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响起:“是老七和我。”
这两人一个是满脸麻子的大汉,肩上担着大担的白菜,另一个长得瘦瘦小小,却是个卖臭豆干的。
此刻两人目光凶狠的瞪着铁传甲,卖白菜的麻子一把揪住他,厉声道:“姓铁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独眼妇人沉喝道:“放开他,有什么话等人来齐之后再说不迟。”
麻子咬了咬牙,终于放开手,向桌上的骨灰坛叩了三个头,目中已是泪落如雨。
半个时辰之内,又陆续来了三个人,一个肩背药箱,手提虎掌,是个走江湖卖野药的郎中。
另一个满身油腻,挑着副担子,前面是个酒坛,后面的小纱橱里装着几只粗碗、几十只鸭爪鸭翅膀。
还有一个却是个测字卖卜的瞎子。
这三人见到铁传甲,亦是满面怒容,外面雪光反映,天色还很亮,屋子里却是黑黝黝的,充满了一种阴森凄惨之意。
这七人盘膝坐在地上,一个个都铁青着脸,紧咬着牙,看起来就像是群恶鬼,从地狱逃出来复仇的。
铁传甲亦是满面悲惨之色,垂首无话。
独眼妇人忽然道:“老五,老三究竟能不能赶得到?”
那卖酒的胖子道:“一定能赶得到,他已经打过招呼。”
独眼妇人皱眉道:“既是如此,他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来?”
那卖卜的瞎子长长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我们已等了十八年,岂在乎再多等这一时半刻。”
独眼妇人也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十八年,十八年……”
她连说了七八遍,越说声音越悲惨,这十八年日子显然不是好过的,那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多少血泪。
七个人的眼睛一齐瞪住铁传甲,目中已将喷出火来。
那卖卜的瞎子又道:“这十八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重见铁某人一面,只可惜现在,我却再也瞧不见他了。”
他苍白的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涩声道:“他现在已变成什么模样?老四,你说给我听听好吗?”
卖野药的郎中咬了咬牙,道:“看起来他还是跟十八年前差不多,只不过胡子长了些,人也胖了些。”
瞎子仰面一阵惨笑,道:“好,好,姓铁的,你可知道我这十八年来,日夜都在求老天保佑你身子康健,无病无痛,看来老天果然没有叫我失望。”
独眼妇人咬牙道:“他出卖了翁天杰,自然早已大富大贵,怎会像我们这样,过的是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
她指着那卖酒的道:“‘安乐公子’张老五,竟会挑着担子在街上卖酒,易二哥已变成瞎子,这些事,你只怕都没有想到吧?”
铁传甲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张开,他只怕一张开眼睛,热泪就会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十八年……十八年……
这十八年他所忍受的苦难,又有谁知道?
……
东门外,边浩带着罗长风与阿飞,迎上了等在路边的两人。
其中一人罗长风与阿飞认得,他们都见过他,正是在大观楼上说书的老先生。
另一人颧骨高耸,满面威严,花白的胡子并不密,露出一张嘴角下垂的阔口,更觉得威严深重,给他那张脸平添了三分杀气。
边浩迎上两人,抱拳道:“今日之事,有劳二位了。”
说书的老先生朗声道:“承蒙边三爷看得起,老朽义不容辞。”
那威严男子瞥了罗长风与阿飞一眼,尤其是看到阿飞腰间的剑后,眼中掠过一抹讥诮之色,随即便无视了两人,只对边浩道:“边兄不必客气,为免其他几位久侯,我等还是快些赶过去吧!”
“正是此理,二位请。”见威严男子似乎没有将罗长风二人放在眼里,原本想互相介绍的边浩只好作罢。
此人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名唤赵正义,江湖人称“铁面无私赵大爷”。
罗长风与阿飞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小辈,确实还不够资格让赵正义折节下交。
但这个所谓的“铁面无私”是个什么货色,罗长风却清楚得很,他也不屑于与之结交,相反,他是罗长风必杀名单上的一员。
而阿飞见赵正义一副瞧不上他们的模样,虽面上无甚表示,心下却已给赵正义打上了不可结交的标签。
一行五人快步而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已到那间小木屋前。
边浩告了声罪,请四人在外稍候,自己则是先一步进了木屋。
一进木屋,边浩便瞪着铁传甲喝道:“铁传甲,你还认得我么?”
铁传甲点了点头,黯然道:“你好。”
边浩应声道:“我当然很好,边浩平生不做亏心事,也用不着躲躲藏藏的不敢见人,日子至少总比你过得舒心些。”
麻子怒道:“三哥,你还跟他嗦什么?快开了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来祭大哥在天之灵。”
边浩沉着脸道:“老七,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兄弟要杀人,总要杀得光明正大,不但要叫天下人无话可说,也要叫对方口服心服。”
瞎子悠然道:“不错,我们既已等了十八年,又岂在乎多等一时半刻。”
他将这句话又说了一遍,别人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独眼妇人道:“老三,你的意思还想怎么样?”
边浩道:我们不但要先将话问清楚,还要找些外人来主持公道,若是人人都说铁某人该杀,那时再杀他也不迟。”
麻子跳了起来,怒喝道:“还要问个鸟,我就不信还有人会说他做的事不该杀。”
瞎子冷冷道:“既然没有人会说他不该杀,问问又有何妨?”
麻子咬了咬牙,厉声道:“你想找谁来主持公道?”
边浩道:“我们找的人非但要绝对大公无私,而且还要和中原八义及铁传甲双方都全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