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旧时恨,
被贬做猪精。
他撞上前来,不分好歹,望杨行舟举钉钯就筑,便听虚空中一声唳鸣,火鸟童子从远处飞来,须臾间到了这妖怪身前,展翅拦截,厉声叫道:“休伤我家老爷!”
这火鸟化为火羽童子,手持长矛,与这妖怪战在一起。
这火羽童子侍奉杨行舟多年,时常聆听教诲,早就习得一身神通,手中长矛乃是杨行舟昔日在火云洞中,亲手锻造,乃是了不起的神兵。
此番与这黑猪精一番争斗,当真是一场好杀,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的翻翻滚滚,天昏地暗,附近山峰摇晃,树木倾倒,几番施法力,赌神通,比手段,论输赢。
从天亮战到天黑,那猪精累的口角流涎,步履蹒跚,叫道:“且住!你是哪家护法,竟有如此神通?我怎么不识得?”
火鸟也气喘吁吁,浑身酸麻,口鼻喷火,手脚无力。
见这猪精停战,正巴不得如此,当下手扶长矛,喝道:“我家老爷周游万界,惠及八方,佛门有号,唤作虚空自在光王佛,道门有名,唤作万源道妙天尊,乃是万劫不磨神仙体,拔苦救难大天尊!”
他对猪精骂道:“我便是老爷座前火羽童子,常年侍奉左右,你这猪精,又是什么来历?钉耙倒是新鲜的很呐!”
那猪精闻言心惊,慌忙前来拜见:“常言道,不知者不怪,还请老神仙恕罪!
老猪我生平最恨妖精,偏偏这一世投胎成了猪身,也成了妖精。只是我昔日乃天蓬元帅,统领十万水兵,征讨逆贼,一向当先。投胎人间界后,荡平福陵山,独占云栈洞,方圆五百里,不得存妖精。但凡有敢靠近福陵山的妖精,都被老猪打死下酒。今日见老神仙半云半雾,战车生光,还以为哪家妖王路过此地,要与我论个短长,因此这才出手袭击,其实只是一个误会。”
杨行舟深深看了这黑猪一眼:“你昔日是天蓬元帅?那你腰间宝弓从何而来?”
那黑猪精脸色一变,将腰间弓箭收起,支支吾吾道:“一副弓箭算的什么,哪有什么来历?老神仙说笑了!”
杨行舟叹了口气:“你昔日偌大功德,竟然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嘿嘿,这世道果然不好混啊!”
第九百三十五章 鸟巢
“什么九日八日的,俺老猪听不懂你说的甚么!”
对面的猪精手持钉耙眼神凶狠:“大天尊,俺都落得个猪身下场,您就不要戏耍俺了!”
杨行舟看着面前的猪精,摇头失笑:“你当初射日的劲头哪去了?如何这般小心翼翼?”
猪精道:“大天尊休要说笑,我这身子如此榔,怎么能射日?射人都有点困难。”
杨行舟哈哈大笑,不再与这猪精纠结此事,想了想,掏出一根莲藕扔向猪精:“我这有一只金丝碧藕,最能塑身,便送给你罢。你若是想要脱去猪身,将神魂寄居到这碧藕之上便可。”
说到这里,微微感叹:“可怜,可怜!”
挥了挥手,火焰战车车轮转动,载着杨行舟向前方缓缓行进。
那猪精手持钉耙,站在原地痴痴呆呆,好半天才将目光看向面前的金丝碧藕。
这金丝碧藕被杨行舟抛出来之后,竟不下落,在空中载浮载沉,如在水中漂浮一般。
猪精将钉耙收了,弓箭也隐匿起来,手掌伸出,在金丝碧藕前犹豫半晌,方才将这碧藕拿在手中,眼中流露出一丝压抑了无数年的仇恨和痛楚:“逢蒙啊!”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将金丝碧藕装进怀里,刹那间,消失不见。
“猪刚鬣有意思!”
远处杨行舟感应到猪精的举动,摇头失笑,斜躺在马车里,拿出一壶酒来,轻轻抿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越来越有趣了!”
正在驾车的火线不解道:“老爷,刚才那猪精有什么趣味?猪头猪脑的,还是个公猪,没有人了他,味道肯定也不好,吃都没法吃。”
车辕上的火鸟也叫道:“那猪精手中的钉耙倒是不凡,只是相貌太丑,可惜了一把好兵器!”
杨行舟哈哈大笑:“不错,可惜了那把钉耙了!”
火焰战车金光大作,在空中显现出万般异象,向着前方奔驰而去,那消半个时辰,已然行进几百里,前方一座大山扑面而来。
“老爷,前方这座山有点清奇,咱们是绕过还是直达?”
火线看前方山脉有点不凡,清气缭绕,祥光隐现,忍不住心惊:“怕是里面住着有来头的人。”
杨行舟目光闪动,笑道:“就怕没来头,最喜又来头。若是没来头,老爷没收成。”
说到这里,哈哈大笑:“直行便是!”
火线应了一声,拉车前行,片刻间靠近山峦,只见这大山处,涧下有滔滔绿水,崖前有朵朵祥云,果然神仙居住处,不见有凡人。
遥望前方有一株巨大的香桧树,犹如一片绿云,笼罩了好大一片山石,在那香桧树上有一柴草窝,窝内盘膝打坐一个老和尚,正在轻声吐字,传经说法。
在那香桧树下还有一头黑熊盘膝打坐,静听老僧说法,一脸虔诚之色,一僧一熊都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神飞冥冥,身接虚空。
杨行舟听着有趣,施展手段,将火焰战车悄无声息的挪移了过去,对火马与火鸟吩咐道:“不许开口多言,且听这多心老僧说法!”
火线和火羽都吓了一跳,不敢多嘴,静静在树下立着,听那老僧传道。
那柴窝里的老僧和树下的黑熊,都一无所觉,听道的听道,传法的传法,丝毫没有意识到树下多了一辆马车。
随着那树上老僧声音不断响起,虚空之中有天花乱坠,大地之上有金莲涌出,果然是佛法真传,直达本源,方才能撼动本源大道,才有此等异象。
火线与火马本来不觉得这老僧又多厉害,毕竟连自家老爷靠近树下他都不知道,可见道行差自家老爷多矣。
但此时听到这老僧说言之法,才发现竟然玄妙非常,与自己往昔所学向印证,竟然颇多领悟,往日不解之处,豁然开朗。
“这老僧颇有不凡之处!”
感受到这一点后,一马一鸟收了轻视之心,凝神听讲,只是片刻之间便已经沉浸其中,熏熏然,陶陶然,不知身在何处,心神在冥冥之中被牵引到一种未曾感受到的奇妙境界。
这老僧说法,一说就是三日夜,待到第三日太阳东升之际,那老僧方才住口不讲,缓缓睁开眼来。
随后轻声问道:“黑熊儿,你可曾有所得?”
那树下黑熊还未睁眼,闭眼道:“老师,弟子今日所获,大过往昔不少,只是还未悟通超脱妙法,难明老师境界。”
老僧笑道:“日后会有南海故人传你真法,教你手段,你若是能脱她手,方才是证道有成。”
他说到这里,从鸟巢上伸了伸懒腰,睁开了眼睛,笑道:“不过在此之前,须得给一只石猴过过招,让他们知道,我的徒弟可也不输于别人……”
这老僧此时目光向下,已经看见了树下停着的车马,当即住口,面露惊容,差点从树上摔下来:“这……是何方道友,来我浮屠山给我开这个玩笑?”
此时车辕上的火鸟已经被惊醒,对老僧钦佩道:“老和尚,真有你的,你讲的道理,连我家老爷都没有讲过!你也是鸟儿得道么?你那巢穴住着可舒服?”
它化为鸟形,展开双翅,飞到老僧面前,眼睛看向老僧所在的鸟巢,心里直痒痒:“我能不能在你巢穴里趴一下?”
老僧惊疑不定的看着火鸟,嘴里道:“善哉,善哉,你是哪里来的道兄?”
火鸟振翅道:“我是凤鸣山杨大老爷的宠物鸟,一人之下,万鸟之上,人送绰号赛火凤,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他在空中举起一只翅膀,做了一个弯臂露肌肉的架势:“我很厉害,也很残忍!”
又道:“你这巢穴不错,送我可好?”
老僧目光闪烁,笑道:“你这鸟儿,也敢图老僧的巢穴?倒也胆大。”
伸手轻轻一按,将火鸟按到树下,摔在了火焰战车的车顶,将这火鸟摔的七荤八素,不住鸣叫,却怎么也无法翻身,只得肚皮朝天,一脸狼狈,叫道:“老爷,有人欺负你的鸟!”
第九百三十六章 大自在光明
“老爷我的鸟儿岂能随便让人欺负?”
杨行舟从车厢内走出,俯视树顶鸟巢内的老僧,笑道:“你是雾乌巢?”
他本人站在树下车旁,本应该是仰望树上的老僧才是,但此时下车,看向老僧的时候,偏偏是俯视的情形。
这种情形玄之又玄,但确实如此,就如同是不同空间的两人在不同高度下的相遇。
老僧脸上再次变色,抬望杨行舟,缓缓道:“道友,来我浮屠山,我竟没有下山迎接,是我的不对,还请恕罪。”
他从鸟巢中走下,向杨行舟缓缓走来,却发现自己走了几步,竟然与杨行舟的距离不曾缩短多少,反倒显得杨行舟的躯体越发伟岸了起来。
老僧脚步迟疑着停下,看着杨行舟在视野中伟岸的身躯,神情惊疑不定,本来平凡如普通人的样子慢慢的就变得不同了。
有金色的光焰从他体内升起,化为一个火焰光圈,将其全身笼罩,一股至阳至刚至真至纯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神如圣,有大庄严,大肃穆。
火鸟站在一侧,叫道:“好华彩耶!看这光焰,这和尚好像是佛门中人!”
火马:“……你这特么不是废话么,这都和尚了,还不是佛门中人?难道还是道门弟子不成?”
火鸟道:“谁告诉你光头就一定是和尚,和尚就一定是佛门弟子?他就不能是假和尚吗?他就不能是天然秃吗?”
火马大怒:“这老僧身上显出佛光,那是跟法海禅师一般的佛门大德,如何不是佛门弟子?你这贼厮鸟,总是跟老子杠上一杠才舒服么?俺老马生平最烦杠精,偏偏你这贼鸟越来越像杠精了!”
火鸟不服:“实事求是你懂不懂?既然这老家伙不亲口承认自己是佛门弟子,那他就不是佛门弟子,他要是承认自己是佛门弟子,那也得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是佛门弟子……”
对面老僧:“……”
他被两个畜生的言论搞得浑身佛焰明灭不定,心中暗自诧异:“法海禅师?那是谁?这两个畜生认得我佛门光焰,那定然是亲眼见过佛陀才会如此说,可这‘法海禅师’的名头我却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三千大千,佛陀如恒河沙数,或许那法海还是另外一界的道兄也未可知。”
这老僧对杨行舟合十行礼,淡淡道:“贫僧迎接来迟,还请恕罪,不知道兄来我浮屠山所为何事?”
杨行舟笑道:“我本来是已经过了福陵山,见了猪刚鬣,后来才想到没有见过你,好奇之下,特意兜个圈子,来见一下你。”
他双目清凉如水,面带笑容,眼睛看向老僧身后站着黑熊,道:“你这徒弟倒是有几分造化,日后应该能混上编制名额,当个保安队长。”
老僧愣道:“保安队长?那是什么?”
在他身后,那黑熊精已经紧张的浑身毛发耸立,手持一杆黑缨枪,瞪大了双目,紧紧盯住杨行舟,一副随时就要动手的架势。
杨行舟来的实在蹊跷,自己与老师竟然一无所觉,这等修为实在是可惊可怖。
他自幼跟随乌巢禅师修行,神通手段足以达到当世妖王之列,据说当今妖族里有什么七大圣,名号响亮的很,其中一个石猴甚至大闹天宫,做出了好大一场乱子,最后方才被西方世尊压在山下。
黑熊精曾问过自己老师,那七大圣与自己相比,孰高孰低,结果师父却说:“差不多罢,高低胜负,你们只有打过了才能知道。”
老师虽然没说谁高谁低,但透露出了一个讯息,就算是那七大圣再厉害,黑熊也不会弱于他们,虽然不至于比这七大圣高明,但也不会差多少,就是说,黑熊精应该是与七大圣一个层次的大妖。
听到师父的话后,黑熊精方才明了自己的本领高低,同时对自己的师父更是生出了高山仰止之情。
自己在老师驾下也就学了没多少年,就足以成为七大圣一般的大妖,那老师得有多深的法力?
是以在黑熊精眼里,老师乃是一个隐世的佛陀,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却又不喜繁华,甘于淡泊,真要是比起来,绝不会比石猴的神秘师尊差多少。
可是这么厉害的师父,在面对战车里出现的青年男子时,那种紧张惊疑不定的情情绪,连他都感受到了。
这个青年男子比自己的老师都要可怕!
此时见对面男子提及自己,黑熊精手持黑缨枪,双目金光大作,对杨行舟拱手道:“多谢前辈谬赞,敢问前辈如何称呼,来浮屠山可是来找我师父的么?”
有些话乌巢不好问,他作为一个晚辈,自然没有什么顾忌,而且这些话也他自己也奇怪的所在,一辆战车无缘无故的就来到了这里,如果说是有善意的话,不应该如此无礼,贸然前来;如果说是有恶意的话,怕是早就对自己师徒出手了。
可两样都不是,此人的来历就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杨行舟看了这黑熊一眼,哈哈大笑:“乌巢,刚才我听了你所门,心有所得,不好就此离去,正好向你请教一下佛门修行之道。”
乌巢心中松了一口气,道:“善哉,善哉,道兄何必客气,你修为远胜于我,请教二字,我是不敢当的,道兄若有高明见解,还请赐教。”
杨行舟也不客气:“我有光明经一部,乃是多年修行佛门功法所悟,似乎与道兄功法有相似之处,正好可以探讨一番。”
当下取出蒲团,在香桧树下盘膝而坐,将自己悟出的大光明经缓缓讲了出来。
他一路修行,儒道佛魔诸般心法多有修行,之后斩杀大鹏,与世尊认亲,被封为大自在光王佛,身份地位极高极贵极尊,仅在佛陀之下。
他在灵山藏经阁里,以灵柩灯找寻佛门功法,修行多年,此时单论佛法造诣,已然不逊色诸佛,甚至犹有过之。
为了对得起自己这光王佛的称号,杨行舟特意结合自己多年对佛法的领悟和见解,总结成一本经文,便是《光明经》,又叫做《大自在光明经》,修行到极致,便可为诸佛之祖,为未来佛照明前路,十分了得。
光焰生出,诸邪避退,百邪不侵,修行此法,入魔道而染,进地狱而不沉沦,照耀诸天,光明万界,是为大自在光明经。
但即便如此,这门功法却还是难以对黑山残孽造成伤害。
那些史前圣灵虽然行事邪恶,却不是妖邪之流,而是史前幸存的生物,杨行舟这大光明经,能清除阴邪魔头,却无法杀死这些生灵,因此在衡量之后,便没有对那些残孽施展。
今日听了乌巢传法,其中多有光明意味,与自己悟出的佛法经文大有相似之处,因此杨行舟十分感兴趣,想与这乌巢交流一番,看能否让自己的光明经更完善一点,若是能增加点威力,日后用来对付邪魔,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