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欧阳锋听到先天功，也是侧耳倾听起来。他虽然疯疯癫癫，对自己身份认识不清，却也不是毫无意识的傻子，听到自己熟悉的东西，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先天功这个名字让他颇感熟悉，又是极为忌惮，当下静静听了起来。
方志兴见此微微一笑，说道：“晚辈修练的当然不是先天功，不过却也和它大有渊源，可以说是重阳祖师当年传给家师的先天功奠基功夫，只是更完善了一些而已。”说着将自己修练的紫霞神功简略叙述了一番，讲明它和先天功的渊源。这紫霞神功虽然不仅仅是王重阳所传练气之法，根基却是这个，方志兴所说也不为错。
洪七公听到郝大通和方志兴根据王重阳传下的练气之法创出了紫霞神功，不由大是赞叹，说道：“重阳真人留下的一部练气之法便能成为如此神功，当真是深不可测。当年老叫化还以为他只是略胜我们四人一些，如今想来，却是至少胜了一筹才是，怪不得能将我四人打得心服口服。就是老叫化如今，也仍是摸不清他的深浅。这天下第一之名，当真是实至名归！”想起黄药师感叹过的“自重阳真人逝世，从此更无武功天下第一之人”，他心中更是认同，如今看来，黄药师却是比他先行了一步。
方志兴抖开一只烹制好的冰酥鸡，向洪七公道：“重阳祖师十余日便能全盘领悟《九阴真经》要旨，大伙儿当然比不上他老人家。不过要说内功修为，洪老爷子其实已经触摸到了当年重演祖师的境界，只是自己不知罢了。”
第231章 神与气合（二）
“咦！这是什么道理？老叫化的内功修为自己知道，怎么没有感觉到这个？”洪七公奇道。
方志兴道：“这就要说到‘先天’一说了，前辈请看！”说着方志兴腾出一只手来，竖起手指向雪地上一划，让洪七公和欧阳锋自己观看。
洪七公和欧阳锋知道他要说到妙处，也是关注起来。两人仔细看去，只见方志兴指尖离雪地约莫一寸，却在上面划出一道印痕，虽然不是很深，却是极细，显得极为凌厉。
两人心中大惊，几乎同时叫道：“这是一阳指？”不过刚说出此话，两人便想到这指力和一阳指颇为不同，定然不是一种指法。天下间能发出指力的可不仅仅一阳指一种，而且一灯当年也没有发出过如此短小却又凌厉的指力，可是和此颇为不同。
洪七公仔细看向方志兴手指，只见上面经完全变成了紫色，连指甲也是如此，不由心中惊异，说道：“贤侄这指力当真不凡，幸好老叫化刚才没有和你硬碰，否则这只手可能就无法用了！”方志兴这指力虽然无法及远，但用来以指作剑，威力却极为不凡，想到自己方才险些被他刺到了神门穴，洪七公更是感叹连连。他虽然知道方志兴刚才没用这门指法，却也不禁心有余悸，谁能想到他指上能发出如此凌厉的剑气呢，若是突然之下，他当真不见得能够躲过！
不过对于方志兴为何让他们看这个，洪七公却仍是有些不懂。依照方志兴的用意，总不会是单纯展示武功。
方志兴微微一笑，说道：“我这门指法名为玄天指，如今被称为玄天剑指。它原本是没有发出指力的方法的，如今却是有了，前辈可知为何？”
洪七公和欧阳锋哪里知道为何，都是摇头表示不知。方志兴见此说道：“这便要说到先天真气了，真气转化先天后，能够发出罡气，是为先天罡气。我这指力，便是纯由先天罡气而来，并无其它妙诀。”他凝聚出先天真气也未多久，如今也只是摸索出这个方法而已，若要创出一门指法，还是远远不足。
“先天真气？罡气？难道你已修了先天功？”洪七公惊疑道，他明明没有感受到方志兴修习先天功来着。
方志兴摇了摇头，说道：“先天真气并不需要特意修习先天功，我等打通任督二脉贯通小周天后，体内后天精气便会慢慢补足，并且逐渐在先天之气的温煦下变为先天精气。小周天是炼精化气阶段，体内真气是由精气所化，自然会慢慢逐渐转化为先天，并不需要特意修习先天功。据我所知，如今不但一灯大师修习先天功后能够指发罡气，郭大侠也能传递罡气，黄老前辈更是能吞吐罡气，比我这点微末本领可是精深多了。”他这几年也没有见到几人，自然是从原书中看来，以此向洪七公说明。
“你这本领还算微末，老叫化可是更加不如喽！”洪七公闻言叹道。他本来还以为自己精进这么多，不至于被人落下，如今看来，却是由于对内家功夫的了解不足稍逊一些了。有无罡气虽然不见得差别很大，但到底是境界的一种表现，更是多了许多妙用。其他人有洪七公没有，他当然有种觉得自己不如别人的感觉。
方志兴哈哈一笑，说道：“不然，洪老爷子其实已经即将达到这点，只是自己没有察觉罢了。就是欧阳前辈，其实也达到了这点，当年我便从他手上感受到了罡气，只是后来却又没有见到了。”
“哦！这是为何？”洪七公疑惑道。对于这些内家武学的高深境界，他的知识其实极为有限，如今能够达到如此境界，也是多得郭靖、黄蓉传授的部分《九阴真经》，否则他的武功也不但能达到此境。
“这就要说到先天真气的一个特性了，先天真气不但需要有先天精气作为基础，还涉及到先天之神，将‘神’融合到真气中，才能说是先天真气。欧阳前辈便是因为心神混乱，时而能够发出罡气，时而又是不能。”方志兴道。
眼看欧阳锋若有所思，方志兴又对洪七公道：“《九阴真经》总纲中的将心魔导化而为神通之法，其实便蕴含了将心神融入真气的方法，前辈修习这么多年，想必已经将心神融入真气之中，达到神与气合啦！”这神与气合，才是方志兴说出这番话的目的所在，让洪七公和欧阳锋注意这点，免得争斗之下真气大耗或心神大衰，从而不幸陨落。
“神与气合？”洪七公疑惑道。他对内家武学当真不能说是精通，如今也是首次听到这种说法。
“对，正是神与气合！先天真气要求先天精气神相聚，不见得人人都能转化出来，但这神与气合，却是大多数人贯通小周天后都能达到，此时真气虽然不为先天，却也拥有了先天真气的某些性质。前辈如今所处，便是这个境界，再往上去，便是凝聚出先天真气，发出罡气。”方志兴向洪七公解释道。先天罡气之法，自然是他从先天功上看来，如今自己也在尝试。此法大成之后，可以在周身发出罡气，拥有罡气护体，当真极为奇妙。不过依照方志兴估计，罡气护体需要的真气量上可是极多，自己就是再苦修几十年也不一定能够达到，也就只能追求次一等的真气护体了，这点还是可能近几年达到的。
洪七公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这些年我感觉真气控制如意了许多，原来是因为如此。”说着他看到欧阳锋，想起了当年王重阳诈死损伤欧阳锋之事，说道：“重阳真人仙逝前还能运功一指损伤臭蛤蟆的功力，显然也是如此了！”
方志兴看了眼欧阳锋，见他正在思索什么，并没有在意洪七公话里的不敬，也就放下心来，说道：“正是如此！达到神与气合后，真气不散，人便不会死亡；人不死亡，真气也不会散。一般武林中人自然死亡前必然真气消散、卧床不起，断然无法像重阳祖师那样。不然的话，欧阳前辈也不会没想到这个，被重阳祖师一指损伤蛤蟆功了。”
“是啊！我等几人已经是江湖上最顶尖的，我们都没有想到，谁又能想到这点呢！重阳真人那一招若是针对老叫化，老叫化也不见得能避得过。”洪七公想到这里，感叹道。说着他转向方志兴，笑道：“你向我说这个道理，是劝我不要和臭蛤蟆拼斗太狠，无意间损伤了吧！哈哈！不用担心，老叫化虽然活了八十年，却还远远没有够呢，更别说新尝到你这种真气烹制的美食了，我定要再吃几十年才行！”
方志兴见洪七公明白了自己这番话的用意，也是笑了起来，说道：“洪老爷子既然有意，晚辈便将此法献给前辈，凭着您老的食界经验，定然能够创出一种武林中特有的菜种，晚辈也要随着尝尝口福啦！”
洪七公闻言，更是哈哈大笑。若是方志兴传授他武功什么的，虽然会有益处，他不见得能够接受，但若是说这烹饪之法，他却万万不会拒绝。听了方志兴有关神与气合的一番话，他也知道自己只要继续精进，真气会随着心神的继续融入控制越来越如意，定然能在将来控制越来越精微，烹制出不下于冰酥鸡的美味。对于他这个走遍四方闲不住而又喜好美食的人来说，当真无法拒绝。
说到这里，方志兴便把自己体会出的真气烹饪之法向洪七公道了出来。这方法看似玄奇，其实并不算得什么，就是让洪七公自己摸索，定然也能摸索出来。只是武林中人极为看重体内真气，大多没想到这点、或者想到了也没能力或不屑去做罢了。也就洪七公这等特别爱吃而又有能力之人，才有可能去做。方志兴若非秉着学以致用、方便生活的思想来运用真气，可能想不到此法，更不会将真气拿来作为烹制食物之用。
真气烹制之法，方志兴如今也只是处在探索阶段，只是根据真气性质粗略摸索出冷、热两种用法。冷自然是用来调制冷饮、凉食，如今大冬天也用不上；热就是刚才烹制冰酥鸡所用了，用以烹熟食物所用，也是最常用的方法；至于冷热结合之法，方志兴虽然也有探索，却还没得到什么成果，也就只有继续摸索了。
洪七公作为食界名宿，不但对品尝美食极有心得，还记下了不少菜的做法。如今听到方志兴有关真气烹制食物的各种想法，当即和他讨论起来，探讨各种菜式用真气烹制的做法。
欧阳锋也不知在思索什么，并未打扰两人，而杨过那小子也不知下山准备些什么，更是不见人影。方志兴和洪七公两人也没在意这点，只是自己探讨探讨。两人越谈越高兴，还提出真气调制佐料、模仿火候等法，当真极为投机。
如此直到傍晚，杨过才姗姗归来，不但带了一根竹棒和一根钢杖，还挑了一担食材，悠悠走上山来。见到欧阳锋呆坐在地，方志兴和洪七公相谈甚欢，也是心中高兴，暗想还是师父有办法，轻易便制止了两人相斗。不过他还是担心洪七公和欧阳锋又在险道上相斗，是以将东西挑到了一处较为平坦的石台处，让几人挪到那边。如此一来，纵然两人相斗起来，也没有那么危险了。
方志兴和洪七公探讨半天，都是大有所得。眼见食材到来，当即过去取出，不断试验各种烹制方法。
杨过见到欧阳锋呆呆做到雪地上，走过去将他扶了过去，到了石台边的一处岩洞，让他在那歇息。欧阳锋混沌之下，顺从杨过安排，并没有拒绝之意。
不一会儿，方志兴和洪七公已经烹制好了食物，当即试着吃了起来。方志兴真气控制精微，自然偏向细腻，各种味道也是细致入微，需要仔细品尝。而洪七公虽然真气控制上较为粗犷，却对火候把握极为老辣，别有一番味道。两人吃着自己烹制的食物，又尝尝对方所制，不由相视大笑，极为相得。
两人这一晚试验了许多方法，直把四人都吃了个肚圆，直到天色将黑，方才在附近岩洞歇了下来，好好养精蓄锐。
第232章 文比招式
次日一早，杨过尚未睡醒，便听得洞外呼呼风响，夹着吆喝纵跃之声，急忙奔出查看。只见洪七公手持竹棒，已经和欧阳锋的钢杖斗得难分难解，方志兴则在一旁观战。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两位老人家返老还童，这种架又有什么好打？”不过他也没能力拆解两人，只得站到一旁观看。
这次两人用的是棒法，方志兴也没有演练两人所用招数，他见杨过出来，说道：“过儿，你好好看看两位老人家的招数，看看如何应对。”他虽然没有教杨过独孤九剑的具体应用之法，却将总诀式、破气式和料敌机先的原理传给了他。凭借杨过的悟性，未必不能在自己指点找到洪七公和欧阳锋的招式破绽，用剑法破去两人棒法招式。
洪七公和欧阳锋不但掌法高明，兵器上的功夫也极为不凡。洪七公武功本来纯走刚猛路子，但对打狗棒法潜心钻研之后，棒法却刚中有柔，有如神龙夭矫、灵巧多变。欧阳锋的杖法则含有棒法、棍法、杖法的路子，招数繁复，自不待言。如今虽然用的不是自己最趁手的蛇杖，但他一把钢杖在手，一杖击将下来，杖头未至，已经发出烈烈风声，杨过稍微靠的近了，便觉得难以喘气。听到师父让自己想想如何应对，不由苦笑道：“师父，我的武功和两位前辈差的太远，哪能想到如何应对！”
方志兴摇了摇头，说道：“功力如何先不管他，我只是让你应对他们的杖法而已，这点并不算难。我教你的那套独孤九剑，理论上可是能破去天下武功。若是你能练成那破气式，两人功力再高，也无法奈何得了你。”
洪七公和欧阳锋武功固是极高，但两人更多的还是擅长掌法，论起兵器上的功夫，虽然可以说炉火纯青，但也尚未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招式之间，仍是有破绽可寻。只是两人功力太高，以他们内力使来，破绽便又不成破绽。如今方志兴让杨过忽略两人功力，单纯寻找棒法中的破绽，却是相对容易了。当然，这容易也只是针对方志兴来说，对于杨过那就极为艰难了。
杨过看了一会儿，却是毫无所得，嬉笑道：“师父，你将那剑法全部传授给徒儿，说不定徒儿就能想出如何应对的办法了，你看这样如何？”
方志兴闻言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想都别想，你若学全了独孤九剑，说不定一辈子也就止步于这套剑法，那样还和我辛苦学剑做什么。不能走出自己的道路，如何成为绝顶高手！”
说话之间，洪七公和欧阳锋已经又过了数十招。方志兴见此，不再和杨过闲谈，而是向他讲起了两人棒法。方志兴虽然在拳脚上比两人差了一点，但若论起兵器上的功夫，却能说是天下无双，他虽然不是专研棒法，却也能够看出其中精妙，以此向杨过讲解，引导他如何破去两人招式。不过杨过武功太低，纵然有方志兴为他讲解，也只是领悟了其中一些妙处，要说找出破绽破去两人招式，却是无从言说。
方志兴见此，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子见识有限，远远没有达到自己摸索出武功的地步，只得叹了口气，专心为他讲解两人所用棒法，让杨过汲取其中妙处，融入自己剑法之中。武功之道各有相通，棒法上的招式，有的也能化入剑法来用，如今杨过虽然没有完全练成云剑诀，却也能够将许多招式拼凑起来，化入其中使用。
杨过昨日见到两人相斗，虽然通过方志兴演练看懂了一些，心中不懂之处却是更多。这次有方志兴讲解，终于明白了两人武功的妙处所在。他一边看两人拼斗，一边听方志兴讲解，当真是如醉如痴、似癫似狂，更是知道两人看似平平无奇的招式，也隐藏了许多变化。
洪七公和欧阳锋时慢时快，直从早晨斗到中午，仍是没有分出胜负。眼看日已过午，方志兴已经又做起了饭食。洪七公闻到香气，大叫道：“臭蛤蟆，不跟你打啦，咱们吃东西要紧。”说着奔到方志兴身旁，抓过两个肉块便吃，口中不住称赞。
欧阳锋跟着赶到，举起钢杖往他头顶劈下。洪七公却不避让，拾起一块肉往他抛去，叫道：“吃罢！”欧阳锋一呆，顺手接过便吃，浑忘了适才的恶斗。
不过用过午饭，欧阳锋又要和他相斗。洪七公却不愿意了，他昨日经方志兴提醒，也知道自己如今年纪大了，真气不能损耗过多。否则一旦精气耗损严重，说不定就会损了自身，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虽然他自忖斗上三天三夜也不见得有什么关系，但两人并非生死相拼，又何必急于一时。因此见到欧阳锋邀斗，只是摇头道：“明日再比！明日再比！”
欧阳锋自然不愿，这时方志兴道：“前辈若是有意，晚辈便和你斗上一场！上次我占了兵器上的便宜，这次可要真正来过。”他看了两场拼斗，也有些跃跃欲试。杨过为了让他能在危机时拆开两人，还从山下带了一把剑上来，他也能以此和欧阳锋相斗。
若是这话是旁人所说，欧阳锋定然理也不理，不过听到方志兴说这，他却顿时想起了上次两人相斗之事，大声嚷道：“好小子！原来你也到了这里，来，老夫再和你斗上一斗，看看谁输谁赢。”说着抡起钢杖，就要向方志兴打去。也不知他之前是否认出了方志兴，如今才想起此事。
洪七公闻言，也是心中惊讶，万万没想到方志兴竟然曾和欧阳锋斗过，而且听两人所言，似乎还是方志兴占了便宜，当真令人震惊。看方志兴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如今便达到了这等地步，当真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方志兴见到欧阳锋钢杖打来，侧身避过，向他说道：“慢来！只是今日你和洪老爷子斗了这么久，功力未复，晚辈也不能占你便宜。这样吧，明日你我两人比斗，后日我和洪老前辈比斗，然后你再和洪老前辈比斗，这样如何？”他担心两人损耗过大，徒耗自身，是以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