸。
“她想让咱们上桥?那咱们是不是要绕开?”
苏青听的一笑。
“绕开?为什么要绕开?还真有点意思,上桥,离那人再近些!”
他吩咐道。
陈二点头,一抖缰绳,车轮骨碌转动,碾过石板。
转眼已到了桥上。
那个老妇粗布灰裙,趴地上犹自“哎呦”的嚷着。
可好一会,仿佛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那张老脸一抬,已朝面前的马车望去。
只是这一抬头,还没瞧上两眼,她就听马车里的人淡淡说了句话。
“裙子没捂好,底下的风光都漏了!”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老妇脸色急变。
她双手乍一撑地,趴着的身体瞬间使了个鹞子翻身,凌空一掠,嘴里同时厉啸道:“露馅了,动手!”
“哗!”
桥下平静水面豁然掀起数丈高的水花,一人手中使着一对乌黑的水火流星锤,他单手一推,运起最大的那颗,已狠狠砸向马车,劲风呼啸。
并非只这一个,马车后面,一个年轻人穿着身如雪白袍手中倒提着一杆银光璀璨的精铁大戟,已飞快逼来,银戟小叉在地上拖出一串火星,而后,高高跃起,狠狠砸向马车。
还有河畔的桂树上,忽见数条身影,踏枝如飞,人还没来,手中已不要命的朝马车催发出一道道流光暗器,然后飞快接近马车。
然后,马车前的另一端,就见暮色下,一道无法形容的可怖身影正低低发着怪笑,朝这般奔来,之所以无法形容,那是因为,此人身躯已非平日里所见之人,臃肿肥大,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堆肉山。
这是个女人,更骇人的是对方手里还拿着半截刀子,放在一张肥油满溢的大嘴中肆意乱嚼着,不时还发出嘎嘎怪笑。
这个女人一出现。
一直安静的马车里,此刻土壤响起一句异样的话语,像是意料之外。
“咦?大欢喜女菩萨?”
第172章 初会魔教
要知道兵器谱上的高手虽说都为男子,然,那是因为百晓生当年写下此谱时曾言不排女人,更不排魔教中人,前者乃是因为百晓生重男轻女,视女子为天下男人的附庸之物,后者则是因为魔教非中原教派,故而不入其中。
但这并不意味着世上女人,全都如林仙儿那般,只懂得以美色诱人,当世便不乏威名赫赫的女子。
眼前这位。
便是那首屈一指的一位。
但真正令苏青意外的还有对方的身份。
魔教中人。
传闻魔教不但有魔教十大镇教绝学,更有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等不世神功,以及神刀斩等盖世绝学,威震西域诸国,雄踞一方。
大欢喜女菩萨。
此人武功可算江湖第一女高手。
若入兵器谱,说不得便是那顶峰几位,可即便这样,此人在魔教中,怕也不过是护法一流。
她也是苗疆“极乐峒”的用毒高手,五毒童子的干娘,江湖传闻其生得奇肥奇壮,而且又高又大。
她肥壮的似是已套不进去衣裳,仅以布片丝帛遮住要害部位,高大臃肿的身体,一叠叠堆成肉褶的肥肉几乎快要垂到地上,看上去,就好像一坨肥肉堆成的肉山,一双眼睛却极为的大,精光闪烁,露着狞笑,浑身散发的气息凶悍简直就是上古洪荒时代的巨兽。
她嘴里还嚼着铁片,咯咯生响。
嚼铁大法?
“我听闻苏青形貌奇绝,俊美无双,你却还不撩帘让我瞧瞧?”
颇显尖利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唉!”
蓦的一叹。
苏青实在后悔极了,说实在的,他宁愿遇到上官金虹那般的高手,也不想遇见这么一位令人头疼的敌手,非但是他,只怕天机老人见了也得瞪眼,李寻欢看了也要苦笑。
驾车的陈二看见这座丑陋肥腻的肉山,也是露出惊容,他只觉得肚子里忽然反胃,生出一股恶心,一张老脸都瞧的发绿。
就这么一会。
那使流星锤的人已自河中翻到了桥上,手中两颗一大一小的流星锤一颗被他砸了出去,一颗还在手中,精钢锁链霎时绷得笔直。
还有那银戟,状似劈山,暴喝中已轰然砸下。
河面上还有暗器飞快逼来。
“陈二,你躲到车底去。”
马车里响起了苏青平静淡然的话语。
“是!”
陈二闻言也不迟疑,这些人可都不是庸手,生死当面,他那还能顾及脸面,忙跳下马车,缩身躲到车底。
其余人见状似没瞧见,他们本就为苏青而来,其他人是生是死,已无关紧要,不过蝼蚁罢了。
说完,苏青又似疑问般道:
“魔教?”
他知道对方是魔教,但却有些不明白这些魔教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倘若换做洛阳城里的武林世家,他倒是觉得理所当然,但这些人想到这,苏青脑海中灵光一闪,已有明悟。“原来如此,莫非,上官金虹已是魔教中人?看来你们也是为了金钱帮的那些东西来的!”
他说话的时候,一颗流星锤已自窗外击入,帘布掀飞,暮风呜呜呼响,一锤击出,却像是遇到硬物被撞了回来,砰的一声,汉子收锤后仍不罢休,脚下急赶,奔到马车窗前,伸手拨帘,两颗流星锤已在另一只手中被他舞的飞转了起来,似风雷激荡,欲要将车里的人砸的粉碎。
“啊!”
可一声惨呼。
汉子大叫一声,瞳孔放大,手中流星锤仍自转着,奈何眼中光华却在飞快消散。
窗外,一根纤秀白皙的食指正有些漫不经心的搭在外面,指尖还沾着血水,一颗血滴似如凝露,在他的指肚上轻颤,滴落。
汉子一手转着流星锤,一手捂着咽喉,鲜红血水自指缝间溢出,不要命的流出来。
然后倒地。
一指毙命。
大欢喜女菩萨道:“嘿嘿,好一个苏青,果然聪明,但你还是猜错了!”
那根手指收回,马车里的苏青道:“哦?猜错了?哪里错了?”
大欢喜女菩萨已上了桥,她嘿嘿笑道:“只因他上官家本就是我魔教安插在中原的分舵罢了,吾等一直试图里应外合,入主中原,可惜,上官金虹心高气傲,居然想趁机自立,好在你替我们解决了麻烦!”
他们说着话。
就见那银戟已至。
马车本来不大,在豪华精美,终究还是凡物,大戟当空劈下,如利斧开山,竟是将车顶劈开一道豁口,笔直而下。
但那持戟的白衣年轻人忽然失色,自己的大戟一劈一落,劈下时尚是完整的,可落下后,银戟只剩下一截断柄在手,戟身竟然断了。
但让他真正失色的可不是这个,他已低头,但见一根食指正从自己劈开的豁口探出,无声无息,已扎进了他的胸膛,没入了他的心口。
这个年轻人看的怔愣,又看的目眦尽裂,额角青筋暴起。
接着,他宛如回过神感觉到了那股痛楚。
“啊!”
又是一声惨叫。
汉子握着半截断柄就那么僵站着,待到那根食指抽回,他心口的窟窿里,仿佛心脉已破,一缕血箭飙射而出。
汉子踉跄后退,扑通倒地,转眼身下已多出一滩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