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道:“草民自有万不得已之大事,否则不敢甘冒大不题前来惊扰。”
黄衣老人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远远站在湖心水中间,不到岸上近前来?”
郭怀道:“就是为岸上那些位御前带对的大内侍卫。”
黄衣老人道:“你敢于不惜面对我帝都铁骑,阻我漕运,难道会怕这些个大内侍卫?”
郭怀道:“草民要是怕,也就不来了,草民此来,绝无恶意,是不愿因他们的误会逼得
草民出手。”黄衣老人微点头:“既有不惜面对帝都铁骑之胆,我想你也不会把我这几个侍
卫放在眼里,我也正想看看你,你只管近前来,我不让他们动手就是。”
君无戏言,更不会有诈,这句话绝对可信。
郭怀一声:“草民感谢!”
他自称草民,也尊黄衣老人为君,但显然他却不愿过于恭顺,过份谦卑。
人随声起,直上夜空,排波长虹似的一掠,话声落,他人也同时落在岸边黄衣人的身前
了。黄衣老人为之动容,脱口一声:“好高绝的轻功!”
计名大内侍卫全都手抚刀柄,四十道目光紧盯着郭怀,一名大内侍卫沉喝道:“把剑放
下!”黄衣老人抬了手:“轻功如此高绝,其他可想而知,对他来说,带不带剑都一样。”
郭怀像没看见,向着黄衣老人微微欠身:“谢谢夸奖!”
那名大内侍卫再次沉喝道:“大胆,见了圣驾.敢不跪拜?”
黄衣老人一双凤目盯着郭怀,似乎在等着看他怎么做。
而,郭怀,刚才是视若无睹,现在也听若无闻。
那名大内侍卫暴喝:“找死!”
暴喝声中,他闪身欲动。
黄衣老人适时抬了手:“我答应过他,不让你们动手。”
那名大内侍卫忙收势躬身:“喳!”
黄衣老人凝目望郭怀:“普天之下,除了神力威侯,见君不行跪拜礼的,你是第一
个。”
郭怀道:“江湖草民,不懂这一套礼法,还请谅有!”
黄衣老人微一笑:“好在我这个皇上也不太讲究这一套,尤其不跟江湖上的豪雄讲
究。”
不知道他是真宽厚,还是自找台阶。
郭怀没说话。
黄衣老人打量他,从头到脚,然后微点头:“主海威堂,领袖天津船帮跟通记钱庄,我
以为你必然是身高大余,膀三停,腰十围,巨灵也似个威猛壮汉,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个超拔
不群的俊逸人物,把‘威武神勇玉贝勒’傅玉翎都比下去了。”
提起玉贝勒,郭怀心里不由的一阵刺痛,但他还是欠了欠身:“谢谢您的夸奖片黄衣老
人道:“到底听见你一声‘您’了——”
话锋微顿,接道:“玉贝勒刚派人传话这儿的侍卫们加强戒备,你就到了‘静明园’,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不是已经进过宫了?”
郭怀道:“草民并没有进宫,王贝勒跟胡姑娘今天大喜,草民不愿过于让他们伉俪为
难。”黄衣老人一点头:“对,洞房花烛小登科,过于惊扰他们,那大煞风景,那么,你是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郭怀道:“还请允准草民不做回话。”
黄在老人一笑点头:“可以,我不强你所难——”
一顿,接道:“看见了你,我想起前不久你阻碍漕运的事,你要知道,从没人敢——”
郭怀截口道:“草民知道,草民更知道,您大度宽容。”
黄衣老人笑了,笑得很高兴,深深的看了郭怀一眼:“你很会说话,其实你说的是实
情,那还真是我曲意宽容,要不然,我绝不信堂堂朝廷对付不了你一个江湖组织,可是我想
到,那么一来,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江湖人也总是我的百姓,再则,我也有点欣赏你的胆
量,所以我一直想看看你。”
郭怀道:“今夜,草民来见您了。”
黄衣老人道:“可是那并不是因为你知道我想看你,而是因为你另有别的事,其实,也
一样,总算让我看到你了。你要见我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郭怀道:“还请您先屏退左右。”
黄衣老人微一怔:“你有什么事,他们不能听的?”
郭怀道:“草民这是为您着想。”
黄衣老人又一怔:“怎么说?是为我?”
“是的。”
黄衣老人讶异凝目:“我想不出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
郭怀道:“至少有一点您应该想得到,若是草民有恶意歹念,长剑早已出鞘刃血,敢说
凭眼下这些大内侍卫,还阻挡不了。”
黄衣老人深深一眼:“我已经见过你的轻功身法了,愿意不愿意再让我看看你的剑
术?”
显然,他多少还存点怀疑。
郭怀他双眉微扬欠了身:“草民敢不敬遵!”
话落,腾起,身已离地,长剑出鞘,微弱的月光下,只在一道寒光拖着一条白影,直射
“裂帛湖”心,只见那“芙蓉暗礁”上微微一顿,随即又掉转方向射了回来,落在原地,来
去疾若奔电,不过一转瞬间。影定人现,郭怀凝立不动,剑尖上挑着一朵大红芙蓉花,旋见
他剑尖微颤,那朵芙蓉花倏然粉碎飘落,落地成一片花屑,紧接着,寒光一闪,长剑已入了
鞘。
廿名大内侍卫看呆了,他们个个一流高手太行家,焉能看不出这一手剑术的造诣?显然
已到了身剑合一,御剑飞行境界。
皇室人人习武,黄农老人也不等闲,脱口道:“简直矫若游龙,玉龙,一条无玷玉龙,
简直就是当世第一人。”郭怀泰然欠身:“谢谢您的夸奖。”
黄衣老人抬了手:“你们可以退了。”
廿名大内侍卫如大梦初醒,倏然定过了神,霍然而惊,那名大内侍卫上前半步,刚要说
话。
黄衣老人道:“你们在这儿有用么?”
那名大内侍卫倏然闭上了嘴,一句话没说,带着另十几名大内侍卫曲膝一礼,然后低头
哈腰退走了。黄农老人看了郭怀左膀上殷红一片的血迹一眼:“凭你的修为,已经没人伤得
了你了,你这伤是怎么来的?”郭怀心里又一阵刺痛,脸上却是一点也没带出来,他道:
“草民伤在了傅夫人胡姑娘剑下。”黄衣老人道:“我知道胡凤楼是个奇女于,文武双修,
堪称红粉班中博士,娥眉队里状元,但是我不信她能伤得了你。”
郭怀道:“事实上,草民确是伤在那位傅夫人胡姑娘剑下。”
黄衣老人深深一眼:“一定有原因,你很为别人想,是不是?”
郭怀道:“草民不敢那么说,更不敢承认。”
黄衣老人又深深两眼,微微点头:“我说过不强你所难的,说你的来意吧!”
郭怀双眉微扬,两眼闪过奇光:“草民来找您要一个人。”
黄衣老人一怔:“怎么说,你是来——你要找我要什么人?我身边又有谁——”
郭怀截口道:“请您先听草民叙述一段往事。”
黄衣老人道:“你说!”
郭怀道:“廿年前,一对夫妇带着襁褓中的孩子乘船途经南海,一家三口请了一位镖师
随行护卫。半途碰到一位当朝权贵,见妇人美色惊为天人,当即抢夺了那位妇人,杀了她的
丈夫,那位妇人唯恐孩子受害,乃忍痛将她唯一的骨肉由暗中投入海中飘浮,但求苍天垂
怜,有他船经过,救起她的孩子,保全一条小命,为夫家留后。那个镖师在威迫利诱之下竟
呼若寒蝉,或许真蒙苍天垂怜,或许那婴儿命大,随波飘流,未丧鱼腹。在肌肤泛裂,奄奄
一息时被人救起,他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廿年后的今天,他不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甚
至连自己该姓什么都不知道——”黄衣老人静听之余,脸色连变,郭怀话说到这儿,他忍不
住惊怒道:“有这种事——”
郭怀道:“草民带有那妇人塞在婴儿身上的血书,请您过目。”
他微一抬手,手里多了一方折叠着的血书,白绫一块,血迹斑斑。
黄衣老人急接过,展开看了看,猛抬眼:“为什么只写被害经过,连任何一个人的姓名
都没提?”郭怀道:“依草民推测,应该是情况急迫,来不及。”
黄衣老人道:“我明白了,你为这件事见我,是要我为他一家三口伸冤报仇?”
郭怀道:“不,仇无须报,冤也不必伸,让那害得人家破人亡之人永受良心之谴责,应
该是世间最重的惩罚,草民所以要见您,只是为向您要那位廿年前的妇人。”
黄衣老人猛一怔:“怎么说,你来见我,是为跟我要----”
郭怀道:“草民已经查明,廿年前的缥师,就是如今京里威远缥局的总镖头韩振天,也
就是那位傅夫人胡凤楼姑娘的义父。廿年前的那位权贵,也就是如今的和硕康亲王,康亲王
亲口告诉草民,廿年前,他把那妇人带进京后,就献进了大内。”
黄衣老人神情猛震:“韩振天,康亲王,有这种事,那你跟那位妇人——”
郭怀道:“草民就是那命大未死的婴儿,那位妇人就是草民的生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