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自那之后已经成了武林中的神话,不只因为小李飞刀的厉害,更因为它所代表的人格和伟大的精神,也为江湖中人敬仰。而且李寻欢之后,还有叶开这同样伟大的飞刀传人,故而小李飞刀并没有如同其他前辈名侠一样很快少为人知。
霍天青平复了心情,哪个江湖男儿不曾向往过小李神刀那‘出手一刀,例不虚发’的神技,霍天青自然也不例外。
霍天青道:“不知道李兄这喝酒与小李飞刀有什么关系。”
李志常忽然升起一股子惆怅,可大有关系了,他道:“昔年小李探、花爱酒如命,几乎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在喝酒,可他出刀却依然很稳,‘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这人世间居然从没有过人能逃过他出手一刀。”
说到最后,李志常一声长叹道:“这世上走到绝顶的人物,谁又不想亲身验证一下,那不可阻挡的出手一刀呢。”
霍天青道:“人喝醉了酒自然会迟钝麻木,敏锐、智慧、矫健这些能力当然也会退化,李探、花好饮酒,可是为什么出手还能那么稳。”
李志常道:“因为李探花从来没有醉过。”
霍天青道:“相传李探花一次喝酒,定要喝道咳嗽不止,才会停歇,怎么会从没醉过。”
李志常道:“因为他的人可能会醉,心从来不会醉,无论何时何地,到了什么时候,只要他该出手时,他一定不会醉,就像我现在这样,我也绝不会醉。”
红衣少女看他装神弄鬼半天,以为要说出什么天大的秘密,结果只说了一堆屁话,简直气得不行。
当当当,六坛封好口子的泸州老窖摆在桌子上,红衣少女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恶狠狠道:“来来来,姑奶奶先和你拼酒。”
酒坛上的封泥已经有了年头,这六坛泸州老窖自然也有了年头,这六坛酒就算酒仙来喝了,也恐怕得醉倒在桌子上。
霍天青几乎要反悔这个赌约。
可是李志常一掌拍去,掌风及处,六坛酒的盖子全部被掀开,这份掌力,这份控制力,好一个至精至纯的六合掌力。
见到李志常这精纯至极的掌力,即使红衣少女,也不得不赞叹,他看起来有点疯癫的醉鬼,可真有本事。
红衣少女叹口气道:“你用碗,还是用坛子喝。”
李志常随手一拂三坛酒推到了红衣少女身边,悠然道:“一人一半,谁先喝完谁就赢没意见吧。”
红衣少女嘟嘟嘴道:“不过我们这边可不止我们一个人喝,你做好心理准备。”
李志常道:“这又如何。”
红衣少女道:“你不要碗,看来是要用坛子喝了,只怕你到时别后悔。”
李志常道:“我根本无需抱着坛子喝。”
说罢李志常一张口,坛子里的酒水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化作一道弧形水线,精准的落进了李志常的嘴里面。红衣少女目瞪口呆,她发誓她这一辈子就没见过有这么喝酒的。
李志常依法炮制将三坛酒全部喝了进去,即使公孙兰也忘了说话。
不过喝了这三坛泸州老窖,即便是酒中仙也该醉倒了。
李志常面色酡红,身子都有些不稳,不过好在红鞋子一方已经认输。遇到这么一个怪胎,她们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还有第二场比试。
红衣少女怏怏不乐道:“第二场我们比剑,这一次让你们占便宜,我们可是很公平的。我们双方各出一个人来,开始比剑。”
红鞋子方面出的自然是公孙兰,可是李志常这一方出的却是霍天青。
霍天青道:“李兄,这一场剑非要我来比,你可知道论剑法,我是远不如你的。”
李志常打了一个酒嗝道:“你看我这样子还能拿稳剑。”他连脚似乎都站不稳了,尽管他刚才喝酒的方式很洋气,赢得也很气派,可是任谁一口气喝了三大坛酒,早就成了一摊烂泥,李志常还能站起来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李志常继续道:“高手决战,出手的时间、部位、出手的判断,是连半分都错不得的。你看我这样子还能比剑么,难道霍兄眼睁睁要瞧着我去送死。”
霍天青无奈道:“你刚才不是说,只要心不醉,手就会很稳,难道这是在骗我。”
李志常摆摆手道:“我有说过这样的话么。”
红衣少女弯着腰大笑道:“醉鬼你当然有说过,姑奶奶可听到你说那小李神刀李探、花喝再多的酒手都会很稳,你也和他一样。你叫霍天青来替你比剑,也不怕大姐一剑将他给杀了。”
李志常道:“那我刚才说那话之前可喝了酒?”
红衣少女道:“是喝了酒,又怎么样。”
李志常微笑道:“不怎么样,只是你们居然相信一个喝了酒的人的话,看来也不怎么样。”喝了酒的人,说的话,自然是酒话,酒话可听可不听,大多时候都可不听。李志常这话说得对极了,实在不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才说得出的。可是有些时候,酒鬼又的确能说出妙语,这也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红衣少女无言以对,霍天青更无言以对。
现在他们已下了楼,到了院子里,星光从那棵浓密茂盛的连理树的枝叶间漏下来,洋洋洒洒真是美极了。
星光照出霍天青英俊的轮廓,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兴奋的神色。
公孙兰就在他对面,背后的七彩霓裳无风自动,好看得不得了。
公孙兰道:“你非要等我先出剑。”
霍天青道:“因为我没有剑。”
公孙兰道:“难道李志常不愿意将那把切金断玉的无常剑借给你用。”
霍天青道:“他说我反正都要输,借给我也白搭。”
公孙兰冷笑道:“他可真是有理,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霍天青认真道:“我发现听他的话总不会吃亏。”
公孙兰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认输。”
霍天青道:“我可以认输么。”
公孙兰道:“当然可以。”
霍天青道:“好,我认输。”
他这时候比老实和尚还要老实,公孙兰说让他认输他就认输,丝毫都不争取。
上官飞燕道:“霍天青你果然不是一个男人。”
霍天青嘴角一扬,微笑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早就清楚了么。”
上官飞燕脸气得煞白。这对曾经有情的男女如今已经变成对方的敌人,相互厌憎。
公孙大娘道:“虽然你认输了,但刚才李志常说想要见识一下公孙剑舞,我的衣服都穿好了,不舞就太可惜了。”
这句话说出,她的剑已出手。剑光闪动间,她霓裳上的七彩带也开始飞舞不停,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片灿烂辉煌的朝霞,照得人连眼睛都张不开,哪里还能分辨她的人在哪里?她的剑在哪里?
若是连她的人影都分辨不清,又怎么能向她出手?
公孙剑舞美得惊心动魄,如水银泻地向霍天青流去,无孔不入。
霍天青也不知道如何破解其中的变化,因为这其中的变化实在是太过复杂。
见到这剑舞,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战胜的勇气,那实在是超出人世间想象的剑舞。当这样的剑舞向你杀来的时候,你即便是心甘情愿死在剑舞上面也不觉得奇怪。
第二十六章 赌斗下
倘若这世上有能令敌人心甘情愿死在对方剑下的剑法,那一定得是公孙兰的剑舞,这不是夸大,这是事实。
漫天剑舞化出无穷美妙的变化,霍天青几乎眼睛都要看花了。他心中卷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一分不显,面对这厉害的剑法,他没有硬上,而是身子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凤凰往后面飞起来。
而他原来站立的地方,留下两道深刻的履痕显示出刚才他为了摆脱对着美丽剑舞的沉迷,而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情绪,为此体内因此沸腾的真气,被他压制下去,透过足底,留下这两道深刻的履痕。
霍天青虽然依仗绝技凤双飞避开了公孙兰的第一波剑舞,并不代表他就能成功脱身。公孙兰的剑法已经超乎人类想象的诡奇,其中精妙的变化,就是普通人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更何况这剑舞由公孙兰这样的美人舞起来,几乎让人窒息。
高手相争出手越快越有利,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出手要准。若是你出手时伤不到对方,再快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也是为什么越是高明的剑法,只要没有到返璞归真的时候,越是变化复杂,这是为了不让敌人把握住自己下一步的动向,也不让敌人看清楚自己的意图。
对方把握不住自身的下一步变化,就不能阻止自己下一步变化,同样对方也不能知道他自己该如何出手。
霍天青知道在公孙兰这样剑法轻功都到了当世一流地步的人物面前,他必须珍惜每一次出手机会,或者说他可能就一次出手机会。
好在这只是第二场比斗,他本来就可以认输,只是对方不依不饶罢了。
霍天青的心思全部收摄起来,他逐渐将全部心神沉浸于对方美丽的剑舞之中,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出对方的破绽,可是这样后他沉迷与对方美丽的剑舞的可能性又增添了无数倍。
霓裳飞舞,天仙临世,霍天青似乎看到了对方那系在短剑柄的彩带,他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手中的玉笛化作剑影,竟然没有任何变化,直直的刺了过去。
他没有丝毫犹豫,漫天飞舞的彩带消散了大半,玉笛不带任何变化也正是最好的变化。以不变应万变,这一刻的交手韵味简直妙不可言。
玉笛上面关注了凤双飞的真力,哪怕对方的绸带比钢铁还要坚韧,也会被他刺破。霍天青心道:我要赢了。
玉笛的尾部扫在系在短剑上的红色绸带上,毫不着力,那绸带如同霍天青预料的那样断了,对方没了剑又如何舞剑。
霍天青露起了得意的笑容,这下子他们就赢了,这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松,可是他似乎忘了什么事情,心中闪过一丝丝不妙的感觉。
公孙大娘的背后不远处就是上官飞燕他们,上官飞燕对他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他见的太多,以往他将那些强大对手踩在脚下时,也是这样的笑容。
无声无息,一把短剑悄然刺向霍天青的胸口。霍天青忘了公孙兰用的可是两把短剑,这种事情他本该牢牢记住的,可是他居然会忘记,这自然是对方剑舞的功劳。
对方的剑舞魅惑的能力太强,能够颠倒感知,即便霍天青已经是年纪轻轻的武学宗师,也在不知不觉间着了道。
最高明的陷阱往往九分真一分假,霍天青自以为把握住了真,却漏了一分假,这一场战略比斗里面他的确落于了下风。
凤双飞的变化已然穷尽,霍天青的变化也已经穷尽,对于刺向他胸口的这道美丽的剑光,他竟然找不出丝毫的办法。
公孙兰的人有情,剑却无情,剑光在她手上的红色缎带控制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只一个快字稳稳刺向霍天青的心窝处。
这一剑她十拿九稳,她自然不会失手,在数月前她从来也不会失手,在这之前她只失手过一次。
她脸上的表情也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高贵,依然美丽,杀机不显。
可是在这道剑光面前忽然多出了一只手,没有人知道这只手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这只手如何而来,仿佛开天辟地之初,这只手就在这里了,从来没有消失过。
反而好像是这道剑光自己撞到这只手上来。
这只白白净净手指修长的手,伸出了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夹,剑上的青光消失了,露出如秋水一般的剑身。
白玉作剑柄,秋水为神,出自古大师的剑依然是那样锋利绝伦,充满萧瑟肃杀的剑气,无坚不摧无物不破,可是如上次一样,吹毛断发的剑刃没有划破李志常一点皮肤。
他手指上的皮肤依旧光滑而细腻,任何人都难以想象,他这看着比江南水乡少女还要还要白净的皮肤为何能如此坚韧。
李志常微笑道:“这次我们认输。”
公孙兰道:“比剑我赢了,但是生死之战我输了。”
李志常叹息道:“这不是生死之战。”
公孙兰道:“我知道。”
李志常道:“我的醉意已经涌了上来,我们快比第三场吧,我想在十分想要找一个柔和舒适的大床睡上他三天三夜。”
公孙兰道:“但愿你这次睡过去后,还能再次醒来。”
李志常道:“在下的太阳,每天都是照常升起的,既然我能睡下去,也能同样醒过来。”
公孙兰道:“那就拭目以待。”
李志常道:“前面两场都是你们出题目,第三场我们出题目如何。”
公孙兰道:“可以。”
李志常道:“第三场我们比轻功。”
公孙兰道:“若是比轻功你们谁来比,可不要说你还让这吓破胆的霍小子继续上来。”
李志常道:“自然是在下。”
公孙兰道:“你喝了那么多酒,身子不显笨重。”
显然李志常喝了那么多酒,不可能再身轻如燕,也不可能再飞得起来。
李志常道:“我现在好得很,只感觉身体轻快的不得了,仿佛要飞起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