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唇齿分离,女人两眼汪汪,吐气如兰,只觉得再被段毅骂上千句,万句,只要亲上一口,自己就什么都能原谅他。
等到琴心恢复平静,连忙挣脱段毅的双臂,整理了一下衣服,撩了下发丝,白了段毅一眼,娇嗔道,
“你刚刚什么意思?又说我要下毒害你,又对我这样?莫非是在戏弄我?”
这是段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她亲近,那种奇妙的感觉让女人回味无穷。
过去那段导致家族被灭的恋情,带给琴心许多体验,但更多的是少女对于浪漫爱情的憧憬和期待,并没有越矩之处,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近。
“唉,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嘛?
我之前在院中读经书,有人给我通风报信,说最近外面不安全,有人要杀我。
我也是随便一想,觉得咱们自己在外面采买的食物不太安全,对方很可能从中布下某种手段,谁料到你这么大反应?”
琴心本来还笑吟吟的,听段毅说有人要杀他,顿时紧张起来,眉头皱着,想了想,示意段毅不要动这桌上的桂花糕,而是走回一间屋子,抱出一只小奶狗,将桂花糕扔到地上。
段毅和琴心望去,只见那憨态可掬的小奶狗摇头晃脑,哼哼唧唧的将黑亮黑亮的小鼻子凑到桂花糕上,闻了闻,又舔了舔。
犹豫了片刻,还没等到开吃,就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稚嫩的小身子一阵一阵的抽搐,从口鼻眼当中溢出黑紫色的鲜血,已经死的彻彻底底了。
见到这一幕,段毅和琴心脸色狂变,尤其是琴心,更是后怕不已。
此毒如此凶猛霸道,若刚刚段毅真的是将其中一整块吃到嘴里,纵然神功护体,怕也凶多吉少。
这毒,必定是武林奇绝且罕见之毒。
真的有人要杀段毅!
第564章 天街小雨润如酥
琴心连忙拥住段毅,本已干涸的眼泪又渐渐润湿眼眶,脸色苍白,梨花带雨道,
“段毅,怎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这桂花糕当中有毒,明明是随意在街上的一家店里买的。”
琴心又是后怕,又是自责,怕段毅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自责自己非要出去招惹是非。
若不是段毅刚刚收到风声,又机敏过人,警惕之下没有直接享用这桂花糕,恐怕她就会铸成大错,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段毅避过一难,庆幸之余,更多的是震怒和杀意,不过见到琴心的样子,一时没有表现出来。
他温柔的安抚了下琴心柔软而颤抖的娇躯,眼中一抹凌厉之色闪过,道,
“这不关你的事,而是有人无所不用其极,非要置我于死地,我们是防不胜防。
你说是随意在街上的一家店里买的,这一点我信,但能精准把握这个空隙下毒害我的,必定是心思缜密,而又十分厉害的人物,
可以想象,那人能随时随地掌控你的行踪,了解你我之间的关系,必定有着极强的实力。”
段毅甚至怀疑,自己身边出了叛徒,将他的一些比较隐秘的关系泄露给旁人,不然,隐于暗处,蠢蠢欲动的杀手,不会将目光对准琴心,这让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这个叛徒,可能是金银窟的人,也可能是北方魔教的人,段毅心中更倾向于北方魔教。
还好,对方想要玩阴的,要对付的也只是他,不然将目标对准琴心,拿她作为威胁自己的筹码,只怕还真会处于被动的局面。
他没有弱点,但他身边的人有,这便成了他不是弱点的弱点。
别看琴心拥有天魔琴这一大杀器,破坏力无与伦比,但正常状态下,实在太容易对付了。
只要出手够快,琴心或许连天魔琴都摸不到就会被人制服,段毅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琴心的阅历,警惕性也不够,很容易被人算计,下毒,从今日之事就能看出。
这也是为何她的师尊绝命长老要不惜耗费珍贵的丹药为她提升功力的原因。
她太嫩了,太容易被利用了,也太不会保护自己了。
琴心心中的自责稍稍退去,仰着小脸,看着段毅,十分担忧道,
“那么你现在岂不是很危险?要不要和燕叔叔说这件事?”
燕云霄后来也来见过段毅几次,虽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对琴心的态度很友好,也让琴心投桃报李,对其很是信任。
所以在听到有人要杀段毅,又亲眼见到自己随便在街上购买的桂花糕当中被人下了剧毒,她很是担心,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便不期然想到了燕云霄。
段毅点点头,他虽然武功超绝,但不会小觑旁人,对方既然敢对他出手,就一定是有了很大的把握,必须要用尽自己身边的力量才行,不止燕云霄,丁玲那边也要探探口风。
还有,虽然那通风报信之人要他最近不要外出,就待在这院中,但对段毅来说,这般处事太过被动,被动就要挨打,他可不是喜欢挨打的人。
他希望能主动出击,解决背后要杀他的人,纵然不能一次成功,也要狠狠打痛那人,叫他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以免影响到招亲之事。
想了想,段毅低下头,在琴心滑嫩饱满微微泛着粉红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第二日,天气阴沉,凉风习习。
乌云笼罩下,见不到太阳,大早上便下起了蒙蒙小雨,细密如丝。
段毅放下修行,一改往常的悠闲性子,换下了那华贵的衣服与装饰,穿上一套普通的长领青衣,劲装罩身。
腰间挂着香囊,披散着乌黑如墨的长发,修长白皙的手掌持一柄油纸伞,迈出院门。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出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早春的雨天像是情人温柔的吻,湿润而又温热,迷蒙如雾,似梦似幻,再配上抽出枝芽的绿植,鲜花初绽的芬芳,时美,景美。
这种景致,即便段毅怀揣心事,但依然不免为其陶醉。
放眼远望高空,阴沉的云彩后,虽无闪电,也无雷鸣,但仿佛藏着翻云覆雨的巨龙,叫人在心志开阔同时,也不免生出点点的敬畏之心。
近看长街风采,虽然烟云朦胧,但生活的热闹气息,依然充斥在县城内的大街小巷。
早点摊子上,盖着雨棚,新出炉的白面馒头热气腾腾,叫人心生食欲。
街边的捏糖人的汉子缩着衣服靠在屋檐之下,静等或有或无的生意上门。
垂髫稚子被大人抱在怀里,在微凉的细雨浸润下,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天真烂漫。
然而,这些看起来生动,真实,平凡,幸福的人,究竟有多少,是戴着面具在生活,又有多少,存着可怕而又骇人的杀意呢?
段毅不知,所以他在看,在观察,在窥伺每个人表面背后的真实,但往往难以奏效,他毕竟不是火眼金睛,而能被派来杀他,或者保护他的,也必然有其独到之处。
他根本分不出何人是要杀自己的敌人,何人,是要保护自己的朋友。
“从我出门的那一刻,要杀我的黑手,应该已经收到确切消息,这个机会难得,也许他们知道我是在以身为饵,但假如他们真的是非杀我不可,那么这个坑,他们不跳也得跳,接下来要做的,只有小心,等待了。”
段毅心情不错,独自悠然漫步在市井之中,只觉心境恰如一块琉璃玉瓶,通体无暇,伴随着周边环境的变化,他的本心却是从未变化,一如始终。
他在享受,不再去想随时会到来的明枪暗箭,不再去想尘世间的蝇营狗苟。
他开始领略,这片天,这块地,以及天地当中所处的人的关系。
渐渐的,他的身影开始虚幻起来,既像是完美融合在这片天地当中,成为一滴雨水,又像是被天地排斥,格外的醒目,诡异而又矛盾。
武功到了段毅这等层次,单纯的习练拳脚剑术,磨砺战法,已经很难提升修为了。
他更倾向于悟道。
第565章 巨剑青年
悟道,悟的是天道,地道,红尘道,自然道……
一个悟字,道尽了这种武学境界与修为的奥秘。
不再是硬桥硬马,勤学苦练便能有所成就,资质根骨固然不可缺少,但悟性占了很大的比重。
悟性过人之辈,往往能从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大大小小的事物当中,领略某种道理,悟通某种武学关隘,如此,突飞猛进不在话下。
若是悟性鲁钝之辈,往往勤学苦练数年,在已有的武学修为上,却进步寥寥,停滞不前。
段毅,恰恰就是悟性超凡的天才之辈,他不但已经有一身高绝的武功,而且所得珍贵宝典层出不穷,武学底蕴也是愈发生不可测。
便如现在,他的境界,在某个人眼中,便高明到了极点,也神秘到了极点。
这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男子,膀大腰圆,身材矮壮,因为没有打伞的缘故,头上湿漉漉一片。
他的处境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一袭麻衣,脚下草鞋,脸上还挂着风霜之色,疲惫倦怠。
但粗浓的黑眉,紧抿的嘴唇,高高的颧骨,还有坚韧的眼神,让他看来很有一种踏实,沉稳的魅力。
背后负着一柄玄铁巨剑,黝黑发亮,看起来就分量不浅。
然而在旁人手中未必能擎起的重剑,在此人身后,却是轻若鸿毛,仿佛只是空心架子一般,因为他的步法实在太灵动了,太轻松了,看起来就像是在踩着风,踏着浪,飘然前行。
背着重剑的男子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北方,这个陌生的小县城。
他本也以为这里只是一个无趣而又狭隘的地方,只有等到数月之后,才是群英荟萃,良才齐聚之地,也是他大展身手,一举扬名之际。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因为那个持伞在雨中漫步的少年,实在太吸引他,那种有时浑然天成,与天地齐一,有时破绽重重,被天地排斥的境界,乃是他生平所见,最独特的一个。
段毅本来正沉浸在对天道,红尘道的感悟当中,陡然后脊一凉,仿佛针刺一样的感觉在跳动,有人在注视着他,还是一个高手,并且是不加掩饰,十分火热的那种。
段毅心中一动,这个人很奇怪,若是杀手,就很不合格,没有一个杀手会在动手之前这般愚蠢的暴露自己。
若不是杀手,那么,为何对他如此的重视?
段毅缓缓回头,便见到了细雨当中,如同磐石一般坚定,稳重的男人。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久很久不见的人,苏幕遮。
两人相貌迥异,气势截然不同,但有一样是出奇的一致,就是真实,真诚。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人,若是和苏幕遮相识,一定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不是要杀我的刺客,而是一个路过的人,或许还是一个很喜欢比武的人。”
段毅很快就猜到,是自己尝试参悟天道时的异象,被此人发现,进而引起他的兴趣,可见此人的武功至少也是超一流修为。
若不然,他绝不会窥测出段毅当时所处的奇妙境界。
迈开步子,缓缓朝着这人走去,段毅也不在意周围有没有刺客,有没有杀手,很是大方的朝着这素昧相识,但颇为投机的男人道,
“朋友,要不要找个地方喝酒?我请你。”
尽管段毅现在是作为一个鱼饵,引诱暗中的一个大鱼,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毫无自主能力。
他见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心中也生出了结交的想法,甚至想要和对方饮酒,那么,便顺从本心,去喝酒。去交朋友,他向来不会委屈自己。
如同高山上经历风吹雨打,磨砺千百年之久的青年微微一笑,憨厚质朴道,
“好,这次你请我,下次我请你。”
没有矫情,青年很自然的应下,他的确是囊中羞涩,但并不觉得有多么羞耻。
钱财于他而言如粪土,若是想要,顷刻之间,他可以扫平周边最凶恶最残暴的土匪,将其多年所掠占为己有,只是他不屑去做罢了。
但他既然说了,下次会回请段毅,那么就一定会做到,哪怕今天做不成朋友。
两人没有多说别的,就近找了一家酒馆,里面很冷清,一个客人也没有。
这种情况很正常,大早上,天刚刚亮,却又下起了蒙蒙细雨,这等天气,谁会来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