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天香 第33节

  年羹尧道:“四爷,我可以担保,谁也拉不走他,就连皇上,恐怕都未必拉得动他。”

  “他真是这么高深的人?”

  “或许高深,或许未必,但是他志不在此,绝对是实情。”

  雍郡王默然未语。

  年羹尧道:“四爷,虽然这样,尽管放了手,但是这个朋友绝对要交,像他这么个人,

将来只不跟咱们作对,咱们就应该感到庆幸,而且对他这个人,必须待之以礼,动之以情,

绝不可用术谋。”

  雍郡王沉默了一下,抬眼望年羹尧:“那你要我——”

  年羹尧道:“另做他图。”

  雍郡王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好他图的?”

  年羹尧道:“虽然是退求其次,但却仍是一条明路,对神力侯府傅家多下点工夫,拉紧

他们。”雍郡王道:“别人不清楚,你明白,我不是没下工夫,不是没拉,可是那个老的,

铁面无私,不管是谁,一点帐都不买——”

  年羹尧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为久远计,得从小的身上着手,只拉住了小的,绝对可

以拉住老的。”雍郡王摇头道:“这本是天下之至理,可是在傅家行不通,你又不是不知

道。”

  年羹尧道:“我知道,但是我更知道,至理就是至理,放之于四海皆准,在哪儿都行得

通。”雍郡王还待再说。

  隆科多捋着胡子突然道:“老四,小年的话你还没懂么?”

  雍郡王微怔道:“舅舅,小年的意思是——”

  “我问你,以你看,傅家现在最需要什么?做件什么事能让傅家感激不尽?”

  雍郡王道:“这——”忽地霍然道:“胡凤楼——”

  “对,找个工夫,拉玉翎好好谈谈。告诉他,帮他这个忙,促成这段姻缘,交换条件是

让他为雍王府尽心尽力,你说他干不干?”

  “干,他一定干。”

  “还有,傅家能娶这么个媳妇儿进门,你说,两个老的高兴不高兴,心里感激不感激大

媒?”“当然高兴,当然感激!”

  “心存感激,当着面不说,一旦有什么事,背地里还能不帮你的忙,说你的好话,傅家

的好话不用多,只一句就够你受用不尽了。”

  “可是凤楼那个丫头,对玉翎不只是若即若离,简直是不假辞色,以我看,玉翎根本就

是剃头挑子一头儿热——”“我有同感,恐怕小年也看得很清楚。”

  “这就是了,那你们还让我——-”

  “老四,别忘了那放之于四海皆准,到哪儿都行得通的至理。”

  雍郡王一怔道:“舅舅——”

  隆种多道:“刚才是让你先拉住小的,然后自然也就拉住了老的,如今,却是让你先拉

住老的,自然也忙拉住小的了。”

  雍郡王又一怔道:“您是说——”

  年羹尧道:“四爷,胡凤楼父早丧,仅一寡母,这位姑娘至孝。”

  雍郡王道:“你们怎么知道?”

  隆科多道:“凡是可能用得着的人与事,都得早摸清楚准备着,要不然凭什么叫智囊,

老四,智囊可不是只出出主意就行了的呀?”

  雍郡王笑了,很高兴的笑了:“舅舅,只我有那么一天,我会好好谢谢您跟小年。”

  隆科多道:“那我们就先谢主隆思了。”

  雍郡王两眼之中奇光暴问,一仰头,纵声大笑。

  适时,外头响起个恭谨话声:“禀王爷,护卫班领有要事求见年爷!”

  雍郡王笑声倏然而落,道:“小年,你去吧!待会儿跟舅舅,咱们三个喝两杯。”

  答应声中,年羹尧冲隆科多欠了欠身,行出了敞轩。

  听得那雄健步履声去远,雍郡王忽然压低了话声道:“舅舅,您看,小年去过一趟群义

镖局之后,回来让我对郭怀放手,会不会是因为他有顾忌,有私心?”隆科多道:“你是

说,小年怕郭怀把他比下去?”

  雍郡王一点头:“嗯!”

  隆科多摇摇头:“不会,绝不是那么回事,你要知道,小年他是绝顶聪明个人,他清楚

得很,只有你能成事,才有他的极荣华、大富贵,所以,他不会拒绝,更不会排斥任何一个

对你有大助力的才能。”

  雍郡王点头沉吟着,没说话。

  隆科多又道:“其实,你应该有知人之明,现在的小年,对你绝对是忠心耿耿,可是—

—”雍郡王忽一笑,这一笑,笑得明芬:“我知道,小年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将来也必是

个朝廷柱石的虎将,但是我也清楚,他不是个英雄,他是个袅雄。”

  隆科多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没知人之明。”

  雍郡王又一笑,这一笑,笑的得意,他侧身端起几上的盖碗,喝了一口茶。

  就在他喝茶的时候,隆科多的脸上闪过了一条奇异的表情。

  那该是心底里的一懔。

  这是一个夜晚,华灯初上后的夜晚。

  威远镖局后院,那林木深处的一座小楼上。

  灯光柔和,纱窗开着,姑娘胡凤楼凭栏而坐。

  小楼上,是间卧房,很精致的一间卧房。

  这是老镖头韩振天专为姑娘备的,每次姑娘来京,住威远镖局,就住在这座小楼。

  姑娘不在京里的时候,楼门深锁,任何人不得擅入,就连老镖头的亲生爱女姑娘韩如兰

都算上。老镖头之钟爱这位义女,可见一斑。

  没人不服,姑娘韩如兰可是刁蛮难缠出了名,可是唯独对姑娘胡凤楼,连她都服服贴贴

的。没别的,她还没见过有谁比得上她这位凤楼姐,连她自己也包括在内。

  如今这座小楼上,只姑娘胡凤楼一个人,一个人凭栏而坐,一双深邃清澈的目光,投注

在楼下院子里,那一泓池水上,呆呆的。

  池水里,映着碧空一钩冷月。

  不知道姑娘是不是望着这弯水中钩月出神。

  立秋天儿,白天热,到了夜晚也不见得凉快,不见镖局里的爷儿们,背着人光着膀子还

直擦汗,恨不得扒下一层皮来。

  可是姑娘,她坐在那儿毫无热意。

  理应如此,玉骨冰肌,自清凉无汗。

  一阵轻快的步履声,从楼下响到了楼上,然后帘外响起个话声:“姑娘——”

  姑娘开了门,话声那么轻,那么柔:“是紫鹃么,进来吧!”

  珠帘掀动,一条倩影闪了进来,正是姑娘三名美婢中的紫鹃。

  她近前微一礼道:“姑娘,天津船帮动了!”

  姑娘微一凝神道:“什么时候?”

  紫鹃道:“今儿个一早。”

  姑娘道:“怎么到现在才知道?”

  紫鹃道:“镖局里是早知道了,可是独瞒了咱们,刚要不是红菱听前院的弟兄说起,咱

们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姑娘轻轻的“哦”了一声。

  紫鹃又道:“听说天津部帮来了不少,总有三十个之多,结果只见三十个恨爹娘少生两

条腿似的都跑了。”姑娘道:“那原在意料中,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么多,天子脚下,京

城重地,他们未免也太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紫鹃道:“一大批人进了城,不会没人知

道,可就没见有人管。”

  姑娘道:“简直就是纵容,不过,天津船帮他们也猖獗不了几天了。”

  “您是说郭怀?”

  “他们既找上了他,他不会不找他们。”

  “可是毕竟就他一个——”

  “我也知道就他一个,可是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像个巨人,具有无比的力量,能够力敌万

人,如果我没有料错,最后低头的一定是天津船帮,不是他。”

  “但愿您料中。”

  “哦!”

  “不论在哪个场合,您不是都挺偏向他的么?”

  紫鹃这句话没什么,也是实情。

  可就不知道为什么,姑娘那清丽如他的娇靥上,竟然飞快的掠过一抹酡红,旋听她淡然

道:“单对群义镖局这件事,我希望我料中,但对今后京里的情势,我却希望我料错,因为

天津船帮一旦对他低了头,群义的声威立即就会上腾九霄,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威远,谁也

不敢说是福是祸。”

  紫鹃道:“上腾九霄的是郭怀那两个字儿,群义只不过是沾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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