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大冒险 第108节

茫茫大雪之中。

苏青吹着唢呐,没入了这个江湖,因为他要去会会这些孤独的人。

第143章 说书老人

茶楼不大,落在洛阳城的城心,位置却是极好。

可惜,连日来的几场大雪下的人懒得挪窝,搁在往常必定是人满为患,但现在,有些冷清,没地儿去的叫花子凑着楼里的暖碳,祛着寒意,还有那些个吆喝累了的小贩,也凑了进来。

掌柜的倒也和善,非但没撵人,反倒让伙计给人倒了几碗热茶。

“砰!”

“啧啧啧,话说这名侠沈浪,当年可是打河北保定出去的,谁曾想,就此便一发不可收拾,非但清算了当年“回雁峰”上的阴谋,还了结了杀父之仇,最后出游海外,名动天下,要说这沈家,可是与李家为世交,小李探花当年与名侠沈浪自幼为伴”

茶楼里,堂前摆置着一方木桌,木桌前一个白发苍苍的瘦小老人,正精神抖擞,绘声绘色的诉说着一段段江湖往事,这其中不乏一些不为人知的轶事,见不得光的黑事,还有一些经久流传,脍炙人口的奇闻。

老人年过花甲,瘦小的身子上罩着件宽广肥大的蓝袄,极不合身,腰上紧紧的勒着条麻绳裤带,像是想要将袄子贴合下去,满头的白发被扎成了一条条麻花似的小辫,尾端系着红绳,很是惹眼。

他手里拿着水烟筒,说上一段,便埋着头,低着嘴,去嘬上一口,凹陷塌瘪的两腮,立马就跟陷下去了一样,脸骨毕露,瘦的厉害,下颌留着一簇山羊胡。

可老人的这双手却极为的不大寻常,大的惊人,五指骨节粗壮凸出,手背筋络贲张,根根分明,掌身厚实非常,都快比得上那门扇了。拳眼子上,一块块青黑的硬茧宛如生铁一样,摊开的掌心里,竟是光滑无痕,连一条细纹都找不出来。

大手一张,老人五指抓着碗口,这就牛饮了半碗热茶。

人虽老,可他一双眼睛却精光灿灿,瞧着就好像个顽童,在桌前做足了表情,绘声绘色的说着书。

老人身旁还有个花裙子的姑娘,扎着两根黝黑粗长的辫子,手里拎着面薄皮小鼓,珍珠儿似的眼睛活泼极了,圆圆的脸蛋泛着两抹红晕,像极了熟透的苹果,她应和着老人的话语,时不时拍拍小鼓,时不时吆喝两声,赢得满堂喝彩。

却是对说书的爷孙俩。

楼外大雪纷纷,天地洁白,楼里热闹喧天,一个门扇仿佛隔了两个天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呼号的风雪里,兀的多出个脚步声,咯吱咯吱,像是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但就在路过茶楼的时候,脚步声忽的停了。

门扇吱呀一声开启,一条影满身是雪的从外面滑了进来,像是瞧见了缝隙,翻飞的雪花这会齐齐往屋里卷。挨着门坐的人听到声音已自觉缩好了脖子,等着冷风呢,不想那进来的人看也不看顺手一抖袖,身上的雪花齐齐浮起七八寸,在空中碎成雪沫,却是没人瞧见,那门外飘进来的雪花这会在那人抖袖之下,径自在空中打了个旋,又飞了回去,与后飞而至的雪势激在一起,化作一片惊人雪雾,转眼便散。

“哎呦,您快把门关着点,可冻死人了!”

听客见那人还抖着袖,忙招呼了一句。

“嘶,好嘞,这天可真够冷的嘿!”

那人忙笑着支应了一句,也缩了缩脖子,转身用肩膀把门抵住,揣着袖,凑到一张茶桌前坐了下来,要了一份干果蜜饯,点了壶龙井,笑眯眯的吃喝起来。

但事实上,就在他抖袖的时候,上面说书的老人,一双眼睛已不禁眯了眯,好似老眼昏花在仔细打量来人,但他马上又恢复如常,自顾自的讲着故事。

时辰过得很快。

茶楼里的听客来来去去,换了数拨,有冷清的时候,也有热闹的时候。

门外的雪一直下到傍晚时分才停。

等到暮色初露。

说书的老人才深深呼出口气,喝了口茶,停了声音。

一旁的孙女笑嘻嘻的跑下座去,在听客间来回穿梭,手里兜着个布帽,嘴里说着有钱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的话。

不过,这一圈跑下来,肯打赏的人可没几个,就算真有也顶多是一两枚铜板,这也没办法,大雪天的能出来讨营生的肯定都是穷苦人家,有一两枚铜子也不错了,辫子姑娘仿佛早就习以为常,脸上仍是活泼的模样,眼瞅着一屋子都走到底了,不想一锭银子在空中滑出一道轨迹,落到了布帽里,与那些铜钱撞在一起,哗啦出声。

辫子姑娘先是一愣,然后惊喜交加,没银子能活,但有银子肯定更好不是。

明眸一转,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她就看见最后面的一张桌上,一个青衣人正往回收着手,见她瞧来,还含蓄一笑。

人走茶凉,曲终人散,这是难免的。

说书的声音一停,茶楼里的听客们立作鸟兽散去,裹着衣裳一头扎进了外面的冷风里。

就剩下那青衣人。

说书老人瞧了瞧,把水烟筒往嘴上一搭,身子一扭一转,竟化出一串残影,待停下,已坐到青衣人身旁,他倚着桌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但只是瞧见对方的那双手,老人的眼神就变了变,他精于手上功夫,自然明白其中的很多门道,对方那双手剔透如玉,手背上毛孔细小,却是看不见一根汗毛,这怕是练了某种极为惊人的劲力,连气血都阻隔了,以致毛孔闭合,毛发不生,达精气不外泄的地步。

老人两条白眉参差不齐,这会一抖,嘿声赞道:“好一双玉手!”

而对方也看着他的手,准确的来说是苏青看着老人的手,紧随其后的赞道:“好一双铁手!”

但他眼神忽一抬,又语气轻缓的笑道:“我实在有些好奇,不知这双手还能不能握住天机棒?”

天机棒,便是当今武林“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兵器,亦是天机老人的兵器,眼前这位白发老人,无需多想,正是天机老人,孙白发。

“呵呵!”天机老人一瞪眼,蓦的发出一声底气十足的浑厚笑声,直震的桌上碟碗急颤不止。

“握不握的住,你何不出手一试!”

苏青闻言沉吟片刻,眼中光华一闪而过,道:

“那请前辈亮出天机棒吧!”

天机老人却自顾地抽着烟,随意且漫不经心的搭话道:“棒在心中,你若出手自可一见!”

那辫子姑娘这会忽的从后厨里端过来几盘小菜,见两人双目互视,针锋相对,不由一愣,嘴里喊了句:“爷爷!”

苏青蓦的一声轻笑。

“算了,今日苏某前来只为求教前辈一个问题!”

天机老人徐徐吐出口烟:“哦?说说看!”

四目相对,苏青慢吞吞的像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知老前辈是否听说过一句诗,或者一把刀!”

不等老人接话,他已幽幽念道:

“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144章 上官金虹

这本是一句很动人的诗句,奈何世人却不知这诗情画意下所隐藏的杀机,足以令整个江湖为之动荡,当世知晓的人,怕也寥寥无几。

因为,它代表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惊神骇鬼的势力。

魔教。

便是苏青也只是从“青龙会”所收纳的典籍中找到点点零星记载。

这世上,与世同存的势力,可从来不乏“青龙会”一个。

一旁的辫子姑娘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皱了皱琼鼻,目光在苏青身上打量了几眼,只把端上来的小菜一一摆到了桌上,又风也似的朝厨房溜去。

“今天来客人了,我再去拿壶酒!”

等辫子姑娘转身离的远了。

“啪!”

天机老人坐在那,他本是随意坐着,一条腿搭着,一手端着水烟管,懒散闲情但当苏青说完这句诗后,老人另一只扶着桌面的手,忽的一压,手背上贲张的青筋脉络,就似一条条虬龙蚯蚓般一抽一颤,原本平整的桌面,瞬间凹下去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掌印,大如碟盘,却又被他随手一抹,掌印登时变成一个凹下去的浅坑。

木屑如沫,自天机老人的手中簌簌落下。

仅仅这只手,恐怕江湖上有九成的人物都得往后排,何况对方乃是以棍棒成名,若是手里再多件兵器,不知又会有怎样的威能。

便是苏青目睹这一手,也不免微微一凝眸子,稍显动容。

天机老人那双神华外放的目光,忽似两颗冰锥般钉在了苏青的身上,宛似生了根,眨也不眨,像是要在那张温和的面庞上瞧出一朵花来。

他蓦的嘿嘿一声笑,笑中听不出喜怒,眯眼撇嘴,狡猾的像个老狐狸,他说:“我还以为今天遇到阔绰的豪客了呢,本想着能多得个几两银子去打点酒喝,原来这银子收的也是有条件的!”

苏青也笑了,微微一摇头。

“孙老先生言重了,今日我不过途经此处,并非有意寻来,只是既然得知您在城中,自然要来见一见您这位当世顶峰!”

天机老人听后沉思片刻,他问:“哦?你要去何处?”

苏青笑着,抬手指了指外面泼天的风雪:“江湖!”

天机老人一听,吹胡子瞪眼的看向苏青。“你莫不是来消遣我老头子的?”

苏青却哈哈笑道:“吾辈皆是江湖中人,所去之处,哪怕行遍四方,何处不江湖啊?在下不才,名为苏青,正是一个行四方的江湖人!”

天机老人没想到苏青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眼睛瞪了几瞪,然后点点头。“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不过说法虽然新奇,却也有些道理!”

但他忽一转话锋。“你就是那位拿出一百万两悬赏梅花盗的人?”

“酒来了!”

辫子姑娘这会又提着两壶烫好的老酒风风火火的赶了出来,许是被烫到了,忙将酒壶搁下,对着手心吹气,她坐到一旁,嫣然笑道:“客人尝尝我的手艺,这茶楼冷清可是很长时间没人来过了!”

天机老人不冷不热的在旁嘀咕道:“还客人,说不准是仇人呢!”

毕竟在他看来,苏青来历不明,且行事言谈颇为古怪,让人捉摸不透,何况还深藏不露,或许是敌非友也说不定。

孙小红一嘟嘴,却没瞧见先前的一幕,故意板着脸,道:“爷爷,人家可是给了银子的,一顿饭,不碍事的!”

天机老人没说什么,目光一垂,望着苏青倒酒的手语意莫名道:“也不知道你这双手能在兵器谱上排第几!”

苏青没半点拘谨,对着孙小红点头示意一下,不以为意的道:“所谓的兵器谱,不过一纸荒唐言罢了,这江湖藏龙卧虎,天下高手,焉能尽展于一谱之上,岂非贻笑大方!”

话未尽。

“哦?那依阁下之言,谱上高手,皆是笑话?”

陡然。

外面幽暗的长街上,猝不及防的响起一道声音,铿锵有力,沉稳至极,宛如一声声重锤砸下,带着一种金铁般的质感,清清楚楚的传了进来,平平淡淡,却赋予了言语一种极端的势,权势、威势,如手握生杀予夺的高高在上之人,不需要大声说话,便已让人胆魄皆丧。

又有人来了。

两个人。

积雪未化,两个人的脚步声却只发出一个声音,像是不分彼此,宛如步步生根,一步一步,一声一声,从远处走到近处,站在门外。

灯火下,映射出一尊魁梧高挑的身形轮廓,真像是生根了的参天大树。

苏青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上神情未变,像是早已知道,或者说,早做了准备,但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无法掩饰的势,他不禁一挑眉,指肚摩挲着杯沿,嘴里悠悠然,肆意笑道:“除却寥寥几人,余者不足道也,不过、”

“不过什么?”

门外的人冷冷问。

苏青道:“武功并非是衡量一个人强弱的根本!”

“哗!”

门扇推开,门外的人,已露真容。

那是一个紫衣金服的中年人,他只是往那一站,门外的寒风便似遇到了一堵墙,哪怕挤都挤不进来,满头倒梳的发丝里露着缕缕银白。

此人额头平整光洁,颧骨微突,以至于一双眼窝稍稍下陷,眼窝里,一双淡漠的眼睛泛着淡淡光华,精光四起,如鹰如隼,两条浓眉斜飞入鬓,面色略显焦黄,这会被火光一映,就像是铜皮一样,又像是一尊金像。

漆黑的步履迈入,这人先是看向天机老人,或者说,他从始至终都没看苏青一眼,只把视线望向天机老人,仿佛这个屋里,只有这个老人值得他看。

金铁般的嗓子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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