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跟着张家全数十年，阴暗的事做了不知多少，动了真火后，老脸阴沉似水，眸光再不见一丝和蔼慈祥，只有满满如毒蛇般的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卓沐风心中涌起杀机，但面上却是豁然一震，仿佛秘密被人发现一般，恰到好处露出了几分惊慌失措。
这种表情落在老方眼中，令他冷厉一笑，断喝道：“杂碎，还不快快从实道来！”
张家全摆手，阻止了老方的下一步行动，也令屋内气氛稍缓，淡笑道：“卓录事，贫道一向欣赏杰出的年轻人，但有一个前提，必须忠心于贫道。这些年，死于贫道之手的英杰不知凡几，至今想来，也颇为遗憾呐！”
声音轻淡，但话中的威胁和威慑力，却远比老方更为强烈。
卓沐风似有点承受不住，面色一变：“魔门？”意思是，魔门泄露了消息？
老方不屑地盯着他，像看一个死人。
还想继续装腔作势的卓沐风，颓然一叹，忍着恐惧拱手道：“大人恕罪，卑职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唯恐人多眼杂，说出真相，会陷大人于不利，因此一直想找个机会单独向大人禀报。”
这话令上首二人同时撇嘴，骗鬼还差不多，当他们是傻子吗？
老方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卓沐风那句人多眼杂，摆明就是在恶心他，虽然离间手段很低劣，但也让他多了几分杀机，心中冷笑，看你能蹦跶到几时。
“哦，那你现在可以说了，老方是自己人，不用怀疑。”张家全不为所动。
卓沐风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无可奈何道：“不瞒大人，卑职献上的那颗魔帝珠，并非在万化墓穴所得，而是取自天傀大阵，另有两颗被卑职藏了起来。”
果然是三颗！
张家全与老方隐秘地互视一眼，彻底打消了对魔门的怀疑。
很简单，卓沐风和魔门不可能一开始就商量好，到了这种时候，卓沐风总不可能随便瞎蒙吧，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老方森冷道：“东西在哪里？”
卓沐风倏然抬起头：“请恕卑职无礼，若卑职全部交了出来，大人是否就要对卑职下杀手？既如此，卑职为何要说？”
“杂碎大胆！”老方厉喝一声。
张家全倒是笑了笑：“东西交出来，贫道放三江盟的人一条活路。”
卓沐风摇摇头：“卑职若死了，三江盟那些人还不是随大人揉捏？届时大人不守信用，卑职也不可能从地里爬出来。
兔子急了还咬人，大人，若横竖要死，卑职也不会甘心束手就擒。卑职深知，节度使府机关重重，防御森严。
但卑职也不会妄自菲薄，凭卑职的武功，节度使府未必能有匹敌者。卑职那位白衣姐姐，乃魔门第一高手，武功更是胜我十倍。
还有卑职的义父等人，明知无生路之下，拼死一搏，虽难免被绞杀，但至不济也能乱上一乱。
若卑职没猜错，魔门的那些人，如今就在卫羽城吧？届时节度使府一乱，呵呵，那些亡命之徒未必不会乱中取栗。
大人与东周朝廷为敌，上次又得罪了十二圣地，难保城内不会有两方势力，到时他们又会如何呢？怕不会来个火上浇油吧？
啧啧啧，大人一方要面对四方势力，内外夹攻之下，纵然节度使府固若金汤，大人想压下去，只怕也未必那么容易吧。”
卓沐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再不见之前的谨小慎微，长身玉立，嘴角带着冷峻淡漠的笑意，目光与张家全对视，不再退让半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锋锐无匹的气势，压得怒火三丈的老方都微微喘息，老脸数变。
暗处的几股气息躁动起来，但张家全仅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势，这几股气息又立刻隐伏下去。
“不错，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狂龙，你果然够狂，狂得摸不着边。”卓沐风发誓，这一刻他真的从张家全眼中看到了杀机，心弦紧绷起来。
不过张家全没有动手，身为一方枭雄，不可能意气用事，只以同样淡漠的语气道：“自信是好事，但过头就不好了。你信不信，在城中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之前，贫道就能弄死你们。”
卓沐风心中冷笑，不过没有与他纠缠这个话题，否则只会激化矛盾：“大人坐镇一方，自是当世豪杰，若有选择，恐怕不会行这损人不利己之事。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不再自称卑职，张家全似没有注意到，闻言淡淡道：“哦？愿闻其详。”
第九百零六章 设局
没有把握，卓沐风当然不敢随意在张家全面前耀武扬威。他早过了冲动的年纪，不可能因为一时之气就忘了大局。
虽然看不出张家全内心的想法，但卓沐风并不在意，道：“我若将剩下两颗魔帝珠交给大人，大人未必会对我留情，若是我不交，大人亦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不妨折中一下，暂时只交一颗。”
闻言，老方立刻怒斥道：“大胆！到了现在你还想偷奸耍滑，找死不成！”
张家全幽幽道：“暂时？”
卓沐风点头：“不错，在下愿意奉上第二颗魔帝珠，但有一个条件，大人必须放了三江盟的人。等到在下也安全时，自会交出第三颗魔帝珠。”
之所以让巴龙联系魔门，说出有三颗魔帝珠，道理正是在此，另一方面，也是怕说少了，张家全不信，徒增变数。
当日从姑苏城脱身，不借助外力根本行不通，魔帝珠对卓沐风无用，对他身边人来说，也只有巴龙和方小蝶能用到，但以二人的丹田和经脉容纳力，每人一颗已经是顶天了。
剩下的，卓沐风根本不在乎，不过有的人很在乎，比如魔门，比如张家全，比如十二圣地。
卓沐风当然不会傻乎乎地把魔帝珠全部交出去，这种好东西，当然要把价值发挥到最大才行。
“你倒是会拿乔，看来贫道是真的老了，近十年来，你还是第一个敢当面威胁贫道的人。”张家全笑了笑，声音很轻，但话中透出的意思，以及他目光彻骨的森冷，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猛烈一沉。
呼！窗外有寒风吹来，驱退几分炭火的热意。
老方冰冷无情地盯着卓沐风，只要张家全一声令下，这边和看守三江盟的人会同时动手。
听到卓沐风敢不自量力地与大人谈条件，老方心中早已涌起了滔天的杀意。
卓沐风身处风暴，却浑然不觉，只面色平淡道：“大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张家全笑意扩大，却未及眼底：“贫道，从不接受不对等的威胁，你，现在还不够资格！”虽未正面回答，却已给出了答案。
老方上前一步，暗处的几股气机再度涌动，备受冲击的卓沐风大为凛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不过接下来，张家全又说了一句话：“交出魔帝珠，人不能放，但可以留命。卓录事，你该清楚，就凭目前的情况，就算贫道放了你们，天下之大，你们也无处可去。
魔门和十二圣地联手追杀尔等，尔等活不长久，反倒待在节度使府才最安全。”
卓沐风当然不会泄露隐村的存在，坚持道：“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活人不会被尿憋死。魔门和十二圣地也无法一手遮天。我等的安危，就不劳大人操心了。”
张家全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命可以留，人不能放，这是贫道的底线。你若实在不答应，那么多谈无异，得不到魔帝珠，贫道这里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这位坐镇一地，划地自制的枭雄，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宛如一头猛虎张开爪牙。无关乎于他的武功，只那气吞山河，凝血枯骨的气魄，就令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要爆开一般，容纳不下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