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跟我都不怕连累。”
“那是贤父女的好意,我不能……”
“要不是让我带你进去,你绝进不去。”
“我宁愿自己试试。”
“你这个人的脾气,怎么跟我爹一样。”
燕侠没说话。
姑娘道:“要是这么做也是为我们自己呢?”
燕侠一怔,讶然道:“也是为贤父女自己?”
姑娘道:“跟我去见我爹,让他告诉你,好不好?”
燕侠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吧!”
姑娘微一笑,伸的又拉住了他:走!”
姑娘带着燕快又走,走的都是山里的羊肠小道,曲折婉蜒,渺无人迹,加以两旁都是插
天峭壁,走在这条路上,还真有点懔人。
走了约摸盏茶工夫,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进人了一片谷地。
各地如桶状,四周群山环抱,一大片草地既密又绿,地毯也似的,草地的中间,是一条
水色清澈见底的小河,溯河而上,靠谷地的尽头,又是一片密密的树林。
就在小河边,树林前,座落着一明两暗的三间茅屋。
姑娘抬手一指:“看,那就是我家。”
燕侠没想到,后藏还有这么一处令人俗念全消,仙境似的所在,正在心旷神怡,正自陶
醉在眼前这片几能沁人心脾的“绿”之中,一声犬吠,一条牛犊似的大狗,从茅屋中奔出,
箭也似的窜了出来。
燕快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名闻四海,威慑众犬的西藏“獒”犬。
这种西藏巨“獒”,力能搏杀虎豹,厉害得很。
他这里心头方震,那条巨獒便带着一阵劲风扑到面前,只听姑娘轻叱道:“大黑,朋
友。”
那条巨獒立即收住扑势,低头摆尾到了姑娘面前,再看它,高都高到了姑娘腰际,论个
头儿,简直是条牛犊,长毛大耳,两眼浑圆,长嘴利齿,四条腿粗细几如人臂。
只听姑娘又道:“告诉我爹去,有客人来了。”
巨獒通灵,似懂人语,转头又奔了回去。
姑娘道:“咱们也过去吧!”
巨獒疾奔在前,二人遥跟在后,巨獒还没有到达茅屋,茅屋里便走出了个人。
燕侠好眼力,一眼就看清了那人。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削老人,穿一身藏服,几绺胡子,颜色都灰花了。
巨獒扑到老人身上,两条前腿搭在老人肩上,连闻连舔的亲热了一下,然后低头摇尾;
坐在了老人身侧。
看看来近,姑娘先奔了过去,百灵鸟似的先把这位远来自内地,闯进西藏,要上“喀喇
布达官”救人的年轻人介绍给了老人。
一番话听得老人脸色倏变,一变目光立即紧盯住了燕侠,一直到燕侠到了近前,他那双
老眼也不眨一下。
燕侠再细看老人,除了老人脸上布满了饱经风霜的岁月痕迹之外,再也看不出别的。
廿多年前,千里迢迢的只身从内地远来西藏,又在这后藏所在渡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
还能不饱经风霜?
燕侠抱起了双拳:“老人家……”
只听老人道:“请屋里坐。”
老人话声低沉,听起来也不带一丝感情,话落,转身就行向茅屋。
姑娘含笑向燕侠:“进去吧。”
燕侠看了看她,迈了步。
三个人进了茅屋,巨獒也跟了进来。
老人一声:“外头守着去!”
它头一低,转身又出去了。
一明两暗,三间茅屋,外间明的这一间,摆设相当简单,但却是典型的内地摆设,而且
窗明几净,点尘不染,两边两间屋,则垂着布帘,看不见里头,但想见得一定是两间卧房。
老人仍是简单而不带感情的一声:“坐!”把燕侠让坐下,旋即道:“年轻人,我女儿
既然带我来了,我不能不拿你当客人招待,跟你说句话,但是我要说的这一句是,你赶快回
去,越快越好。”
姑娘一怔,忙叫道:“爹……”
老人扳着脸道:“爹跟客人说话,不要插嘴。”
姑娘还待再说。
老人两眼微睁,话声微沉:“从小到大,爹是怎么教你的?”
姑娘头一低,不说话了。
燕侠好生不忍,道:“姑娘连番好意,没想到却给姑娘惹来责骂,我很不安。”
姑娘忙抬头:“不,我爹不是骂我,我爹从不骂我。”
老人道:“年轻人,我不是骂我的女儿,从小到大,我从没有骂过她,她生为我的女儿,
命已经够苦了,我何忍再骂她?她是好意,我也不是歹意,乐愿意你,看你年轻轻命丧‘西
藏’,尸骨连家都回不了。”
燕侠双眉微扬:“老人家‘喀喇布达宫’当真这么厉害?”
老人道:“我女儿告诉你了吧,我在‘喀喇布达宫’里做事?”
燕侠道;“是的,令媛说了。”
“那么你就该相信,我知道得最清楚,说的也都实话。”
燕侠道:“老人家,还听令媛说,帮我,也就是帮贤父女自己……”
老人脸色一变:“我女儿对你说了不少,她绝少跟外人说话,今天不但跟你这个外人说
了话,而且还说了这么多,不能不说是异数……”
话锋微顿,他点了头:“我女儿既然说了,我就不能不承认,不错,帮你,就是帮我们
自己,但是你不行、不够,所以我不能帮你。为什么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我唯一能做的,
唯一愿意告诉你的,就是你从哪儿来,带回哪儿去,越快越好。”
燕侠一身傲骨,但因为人家姑娘帮过他,也愿意再进一步的帮他,也因为人家父女俩都
是好意,所以尽管老人话说的不客气,语气不带一点感情,他却没在意,不但没在意,反而
对这父女俩有了好感,是以,老人话落,他微一笑道:“恕我要问一句,老人家怎么知道我
不行、不够?”
老人道:“我看得出,而且想也知道,年轻人,我这双老眼间人不少,我看得出你很不
凡,但是凭你要闯‘喀喇布达宫’救人,那更不够,而且你今年才多大年纪,武功再好,学
的总是有限……”
燕侠笑道:“老人家不愧是位远隐此地的武林健者,说话仍然不脱武林健者的口气。”
老人一怔,忙道:“年轻人,我不是什么武林健者……”
燕侠笑道:“老人家不必再瞒,我也看出来了,巨獒体大力猛,老人家适才能禁得住它
那一扑,脚下居然纹风不动,要是没几十年的内外双修,是绝对办不到的。”
老人脸色猛然一变:“廿多年了,我瞒过了自己的妻女,也瞒过了‘喀喇布达宫’所有
的人,不想今天居然没能瞒过你……”
姑娘诧声叫道:“爹,您会武啊……”
老人老脸上闪过抽搐,道:“不提我会武还好,提起我会武,我就羞愧欲死……”
姑娘叫道:“爹……”
老人抬手拦住了姑娘:“现在不要再说什么了!”
姑娘住了口,但是一双目光,却充满了异样光采,紧紧盯在老人脸上。
燕侠道:“老人家,凭这,够么?”
“不够!”老人答得斩钉截铁。
“我难闯进西藏,深人到‘西藏’来。”
“还是不够,你还没有碰到过‘喀喇布达宫’里的真正好手!”
“朝廷指我为叛逆,钦命缉拿,但是到现在他们还没能奈何我,这够不够?”
老人日光一凝,充满了惊异:“朝廷指作为叛逆,钦命缉拿?为什么?”
“我想不必为什么,要是有理由,那该是因为我是汉人,我那个人家不听他的。”
老人道:“朝廷派哪个衙门的什么人缉拿你?”
燕侠道:“老人家到‘西藏’来廿多年了,不知道是否知道神力傅威侯跟大内的秘密卫
队‘血滴子’?”
老人神情猛震,脸色大变:“神力傅威侯跟‘血滴子’缉拿你?”
“不错!”
老人道:“朝廷动了你的家没有?”
“没有。”
“为什么缉拿你,而不动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