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三大丹田,分掌头部、胸部、腹部,最终可相合为一。而七轮的话,若是同样能够扩展,最终或许也可整合为一。因此认真说起来,两者似乎并无多少不同。不过三大丹田关联到人体精气神,是为道家根本,七轮则是另一种了。我修炼的是道家功夫,因此虽然体会到了两者的相通之处,最终却还是以三丹田为本,汲取一些东西作为辅助。你如今修炼的话,同样也要如此,万不可犹疑不决、徒留遗憾!”方志兴又告诫道。武道之途,最忌讳的便是目标迷茫或者犹疑不决,丧失了一往无前的锐气,一旦那样,以后可就再难有着进展了。
“是,师父!”按下心中苦涩,郭襄回应道。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却都没有了多大兴致,眼看天色已晚,郭襄向方志兴磕了几个响头,带着倚天剑,就此踉跄而去。两人之间,就此了结了师徒缘分。
第560章 崖山海战
大宋祥兴二年(元至元十六年),二月六日,崖山外海。
“此战得胜,南人再无兵力,十年征战,终于也要结束了!”望着被击溃的宋军战船,听着远处传来的哭喊声,张弘范心中想道。作为蒙元大将张柔之子,他自至元六年奉命统领收编来的李璮旧部伐宋,到如今已有十年。这十年来,他南征北战,从襄阳到临安,从长江到大海,不断取得胜利,到如今终于完全功成,心中自是极为喜悦。灭国之功,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得享呢?作为武将,张弘范心中自然有着勒石留名的想法,让后人记住自己的伟业!
“乾坤秋更老,听鼓角,壮边声。
纵马蹙重山,舟横沧海,戮虎诛鲸。
笑入蛮烟瘴雾,看旌麾、一举要澄清。
仰报九重圣德,俯怜四海苍生。
一尊别后短长亭,寒日促行程。
甚翠袖停杯,红裙住舞,有语君听。
鹏翼岂从高举,卷天南地北日升平。
记取归来时候,海棠风里相迎。”
“啪啪!好词,好词啊!只可惜所作非人,可惜,可惜!”正想着,张弘范耳边突然听到一阵吟诵之声,在这混乱的战场之中,清晰地传入了自己耳朵。而在吟诵之后,紧接着便是击掌赞叹、又接连几声可惜。
闻声,张弘范心中顿时一沉,缓缓将视线转了过去。非是其它,实是这声音让他太过熟悉,六年前襄樊之战,蒙元大军眼看便要大获全胜,却因为此人歌声让襄阳城中的武林人士突围出去,不但未能竟得全功,后续还带来许多麻烦。当时张弘范虽然因为攻打樊城时受伤没有出阵,却在军中听到了此人声音,对此一直难以忘怀。尤其是数年来屡受江湖人士刺杀后,他心中更是如此。
“张将军,今日在此偶遇,实在是巧啊!”凝神看去,张弘范只见一个身着紫色道袍、上面绣着一个太极图的道士立在船头,向着自己说道。此人语气舒缓,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似乎真的是在拉家常一般。
不过越是如此,张弘范心中却越是沉重,襄樊之战后,他可是没少询问过此人资料,但问来问去,却只知道对方武功高强,行事上却无法捉摸。若说此人不关心宋室存亡,许多江湖中抗蒙之事都有他的影子;而要说关心的话,他却一直没有走上前台。张弘范思来想去,也一直难以摸清对面这人的真正想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大战之际被此人不知怎么摸到了船上,自然定然有着凶险。
征战多年,又是一军主帅,张弘范心境自非寻常。他心中虽然有些惴惴,却还是压下了自己想法,面上不但丝毫不显异样,还阻住旁边欲要拔出兵器的亲兵,说道:“可是剑神方真人?不知前辈在此,未克远迎,恕罪,恕罪!”说着微微躬身,向对方拜了下来,似是对刚才拉家常的回应。面对武林中盛传的天下第一高手,他虽然自忖有些勇力,却也绝对没有胜过对方的心思,更不敢有其它小动作。当日方志兴一曲悲歌,慑住数十万人,虽然之后蒙元军中对此有了防备,方志兴也再也没有用过,但张弘范心中也可以肯定,眼前这位天下第一高手,断非身边这数十人可敌,就是整条船上数百人也是不行。否则的话,对方也不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真人?前辈?张将军客气了,贫道可不敢当。”看着躬身拜下的张弘范,方志兴也不扶起,似笑非笑道。他今日来到崖山,本来只是前来观看这场名留青史的海战,见证大宋帝国的败亡。但听到文天祥在元军之中的消息后,却顺着找了过来。大战之中,本就极为混乱,方志兴武功极高,摸索之下,竟而不知不觉靠近了蒙元水师的旗舰,登上来查探一番。方才他所吟之词,便是在搜查文天祥时在舱中所见,是为张弘范所作。
未得方志兴回礼,张弘范心中却并不在意,怡怡然站起身来,说道:“前辈过谦了,吾师伯常师从遗山先生,遗山先生与普照真人为至交,方真人自是弘范前辈!”
“玄通师兄、遗山先生,倒也说的过去,唔,贫道也就忝为将军前辈了,哈哈!”听到这个解释,方志兴看着张弘范,忽然展颜笑道。张弘范师承郝经,郝经师事元好问,而元好问又和方志兴的大师兄玄通子是至交好友,从这点来说,两人倒真能够扯上点关系。数十年前,方志兴被玄通子所救,并通过他举荐到终南山,成为了郝大通的弟子。看在这些人为他已经坐化的师兄争得普照真人封号的份上,方志兴也需认下张弘范的一声“前辈”。
听到方志兴认下自己这个晚辈,张弘范心中微喜,却仍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小心道:“舟中简慢,实在有些失礼,敢情前辈上岸一叙,也好让晚辈尽些心意。”他久历官场,城府也是极深,言语中做足了晚辈模样。
方志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我这次是来找文山先生,不知他所在何处,可否请出一见?”
“文丞相?这……”张弘范略感迟疑,虽然自己性命重要,但文天祥也是被捕要犯,并且是忽必烈点明要押解大都的,眼见方志兴似乎有救走此人之意,他心中自然有些迟疑。身为汉人,即使是此次大战的统帅,张弘范也远不如外人看来那么如意,单从忽必烈任命西夏宗室后裔李恒做为副统帅就可见一般。
“怎么?有难处吗?”方志兴扫了张弘范一眼,淡淡道。他来此地,就是为了文天祥,对于张弘范这个将死之人却没有多大兴趣,不过对方若是不识趣的话,他也不介意用些手段。
被方志兴淡漠的眸子一扫,张弘范心中顿时打了个激灵,几乎不能自制。这时才真切明白方志兴虽然言语和气,自己的小命其实却操在他手,当下再也不敢迟疑,向一个亲兵说道:“去,把文丞相请过来,一定要客客气气的!”使了个眼色,让那人快快前去。
第561章 二月六日
见此,方志兴微微颔首,看着那亲兵,吩咐道:“快去快回,不要耽搁!”挥手让他离去。那亲兵微微一呆,也不理会张弘范,急匆匆下了一条小舟,向着远处划去。
看到这般情景,张弘范瞳孔一缩,心中更是戒惧。那亲兵是他自家子弟,自然是信得过的,但如今和方志兴不过初次见面,却如此听从对方,显然是中了他的招数。联想到当日方志兴一曲悲歌影响数十万军,张弘范对于这个传闻中天下第一高手的实力,认识更深了一层。只怕自己刚才稍有不对,此时可能就和那亲兵一般了,如此手段,着实可畏可怖。
“前辈,可到舱中一坐?”过了一会儿,张弘范嗫嚅道。对于眼前之人,他心中着实无法把握,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也只能拉些家常,拖延时间。
方志兴闻言,望着眼前大战,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了,贫道一会儿便要离去,张将军无需多礼。”继续看向仍在发生的大战。此时蒙元水师已大获全胜,宋室军民绝望之下,纷纷投海自戕,不过不知为何,方志兴见到这般惨烈的场面,心中却是无喜无悲。是淡漠、是无望、还是早就预见到了这般情景……亦或是兼而有之吧。总之,眼见宋室最后的实力被一点点消灭殆尽,方志兴心中远远没有以前所想的那样悲痛,更多的是在感慨世事沧桑、轮回无常!
听到方志兴一会儿便要离去,张弘范心中也微微放下了心,知道方志兴看在已故的普照真人的面上,多半不会为难自己。他仔细观察,眼看方志兴面上似乎并没有多少北上,反而一脸淡漠,心中不由浮现了一个想法,试探道:“弘范在大都时,常听陛下提起前辈,谓为当世高人。邱神仙仙去后,大都之中,已盼真人久矣!”
“哦,是吗?只怕更多的是恨不得杀了我吧?”方志兴闻言,淡淡道。二十年前襄阳大战时,方志兴逼死金轮法王,而他的弟子杨过更是飞石击中当时的蒙古大汗蒙古,因此蒙古权贵,大多对他们恨之入骨,后来全真教之所以受到打压,也是与此有关。
张弘范笑了一下,说道:“前辈说笑了,陛下曾言,若是前辈肯的话,必不吝国师之位!”
“国师?”方志兴听到这话,这才稍稍转过头来,似笑非笑道:“那你们所谓的帝师呢?”国师之位,听着似是尊崇,但蒙古人册封的却不是一个两个,单就方志兴自己,就曾逼死过一位蒙古国师。
“帝师?”张弘范闻言,嘴角一阵抽搐,不知方志兴是真心还是试探。不过帝师是皇帝之师,向来由皇帝所定,他自然不敢接话。更何况如今的帝师是由八思巴担当,统领天下释教,并且奄有青藏,实力地位远甚于己,张弘范哪里敢于得罪。因此听到此言,他只得打了个哈哈,推托道:“帝师是陛下所定,非臣子所论,不过只要前辈能够折服陛下,想来也并非不可!”对于佛道两教的争端,他心中着实没有多大兴趣,也没有实力掺和,向来是远远避开。
“哈哈!折服忽必烈,会有那么一天的!”方志兴大笑道。似乎忽必烈的皇帝之尊,也丝毫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张弘范见此,心中更是一凝,知道此人实在是无法无天之徒,再也不敢多言。他身为臣子,对君主说的越多,越容易被引入不敬,方志兴不是臣子,自然没有什么,但对他可就不一样了。当下左顾右盼,再不敢多言蒙元朝廷之事。
正谈着,方志兴忽然一声大笑,说道:“哈哈!文山先生来了,快请上来。”转身迎了上去,说着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似乎只是微微一闪,船上已然又多了一人,正是前些时日被俘的大宋信国公、右丞相,文山先生文天祥是也!
眼见那亲兵带着文天祥回返的如此之快,张弘范心中又是一惊,知道这亲兵只怕除了带出文天祥外,其它事情丝毫没有做出。不过他仔细看去,见到那亲兵旁边的几名蒙古护卫,心中却是一定,知道李恒那边想必发现了异常,说不定正在接应。
“先生大名,贫道闻名久矣,可愿共离此地?”除掉文天祥身上束缚,方志兴说道。《侠客行》和《正气歌》,可以说是他最喜爱的两首诗词,对于作出《正气歌》的文天祥,方志兴心中极是尊敬,此次前来,除了见证崖山海战外,最大的目的便是与此人一会。
文天祥身在敌营,又被人突兀带到船上,虽然惊异,神情却是没有丝毫波动。他淡淡地看了方志兴一眼,对他所言却毫不理会,径自向前走了几步。望着被蒙元水师击溃的大宋水师,还有不断投海赴死的众人,他心中悲戚之极,突然伏在甲板上,嚎啕大哭起来,哽咽道:“
长平一坑四十万,秦人欢欣赵人怨。
大风扬沙水不流,为楚者乐为汉愁。
兵家胜负常不一,纷纷干戈何时毕。
必有天吏将明威,不嗜杀人能一之。
我生之初尚无疚,我生之后遭阳九。
厥角稽首并二州,正气扫地山河羞。
身为大臣义当死,城下师盟愧牛耳。
间关归国洗日光,白麻重宣不敢当。
出师三年劳且苦,只尺长安不得睹。
非无虓虎士如林,一日不戈为人擒。
楼船千艘下天角,两雄相遭争奋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