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见得白素贞心意坚决,同时对于这些一意苦修和自身经历红尘困苦之后成道作为对比。
在这方面,的确显示出自身的优势。
只有见过人间种种之后,才能更明悟本心,而不是一味固执,又会因为一些事情,失去本我之心,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难以逃出。
即使演绎出一桩桩悲欢离合的故事,到底也只不过类似于之前见过的电影中的人物,一切都在他人操控之中,成为他人推测造物主境界的一种手段。
李志常之前作为,一来是证明之前的想法,那就是自己不会轻易被人算计,二来他也想尝试一下摆弄命运的滋味,出于对于白素贞事件的了解,他已然能在这桩事情中,有成为棋手的资格。
这事情能够牵扯到法海这金仙之下几乎无敌的人物,李志常却因为某些缘故,能够有机会将法海作为棋子,这种体验,对他将来成就金仙,都有难以说尽的好处。
白素贞既然非要往既定的命运而去,李志常便没有继续劝说下去的心思,而是开始想着如何在这件事中,达成自己的想法。
至少目前下棋的人,已经有了观自在菩萨一个,不过看来绝不仅仅是她一个。
李志常虽然想了这么多,却还没有马上就要参与进去的心思。
现在首要的目的,便是去京城,将那皇帝的私玺借来一用,练成妙道真身,方才真正有了立足这方天地,可进可退的本钱。
在中洲东北之处,森林茂密,山脉起伏,绵延不止多少万里。
在这白山黑水当中,又不知道有多少虎豹财狼,还有异族猛士。
但是无论是黑山白水中修炼成精的妖魔鬼怪,还是那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的异族人,都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
这不知多少万里的山林,只能有一个王者,那就是七杀魔宫的黑山老妖。
这雄视古今的妖中之妖,王中之王。
就在那黑山白水的绝顶处的大殿——七杀魔宫中。
这处大殿雄伟壮丽,即使当初昆仑世界中的以周流八部神通建成的‘帝下之都’,都逊色许多,差距之大,就像是乡下土财主的庄子和皇宫大内的差距。
不但是外表差距,更是内在那种气质的天渊之别。
大殿中央,猩红的炭火,足足有一人之高,焚烧的尤其剧烈,闪出的灼热,让这空旷幽冷的大殿,生出暖意。
而在大殿正中的现出一个宝座,底下有朵朵黑色莲花托起,生出一股子万法不沾的意味。
凡是有眼力的人都可以看出这是一件法宝,极其厉害的法宝。
这就是黑山老妖——阿鼻王座,已经自有灵性,即使天仙人物,论实力也不过和这阿鼻王座伯仲之间而已。
但它仅仅是黑山老妖的座椅。
老妖奢华,可见一斑。
宝座之上,却是一团团星云,如果李志常观看到,就知道这演绎的是外太空景象。
里面星体运行,各行其是,有种纳宇宙于芥子的意味。
如非老妖亲自见过虚空之外,星体运行,绝不会演绎的如此生动形象。
那无数星云凝聚,最后结成一个人形,衣服也随之形成,如波浪般抖动不已,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卷出一个稽,一通体晶莹,没有半分杂色的玉簪插着。
这人便是威震天下,雄视今古的强人,天地间第一号巨妖——黑山老妖。
他两只眼睛睁开,好似两颗耀眼的星辰,晶亮无比,大殿登时亮了倍许。
这两眼光芒,是他几乎不可摧毁的性灵之光的投射,亦有如此可怕的场面。
其人的深刻莫测,已经超乎人间道能够承受的极限。
他修长的手指,上面的指甲比石灰还要白,足有尺长,轻轻一弹指,便是一道黑色的火焰:“去把少主给我叫来。”
黑色的火焰如有灵性,在虚空上一起一伏,就像人类点头,转眼就袅袅飞出了大殿。
这是法有元灵的境界的火焰,对黑山老妖而言,如若平常。
魔宫深处,一池清水之中,有个男子盘坐其中,他一头披肩长发,有些微卷,膝盖上横着一把宝剑,周围的池水漫过了他的胸口。
干净的面庞,没有一根胡须,俊朗的面貌,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眉眼间流露的冷酷,增添了一丝奇异的魅力。
一朵黑火,翩然飘来,停在他身前。
空气似乎有种无形的律动。
男子轻声道:“老爷游荧惑归来了么?”
荧惑便是离人间道这方天地最近的一颗星辰。
这男子就是七杀魔宫的少主,黑山老妖的传人,在七杀魔宫中,许多人虽然不敢说,但是都知道,当年老爷自六道轮回中掳走一个魂魄,可能便是这位少主。
谁都知道黑山老妖六亲不认,一切皆可杀。
那真是逢佛祖杀佛祖,逢亲眷杀亲眷,即使至亲至爱之人,也能毫不犹豫斩杀的绝世人物。
这般以杀成道的凶历大妖,居然肯精心培育一个传人,没有人能够想明白,即使这个少主,他自己也不明白。
第一百零四章 太上京
黑山老妖的想法,没有人可以猜测。
这位俊朗无匹的年轻人,拿起手中的绝世名剑——一夕剑,径直去见黑山老妖。
空旷的大殿中,老妖眼中似乎冒着两团傪绿的火焰,一身纯黑色,不带半点杂色的华服就这么笼罩着他身子,而腰间系着一根明晃晃的金绳,闪闪发亮。
此绳看似简单,但是年轻人作为七杀魔宫的少主却知道,只要念动咒语,天仙以下的人物,直接就能绑了,连同元神,也能一起封禁在肉身之内,直逼上古那条传闻的捆仙绳。
黑山老妖负手而立,漠然无情看着他的传人,声音充满冷漠,不带丝毫感情色彩说道:“我要你下山去杀一个人。”
“谁?”
黑山老妖袍袖一挥,大殿上空,就生出一团光影,里面先是出现一座魁伟壮丽的都城,然后拉近人物景观,无一不清晰,秋毫可见。
他认得这地方,正是中洲大夏王朝的都城——大兴城,又称之为太上京。
里面人物,熙来熙往,但一人悠然鹤立于鸡群,十分瞩目。
此人正是李志常,步入这神京帝都,当真是天家气象,万国来朝。
本朝天子,已经年近八十,却依旧精力旺盛,又添了一位皇子。
李志常天子望气,观察皇宫大内,只见到那中央大殿上方,一条五爪金龙足有千丈,鳞甲分明,龙气凝聚,潜伏爪牙。
显得这大夏王朝正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若是谁仗着法力通天,敢杀这一朝天子,人道之力定然反杀,让这人永世不得超生,非得亿万功德,才能化解灾厄。
面对这样鼎盛气象,李志常自然不会妄自动手,且不说这龙气力量浑厚,承载人道,即使毫无意识,也能自皇宫大内,辐射整个神京帝都,让修道士神魂受到压制,不能全力发挥。
另一方面,皇宫大内,必然也是藏龙卧虎,贸然进去夺取那私玺,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况且首要目的,便是确定那个巫尊所言真假。
别闯进去了,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自己落不下半分好处。
人潮流动,商铺林立,李志常却不知道这时候,自东北外域,一匹黑马,载着一个年轻人,化作一道流光,毫不停留地朝着太上京而来。
这位黑马主人,来这的目标,也正是他。
李志常悠悠漫步人群之中,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顺着感应望去,只见到前面酒楼之上,一个中年人和一名士人,把酒临风,似乎在攀谈什么。
而那中年人说话的同时,不时眼角余光朝他扫来。
等李志常注意他的时候,对方亦报之一笑,算是回应。
那酒楼上,一名士人见到中年人神色,奇怪道:“宗玄先生在看什么?”
这中年人身着素淡的道服,没有多余的饰物,随意接了个发髻,面容温润,犹如玉质,一双眼睛,格外深沉,包含太虚,有着令人不由自主,便生出敬畏心理的奇特气质。
他淡淡笑道:“玉成可曾注意到那个年轻人?”
这位被唤作玉成的青年士人,朝着楼下街道望去,顺着中年人的手势,便看见了正朝他们这边走来的李志常。
青年士人先是摸不着头脑,跟着忽然奇怪道:“这底下街道,人来人往,他怎么能够不疾不徐地按着一条直线走路。”
他仔细观察,才发现,李志常行走的路线,十分笔直。底下熙熙攘攘,行人如潮水一般。
可是似乎李志常用了避水诀似的,那些行人无论看没看见他,都提前一步避开,给他让出前进的空间。
行人身处其中,未必能够发觉,他们居高临下,仔细观察,就一览无余。
被称为宗玄先生的中年人,端起茶,抿了一口,微微笑道:“这虽然这天子脚下,奇人无数,不过此人到底有说不出的厉害处,他那一番作为,身上没有半分异力波动,可见全由自身威势导致,让行人心中下意识做出避让的选择,且没有分毫勉强的地方。正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此是天人手段,令人又惊又叹。”
他缓缓放下茶杯,脸上犹自带着嘘嘘之色。
青年士人听到‘天人’二字,免不了有些吃惊,修行者的天人,可以类比那些大书院的大儒,轻易等闲见不到,却能在庙堂之外对于朝堂局势产生深远影响。
就说朝廷屡屡剿灭不绝的几大邪教,据传亦有天人级数的人物坐镇。
放在这神京帝都,如此人物,恐怕都是凤毛麟角。
所谓天人,大抵练成元神都可如此称呼,不过对于修行士,至少要挨过三次天劫,才愿意自称天人。
他吃惊一下,免不了分神,再看底下人潮来往,已经失去李志常的踪迹。
他少年进士,心思最是浮动,对那些神魔鬼怪,没有似一般执拗的读书人那般敬而远之。
因此见到连‘宗玄’先生都称赞不已的人物,就这样突然消失,不免有些失望。
何况前代费长房的故事,至今仍在流传,心中难免有些怅然。
却说费长房的事迹是什么,这也要从这帝都神京说起。
千年前,这都城有一个人叫做费长房,那日他正在酒楼喝酒解闷,偶见街上有一卖药的老翁,悬挂着一个药葫芦兜售丸散膏丹。卖了一阵,街上行人渐渐散去,老翁就悄悄钻入了葫芦之中。费长房看得真切,断定这位老翁绝非等闲之辈。他买了酒肉,恭恭敬敬地拜见老翁。老翁知他来意,领他一同钻入葫芦中。他睁眼一看,只见朱栏画栋,富丽堂皇,奇花异草,宛若仙山琼阁,别有洞天。后来,费长房随老翁十余日学得方术,临行前老翁送他一根竹杖,骑上如飞。
后来这费长房就修成了天人手段,能令人起死回生,成为在世仙人。
有时一日之内,出现在相隔数千里的许多不同地方,留下许多神仙事迹,最有名的是东海之滨有三年大旱,却是因为费长房关了东海龙君三年,不能行云布雨。
第一百零五章 金谷园
虽然不知真假,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他这样的年轻人,听说这些,总免不了心向往之。
虽说帝都之中,藏龙卧虎,他也到这里几年了,却一个异人都没遇到。
眼前这宗玄先生倒是能算上半个,不过对方并无教他什么方术的打算。
而且对方是崂山上清宫嫡传,派驻帝都的头面人物,他一个堂堂翰林院编修,要是跟对方学什么方术,对两人影响都不好。
中年人对于青年士人的心思,十分了然。
这孩子天资聪颖,可惜到底是富贵中人,一时间对神鬼妖魔产生兴趣,却不会真的坚持下去。
想起他年少的时候,若不是因为进士落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起当年恩师跟自己打赌,若是自己进士落第,便披发入道,自己果然真的落第,只得履行前言。
后来到底不甘心在山中清修,又入了这滚滚红尘,到这帝都主持一方。
他正欲开口,却见到楼梯口有人出现,正是之前那街上的年轻人。
知道对方多半是为他刚才注目而来,对方虽然看着年轻,其实深不可测,中年人亦不敢拿大。
招呼青年士人起身,对着李志常道:“这位朋友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