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在武侠世界的道士 第277节

  从一个仙风道骨的高人,突然转换为天神下凡,纵然在生死激斗之中,风君侯和虞照也不由得一愣,仙碧更是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

  北落师门趴在屋顶上打了一个哈欠,似乎颇有些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架势。肉肉的爪子,还在耳朵边挠了挠,神色略带些不爽,没有猫奴陆渐给他抓痒,还要猫大爷亲自动手,北落师门十分不愉快。

  李志常伸手一捏,就把那风神剑抓住,随即捏的爆响,虞照一掌打在李志常身上,电光消弭,反而倒飞到后面的墙体上,生生镶嵌在墙里面。

  对手不堪一击,李志常失了乐趣,转瞬就收了气血,变作原来的斯文模样,只可惜浪费了一身衣服。

  他倒是没有赤身裸体羞于见人的想法,以他的心态,青天为屋瓦,日月作窗棂,四山五岳为梁柱,天地犹如一敞厅!又怎么会在意这些细节。

  所谓纵情任我,洒然不拘。

  左飞卿被破了风神剑,一口心血喷出,脸色惨白无比。

  李志常呵呵笑道:“左小子把你们风部的祖师画像给我,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左飞卿冷冷道:“莫说这祖师画像早就给姚晴偷去了,就是有,左某也不会给你。”

  李志常一皱眉,又指着虞照道:“想必这位便是雷部之主,你别说你的祖师画像也给姚晴拿走了。”

  虞照从墙体下,挣扎出来道:“俺老虞向来粗心,那天喝了死丫头送来的千日醉,当然没能把祖师画像留住。”

  李志常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会是这般模样。”

  他身子一幻,再显出身体来,就把虞照和左飞卿提起来,仙碧花容失色道:“你还想做什么。”

  李志常淡淡道:“给他们疗伤。”

  说罢,将两人抛在空中,连拍数掌。

  仙碧将信将疑。

  只见到片刻后,两人身上白气蒸腾,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白,李志常再把两人丢在地上,道:“我先走了,要想报仇,最是可以来找我,只是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一声呼啸,北落师门尖叫相合,一人一猫,转瞬间消失在天际。

  正是那:休言功行何时就,谁道玄门不可投?人我场中枉驰骤,苦海波中早回首。说甚么四大神游,三岛十洲。这神仙隐迹埋名,敢只在目前走。

  仙碧惊疑不定道:“北落师门怎么会听他的话。”

  左飞卿站起身来,周流风劲淌过全身,将尘土去除,依旧整洁如新,只是面色不大好看,他素来心高气傲,也不得不承认,无论在任何方面,都不是李志常的对手,再练二十年,也未必能摸到李志常的项背。

第三十九章 转世

  他面沉似水道:“如今有此人参合,只怕我们要夺回祖师画像更加艰难。”

  虞照道:“此人伤了我们,又救我们,当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北落师门历代均为地部的灵兽,明明只会跟从地母,或者下一代地母,这次怎么会好似认此人为主。”

  三人皆是不得其解,以当年万归藏之强横,也没能让北落师门改换门庭,此次李志常一句话,便让北落师门弃仙碧于不顾,实在令人纳罕。

  左飞卿又道:“不好,这燕未归也不见了。”

  仙碧皱眉道:“算了,燕未归是沈师兄的劫奴,留在我们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自己走了,免了尴尬。”

  当年梁思禽曾定下规矩,除非本脉师长,对于别部同门,只需同辈称呼,避免西城八部形成倚老卖老的恶习。

  故而沈舟虚虽然和地母同辈,仙碧也只需以师兄相称。

  且不提,李志常化作流光,先入了海宁城,在裁缝店换了一身衣服,又回到观海楼,只不见陆渐和谷缜的踪影。

  以陆渐现在的能耐,加上补天劫手大金刚神力三十二相中的十六相,除非鱼和尚这等人物,别人要不动声息的抓住他,也是绝无可能。

  偏偏这酒楼并无打斗痕迹,看来要么是陆渐自愿走的,要么便是来人武功高的不可思议。

  他冷冷一笑,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要去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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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四面环山,北风不至,地气温润,四季繁花不断,将溪水两岸点缀得有如锦茵绣毯,绚丽异常。沿溪上溯,不时可见麋鹿漫步,白鹭梳翎,鸟雀啁啾,羚羊对食,无论禽兽。均是一派恬然,见了人来,亦不害怕。

  在这样的环境中,只怕一身杀气的绝顶剑客,都会逐渐收起杀心,颐养天年。谷缜踏足在这个地方,突然有些奇怪,似师傅那样的人物,为何会躲在这样一个地方隐居。

  这里的路,他很熟悉,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不走错路。过了一条险峻的栈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一条山谷现出来,数畦水田围着一座石屋,竹管连缀成渠,自山崖边引来泉水,灌溉田中,石屋左边植松,右侧种柏,屋后几亩茶树,碧油油,绿艳艳,清气袭人。

  谷缜走到石屋前,恭恭敬敬道:“师傅,徒儿来看你了。”

  可是屋中并无别人回应。

  他推开屋门,目中所见,只有石榻石桌,别无余物,他有些怅然道:“看来师傅已经离开了。”

  这时候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谷缜我不是给你说过,今生今世咱们都不要再见面了么。”

  谷缜不由得转身回望,面前立着一个四旬男子,青布长衫洗得发白,荷锄提篮,体格高瘦,左眉上一点朱砂小痣,面容棱角分明,虽然不算英俊,但神气空灵,不染半点尘世浊气。

  这正是他的师傅。

  谷缜道:“徒儿并非忘记师尊的叮嘱,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回来找师尊一趟。”

  青衣人叹息一句道:“看来这都是天意,谷缜你相信轮回转世之说吗?”

  谷缜听到这句,突然有些冷幽幽的感觉,仿佛这天地变得如此陌生,乃至于青衣人熟悉的脸,也变得陌生不堪,红尘俗世突然间就变得遥不可及,不可捉摸。

  谷缜道:“即使有轮回转世,我也不希望他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因为只有自己的躯体,自己的肉身,自己的记忆,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自我,如果转世,即使保留同样的记忆,但那毕竟不是我了。”

  青衣人低叹一声道:“是不是我,又有什么重要的,我叫你不是死了就不要回来,你为什么就不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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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渐此刻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叶小舟之上,淡淡的暮色笼罩下,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想着这三年被炼成劫奴,受了不知多少苦,只为再看她一眼。

  初春的夜晚,黑的较早,小舟顺流而下,不觉已经灯火阑珊,回首来路,早就一无所见,灰暗的夜色中,夜风习习。

  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途,突然两岸繁华热闹起来,撑船的艄公是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他笑道:“陆小哥这两岸边便是天下闻名的秦淮销金窟。想那李义山的‘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说的便是此处。”

  陆渐讷讷道:“大哥这诗说得真好,可我没听过。”

  那艄公哈哈大笑,穿过一个水口,小舟进入另外一个动人的天地里,烟水茫茫,前面的天地中,只剩下一座画舫,已经不远处高高的南京城墙。

  据传这高大威严,固若金汤的城墙,便是当年的天下首富沈万三出资所建,即使如此沈万三也没逃脱朱元璋的毒手。

  而这不知花费多少物力人力的城墙,也在曹国公李景隆的一声令下,开门迎接永乐皇帝进城,让建文帝的基业,从此覆灭。

  这些事情陆渐当然一无所知,他只是看到前面画舫船头的甲板上,站着一个长衫拖地如仙子般的姑娘,却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物。

  艄公停下了船,引着陆渐上了画舫,来到那姑娘身后,陆渐疑惑道:“大哥你不是说姚姑娘在这里么。”

  那女子轻声道:“你就是陆渐么。”

  声音冷冷清清,好似冷冽的泉水击打在玉石上,固然有些冷清,但也无比悦耳。

  陆渐听到如此仙音,不觉有些自惭形秽,结巴道:“我……就……是。”

  那女子扑哧一笑,然后淡淡道:“我知道你是姚晴心中的一个重要人物,等会你就能见到她,不过我有事情问你。”

  陆渐迟疑道:“什么事。”

  那女子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之前跟你同行那个超凡入圣的高手,究竟是什么来历,我自问几乎无敌于天下,可也没有胜过他的把握,这就罢了,我于天下武功无所不窥,可也看不出他练的是何种武功,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么?”

第四十章 风雨

  陆渐心里一突,想到难道这姑娘对李真人不怀好意。

  他知道自己脑子笨,即使为了姚晴,他也不能干出出卖李志常的事情。若非对方将姚晴的面容和习惯叙述的清清楚楚,而且那谷缜也认识对方,他绝不肯这么随便跟来的。

  因为不知为何,他见到谷缜,就特别亲近,特别信任他。

  陆渐沉默不语,他也唯有沉默。

  过了一会,那女子又道:“这第一场春雨要来了。”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这里虽是秦淮,雨景也不逊色锦城。

  春雨如牛毛细针,加上烟水茫茫,陆渐只感觉到身体由实变虚,只能依稀瞧见秦淮的迷蒙灯火。

  那雨丝幻化,在迷迷茫茫的天地里,终于天水相合。

  一泼斜风细雨打来,在灯火幻化下,好似千万火点。

  陆渐不觉一惊,不由自主施展出补天劫手,雨点虽多,却不及他手快,可是烟水无形,又怎么抓得住分毫,最后脚下显出一摊水迹。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面纱笼着玉面,更显得烟雨蒙蒙,如梦似幻。

  修长美丽的身躯,无一不表明,她有着动人的躯壳,唯独一双剪水清眸,比这春寒更冷。

  陆渐这才发现任是风雨飘零,也没有一滴打湿她的衣裳,更没沾到她的玉面以及如乌云淡墨般的秀发。

  这么美丽的女子,本就不该出现在尘世中,即使风雨无情,可又如何忍心破坏这份美丽。

  女子幽幽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的劫术居然是补天劫手,我还以为他会教你武功招式,这样看来,世上任何招式,又怎么及得上补天劫手的高妙,他倒不用传你其他的招式。”

  陆渐这才隐隐有所悟,刚才那一泼风雨,绝非偶然,可能是她在试探他的武功。

  他坦然道:“姑娘还是让我见一见姚晴姑娘,如果是骗我来这里,那我现在就要走了。”

  清越的声音,从前面的朱雀桥传来,悠然道:“你要知道我的武功根底直接来找我便是,又何必缘木求鱼找这个小子。”

  这姑娘听到这声音,叹息道:“来得可真快。”

  她又对陆渐说道:“姚晴就在船舱之内,你们故友重逢,自去见面。”

  说罢,她又袅袅腾空,罗袜点在茫茫烟水之上,点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玉足点破微微风簇浪的水面,整个人便往朱雀桥滑去。

  雨丝在她身周流过,没有驻留一分半点在她身上,微不可察的风雨声,掠过她的发梢。

  下一刻朱雀桥就陡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这桥经历千年风雨,几度废立,横跨秦淮河面,两端在烟雨中,茫茫渺渺,变得十分不真实。

  真实的只有一道伫立桥上的背影,好似历经万劫沧桑,再无任何事物可以动摇。

  李志常背对着这位来历神秘的女子,一身白衣倾世,点尘不染。

  桥下人如玉,道人世无双。

  无穷的天地,广袤深邃的宇宙,除开两人之外,似乎再无第三种事物存在,也容不下第三种事物存在。

  我即是天地,天地即是我。

  两人的状态居然是如此的相似,又难以形容。

  神秘女子很享受此际动人的感觉,只有这种和天地和谐统一的状态,才能令她心情进入前所无比的愉悦,天地万物也在此刻静止,细如牛毛的春雨,推波助澜的微风,两岸的人声,都仿佛在此时此刻陷入了空前的静止。

  这种绝非言语可以形容的静态美,让人的心灵可以发挥出无限的潜能。

  李志常缓缓转过身来,漫天风雨,阑珊灯火,以及江心的画舫,都在此刻静止,天地间唯有李志常在动。

  缓缓地转身,每一个细节、动作,乃至于衣袂的飘动,都在这静止的天地中,变得格外清晰,清晰地想不要看见也不行。

  她似乎从未遇过这样的高手,也从未遇到这样风采的人物。

  人世间绝不该有这样的人物,但就这样有了。

  动静之间的美妙,在此时此刻被一个转身就诠释得无比美妙,缓慢和快速变得密不可分。

  这种感觉就和日月星辰的移动一般无二。

  神秘女子只觉得,此生最强大的对手莫过于此,天地万象,都成了对方的陪衬,对方就好像日月星辰那样悠长、沧桑,永不可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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