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港口,杨行舟等人一起下车,早就有一艘船从港口等着,一名矮矮胖胖的老者从船上走下,见到厉若海之后,双目通红,哽咽道:“门主,我还以为您身遭不测”
厉若海冷然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妇人姿态?我最恨这种软弱之辈。”
这老者急忙忍住眼泪,道:“是,是我太激动了。门主,船只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风行烈对杨行舟介绍道:“杨大侠,这是我师尊门内四大长老之一的商良长老。商大叔,这是杨大侠,若没有他出手相助,我和师父怕是难以生还。”
商良急忙向杨行舟行礼,道:“多谢杨大侠出手,我邪异门上下感激不尽!”
杨行舟知道这商良有个绰号,叫做“笑里藏刀”,武功智谋都是上上之选,难得的是对厉若海忠心耿耿,原著中厉若海战死之后,商良便认风行烈为少主,一直伴随左右。
当下受了此人一礼,随着商良进入港口停靠的一艘大船。
风行烈踏上大船之后,忽然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足轻颤,若不是身边谷倩莲反应快,整个人都要掉下船去。
在谷倩莲发出惊呼之时,厉若海脸色一变,伸手抓住风行烈的肩膀,瞬间跨过两丈距离,来到大船正对着甲板的房间之内,将浑身抽搐的风行烈缓缓平方在木板上,面色阴沉。
杨行舟也吃了一惊,来到风行烈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一脸凝重:“厉兄,我昨日才说过可保行烈一月无虞,却没有想到他体内隐疾现在便开始发作,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当真了得!”
风行烈成为庞斑道心种魔大法的炉鼎之后,体内一直盘旋着一股无法驱逐的阴寒诡异的真气,无法化解,无法逼出,随时都有性命之危。
杨行舟曾为风行烈施展针灸之法,又灌了他一瓶护心丹药,自认能保风行烈一月之内安然无恙,却没有想到,只是两天时间,风行烈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将杨行舟的脸打的啪啪响。
他此时没有时间感到惭愧丢人,说话之间,手中已然多出了几根银针,一手撕开了风行烈的衣衫,另一只手已经将几根银针扎进了风行烈的几个要穴之上,护住了他的心脉和几处关键部位。
银针扎上之后,风行烈停止了抽搐,但却毫无神智,若非胸口还有些微起伏,真会教人以为他已死了。
谷倩莲在旁边焦急的手足无措,眼中含泪,焦急道:“厉大叔,杨大侠,行烈到底怎么了?”
厉若海不搭理谷倩莲,对杨行舟道:“这逆徒的心法是我言传身授,我对他体内真气流转比他自己都要清楚几分,听到他成为庞斑道心种魔大法的炉鼎之后,我曾探寻过他体内真气异状,发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寒之气,正侵蚀着他的经脉,若不加以阻拦的话,不出几日,他必定功力尽散、精枯血竭而亡。”
杨行舟道:“所以你耗费真气,为他强续绝脉,护住了他的性命。”
厉若海道:“不错,但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这几天虽搜尽枯肠,仍无法明白庞斑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而且若不是这逆徒体内还有一道奇怪的气息在他心脉盘旋,即便是我将他经脉强行续起,他也无法运用任何真气。”
他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这一道气息充满了勃勃生机,恐怕也就是因为这一道生气,才使他躲过了灭鼎生的奇祸,也使庞斑差了一线,不能得竟全功。”
杨行舟见厉若海神情古怪,问道:“厉兄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厉若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忽然摇头笑道:“杨兄,我生平只遇到两个对手,第一个其实不是庞斑,庞斑只能算是第二个对手。我在输给庞斑之前,便已经在精神角力上输给了第一个古怪的人。当初这逆徒也就是因为要搭救那个人,才叛出了邪异门,成为了所谓的白道第一青年高手。没想到也是那个人在这逆徒体内留下了一道生气,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说到这里,呆呆出神:“这逆徒将他救出之后,那人将刀交给了风行烈,自己却住进某一名山的一个山洞里,闭关不出,双方再无接触。他在那个时候难道就知道庞斑要将这逆徒当成炉鼎?他为什么能提前知道?要是这么说来,他早就在这逆徒体内留下了先手,就连庞斑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厉若海双目越来越亮,扭头看向杨行舟:“杨兄,等你我伤势见好,我带你去见一个奇怪的人。”
他对杨行舟道:“这个人在中原并不怎么出名,但是他的父亲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曾跃马虚空,破碎而去,留下好大的名声。”
杨行舟讶然道:“你是说鹰缘大喇嘛?”
厉若海道:“你也知道他?”
杨行舟笑道:“我怎么能不知道此人?他是传鹰和白莲珏所生的儿子,是布达拉宫内不懂半点武功,但禅功道行却最高深的喇嘛僧王。此人据说以前也会武功,而且高明到了极点,足以碾压藏区任何高手。可是在得到其父的后背刀之后,一夜之间,将自己的武功悉数忘却,转而专心禅定功法,道行高深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他兴致勃勃道:“藏区还有一个叫做红日法王的大高手,武功智慧超绝群雄,但却连见一眼鹰缘的勇气都没有。嘿嘿,一个人的道行竟然能高深到如此玄妙的地步,当真不可思议。看来厉兄说的第一个对手,便是这鹰缘活佛了吧?”
厉若海道:“杨兄消息当真灵通,不错,我当时遇到鹰缘之后,便知此人不凡,尤其是他背后的鹰刀透露出极为古怪的气息,引起了我的注意,将他请到了门中交流,后来我与他打了一个赌,结果自然是我输了。若不是逆徒把他救走,我当时还真难以收场。”
杨行舟好奇道:“那把鹰刀厉兄就没有取来看上一眼?”
厉若海惊讶的看向杨行舟:“杨兄,修为到了我等境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算是鹰刀里有着破碎虚空的大秘密,但与我等又有什么裨益?若是起了贪欲观看,反倒坏了自己的修行。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懂,为何还要询问?”
杨行舟嘿嘿笑道:“你和浪翻云等人,即便是鹰刀送到你们身边,你们都懒得看上一眼,那是因为你们都超越了“贪念”这沉浸于物欲彼我的层次,都已经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路,所以不敢分心。但我跟你们的路不同,我这人比谁都贪心,权力,地位,金钱,美女,无一不是我喜好之物。这鹰刀有如此大的来头,我又怎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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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彩蝶展翅
“看来杨兄确实走向了另外一条路。”
厉若海深深看了杨行舟一眼,道:“鹰缘当初将鹰刀交给这个逆徒之后,便寻了一个山洞闭关苦修,至于这逆徒到底将鹰刀交给了谁,只能等他让他亲自告诉你了。”
杨行舟笑道:“不急,不急。其实鹰刀内蕴含的武功心法无外乎就是昔日传鹰在地底得到的战神图录和破碎虚空的法门。战神图录上的功法虽然强大,却也未必就比我等的功法强到哪里去,真正厉害的是最后一招的破碎虚空。但是以传鹰的智慧和鹰缘的道行,他们怎么可能会允许最后一招存在尘世间?便是传鹰不抹去,鹰缘也不会允许这一招流传下去。”
昔日大侠传鹰与碧空晴、凌渡虚等高手在蒙人思汉飞的包围下闯进惊雁宫,很多高手都死于思汉飞之手,最后只有传鹰进入地宫,获得了传说中的战神图录,出来后大战魔宗蒙赤行,与千军万马的包围中击杀思汉飞,跃马虚空,肉身成圣。
传鹰之所以能够破空而去,所有都知道这肯定与战神图录有关,但战神图录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神奇武学,世间并无人能真正知晓。
不过既然事关天道奥秘的神奇武学,自遭鬼神相妒,就大数而言,不可能会有太多的人知晓,杨行舟说这鹰刀中破碎虚空的最后一招肯定不会轻易留在世间,厉若海深以为然。
如果连最后一着都没有的话,这鹰刀对于浪翻云、厉若海、庞斑等人来说,那就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们都是已经贴近最后一步的绝世高手,每个人都明了自身,都有自己独特的道路,就像是一群登山之人,分别从高山不同的方向往山顶攀登,他们距离山顶只差一步之遥。
如果这个时候听说有一个人已经探索出了一条直达山顶的道路,对他们这些即将到达山顶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不可能再从原路返回,去走另一条路,时间、精力、寿命。心态等等因素,都不允许他们有从头选择的机会。
所以鹰刀对于厉若海等人而言,半点用处都没有,同理,杨行舟与厉若海是同一层次的人,按道理来说,对杨行舟自然也该无用才对,见杨行舟想的如此通透,剖析的也如此明白,可是言语之间还是对鹰刀生出极大的占有欲,令厉若海很是好奇,道:“既然如此,杨兄为何还对鹰刀这么感兴趣?”
杨行舟道:“我说了,咱们路不同!我修行的功法极为奇怪,只有修行的武学法门越多,我本人的功法就会自动衍变为更高深的武学,炉养百经,真火凝练,最后提取最为精华的一部分,化为最适合我的功法。况且这鹰刀来历如此大,自然有诸多神奇,我门下弟子众多,我即便是不需要,也能传给我的弟子。好好的一个宝贝,何必要弃之如履?”
厉若海嘴巴张了张,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杨行舟说的也没错,天下间也就只有厉若海、浪翻云、庞斑等寥寥几人对鹰刀不感兴趣,因为鹰刀对他们毫无用处,可是对于其余的人来说,这鹰刀足以令所有人都生出贪心。
昔日大侠传鹰的厚背刀,只是这来历就足以令人热血沸腾,尤其是传闻其中藏着破碎虚空的大秘密,无论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韩府案中,马俊声杀死谢青联,陷害韩柏,起因就是争夺鹰刀所致,这鹰刀不仅仅令这些年轻一代起了贪心,便是十八种子高手中,也有很多人想据为己有,这就相当于武林中记载有绝世神功的武学秘籍,引起哄抢厮杀,实属寻常,若是没人觊觎反倒不正常了。
旁边谷倩莲见厉若海与杨行舟只是谈什么鹰刀,却绝口不提怎么治疗风行烈的隐疾,忍不住掉泪道;“厉大叔,行烈到底怎么样了?”
厉若海站起身来,看了谷倩莲一眼:“小莲儿,你放心,行烈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等返回双修府,让烈兄看一下,相信一定能将他医好。”
杨行舟也起身叹道:“可惜我现在真气要压制伤势,不能长时间动用,否则的话,行烈这孩子的伤势我未必就治不好!”
谷倩莲嘴巴撇了撇,对杨行舟的话已经不怎么信服了。
之前杨行舟说可保风行烈一月无虞,这才过了两天,就成了这个样子,可见他说话是如何的不靠谱。
火马已经将战车拉到船上,独角青鳞兽也随之来到甲板,引发船上一阵骚动,船员们都没有见过这种神奇的动物,有两个甚至直接跪地,高喊“麒麟祥瑞”,被商良呵斥之后,这才战战兢兢的开始干活。
船身开始摇动,在涌起薄雾的大江上缓缓离开港口,向着既定的方向前行。
庞斑负手立在花园的小亭,默默望着亭外小桥下潺潺流过的溪水。
一只蝴蝶合起翅膀,动也不动停伏在溪旁一块较高耸起的小石之上,令人无从知道它翅膀上的彩图究竟是何等美丽。
想要看到彩图,只有等待她飞起的刹那。
轻若羽毛的步声传来。
方夜羽肩宽腿长的身形映入眼帘。
蝴蝶依然动也不动。
他直抵亭内,先行大礼,才肃立道:“师尊!”
庞斑转过头去,看向自己这个弟子:“乾罗去了哪里?”
方夜羽道:“乾罗自从昨天离开黄州城,便已经消失不见,手下人没能跟得上他。”
庞斑摇头笑道:“黑榜高手,有哪个是易于之辈?跟丢了正常,跟的上才奇怪。夜羽,你脚步迟疑,眼神散而不凝,当有疑难之事,说吧,是什么事情让我这徒儿也生出难以决断之感。”
方夜羽浑身一震:“师尊看出来了?”
庞斑仰首望往像个大红车轮般快要没于墙外远山处的夕阳,眼中抹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痛苦。长长吐出一口气,道:“静庵啊静庵,只有才能向我出了这磨一道难题。”
方夜羽惊的差点要当场跪地,对老师的无上智慧生出高山仰止般的钦佩之情,他这次来找庞斑,便是因为慈航静斋女弟子秦梦瑶插手武林中事,对他的计划产生了巨大的阻碍,若是寻常之辈,胆敢阻挠方夜羽的计划,肯定会被他围剿杀死。
可是庞斑与言静庵的关系非同寻常,给方夜羽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秦梦瑶怎么样,这次前来,便是想要询问庞斑,自己当如何处理与秦梦瑶的关系。
现在他还没有张口,庞斑便已经洞悉了一切,魔师的智慧果然不凡。
方夜羽低下头来,轻声道:“师尊,非但秦梦瑶下山阻挠徒儿,近日八派联盟十八种子高手也在实行潜浅水行动,准备出手对付师尊,到底怎么应对,还请师尊示下。”
庞斑像是一点也没有听到他的说话,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再落在石上的蝴蝶处,他丝毫不奇怪蝴蝶仍在那,因为由方夜羽进门开始,他的耳朵从没有片刻放过那蝴蝶,并没有听到振翅的声音。
他仍然看不到蝶翼上的图案。
“浅水行动?龙游沙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把庞某当成浅水的神龙,那是首先把自己当做了虾米,可见连制定这个计划的人,自己都毫无自信。我给了他们二十年的时间,但是现在相比二十年前,也好不到哪里去,非但无可战之人,亦无可敬之辈。”
庞斑面容变得冷酷起来,冷声道:“好,我这便会一会这些十八种子高手,看看八大联盟在这二十年内到底培养出来什么样的货色!”
方夜羽双目亮起,只要师尊出马,白道这些所谓高手,已经注定了一败涂地。
到时候只要他在暗中埋伏,保管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扫清了统一武林的绝大部分障碍。
正兴奋时,便听到庞斑淡淡道:“赤媚来了,有他在你身旁,除非是浪翻云来了,否则他可以助你应付任何事。”
方夜羽愕然道:“师尊!”
庞斑淡淡道:“等与这些种子高手会上一面,我便要回宫了。”
他对方夜羽道:“杨行舟与厉若海,在一年之内,伤势绝对痊愈不了,对你的行动可能造成阻碍,但也不至于破坏太大。厉若海你大可以放心,你还不被他放在眼中,他不会对你出手。你真正需要小心提防的人,是杨行舟!”
说到这里,轻轻吹出一口气,像一阵清风向蝴蝶卷去。
蝴蝶一阵轻颤,终耐不住风力,振翅飞起,露出只有大自然的妙手才能绘出来的艳丽图案。
“杨行舟就像这只蝴蝶,只有他主动展翅,才能看清他背后到底是什么图案,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太过惊动他为好。”
庞斑这位盖世魔君看着飞去的蝴蝶,眼中罕见的流露出迷离之色:“此人当时在迎风峡出现的诡异之极,坐骑的样子更是前所未有,为师想到他忽然出现的情形,至今仍感到难以索解,不可思议。”
他背对方夜羽,柔声道:“这人来历神秘,心狠手辣,兼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下毒、暗器俱都精通,普天下恐怕也只有我和浪翻云能对他造成震慑。但只要你不蠢的去招惹他,相信他也不会闲的故意针对你。”
方夜羽心中一凛,对前日出手攻击杨行舟的事情忽然生出后悔之心。
第五百零八章 天作棋盘星做子,何时跳出棋局
雾锁长江。
风一阵一阵吹来,却吹不散谜般的雾,只是使人更感苍凉。
风帆猎猎作响。
船速加快。
雾也给吹散了点,视野扩远,只见前面有个急湾,水势更猛了。
忽然又一阵浓雾涌来,霎时间四周尽是白茫茫一片。
商良站在船头,运足目力扫视四周,当此浓雾江之时,稍有不慎,大船就有可能触礁而沉,面临极大的风险。
其实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雾锁大江的情景,一般船儿都会就近找一个港口停了,静待大雾转小,才会继续前行,只是少主风行烈状态不佳,而厉若海又急于返回双修府,去见一下有着过命交情的烈震北,想要陪他走过最后一程。
烈震北自幼便患上绝症,为求续命,从小就开始学医,有句话叫做医者不自医,但是这句话放在烈震北身上却不适用,此人天赋才情,远超常人,竟然凭着对医道上的高深造诣,硬生生的延续了自己几十年性命,只是人力有时而穷,他曾与厉若海是至交好友,曾对厉若海说过,今年便是他殒命之期,不可能撑到年底。
厉若海本以为自己会先他一步而去,这次得杨行舟相助,活得性命,第一个想要见的便是烈震北这位挚友。至于医治风行烈倒在其次。
谷倩莲对杨行舟的医术看不起,但厉若海却知道杨行舟的医术并不比烈震北差,只是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太过诡异奇特,才让杨行舟判断失误,只要给杨行舟一段时间摸索,再等他伤势痊愈,合二人之力,为风行烈解决体内隐患算不上太大的难题。
厉若海真正担心的还是烈震北。
虽然早已经将生死看淡,可是当明知一个挚友即将离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时,厉若海心中依旧有一种说不出来无力感。
他曾见过不少死人。
人死之前与人死之后,并无太大的变化,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上一刻还活着,下一刻便已经死了。
这生与死之间到底差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