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演最俗一式“铁板桥”之外,地上一个大坑,铺地花砖碎了一大片,也掀起一大片,碎片
飞出了几丈以外。
他不由机伶伶打个寒噤,若是适才硬演“铁板桥”,他如今焉在命在?只是,他不明白,
天尘的掌力明明是前劈,怎么忽然间改了方向,变成了下击?就在他心胆欲裂,大惑不解地
当儿,他看见天尘老道姑面前多了个人,这个人就隔着地上那个大坑,跟天尘面对面而立。
这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崂山”“上清宫”前见过的那个做饭烧火的老道。刹时,他明白
了,他明白刚才那发出前所未遇强大劲气,把他带离适才站立,解他之厄、救他之命的,就
是这个以前走眼,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上清宫”做饭烧火老道!当然,他还不明白,天尘的
掌力勾什么忽然从前劈变成了下击?只听做饭烧火老道怪笑一声:“你们这一老一少,老的
不顾身分,用这种狠手法对付一个晚辈:小的为个情字居我连命都不顾了,哪对得起自己的
亲人;同样的让老道我看着生气!”
燕侠忙一定神,恭谨躬身:“道长!”
老道笑眯眯地一抬手:“又是一声道长,老道我就是冲着你当初那几声道长,叫得心里
受用,才千里迢迢从山东跑到就里来完我这桩功德的。可是不管怎么说,你总是个后晚辈,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燕侠又恭谨躬身:“是!”随即肃容站立,不再言语。
他这里肃容站立,不再言语,天尘老道姑那里微微稽首,叫道:“师兄!”燕侠听得心
头一震!敢情,这位“上清宫”里的做饭烧火老道,原来是天尘老姑的师兄,当然,也就是
“崂山派”掌教天鹤老道的师兄,整个“崂山派”,数他的排行最大。
老道笑了,简直是眉开眼笑:“难得师妹还认我这个师兄,在‘崂山’‘上清宫’里,
就连掌门师弟早就忘了我是谁了!”天尘老道姑出了名的怪,但是对她这位师兄,似乎还有
—份尊敬,只听她道:“天尘不敢,但是天尘要问问,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老道又一咧嘴:“很简单,老道想完成这桩功德,还望师妹成全!”
天尘道:“师兄这是为什么?”
老道一指燕侠:“师妹,你我年纪虽大,眼力应该还不错,你看看,以他的家世、人品、
所学、心性,普天之下,是不是还能找到第二个,你是无垢的师父,应该愿意徒弟有个最好
的归宿,最重要的一点,是无垢跟他有缘。”
天尘道:“师兄怎么好说这话,师兄不会不知道,无垢是个三清弟子出家人。”
老道笑道:“师妹这么说,就是拿我这个师兄当外人了,别人不清楚,你最明白,无垢
皈依三清出家,是怎么回事。”
天尘道:“也就因为这,师兄就该知道天尘的不得已。”
老道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我知道,只是,师妹,咱们都是出家人,也都这么大年纪了,
除了一心修行之外,别的还求什么?道家无为,咱们又何必牵扯那个官字?”
天尘逗:“师兄,我要是放了无垢,‘崂山’一派,将无噍类。”
老道一笑摇头:“我永远不信这个说法,贝勒纪刚,如今权势在后,或许炙手可热,可
是我绝不相信,如今这位皇上,会容他为一个女子整个‘崂山派’不利,如今这位皇上,身
为一国之主,尤其是位英杰人物,他绝对知道,这么做会招致民怨,今后武林没有一个门派
会为他所用。”
天尘道:“师兄恐怕还不知道,如今这里头又多了一个傅威侯的爱子翎贝子。”
老道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清楚得很,为了不得罪任何一个,为了不牵扯这个官字,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无垢我给眼前这一个。”
天尘道:“师兄非让天尘这么做不可?”
老道微—笑;“那师兄我还不便勉强,只是这是我一桩功德,最大的一桩,望师妹能够
在全。”
天尘沉吟一下,道:“师兄,这还得听听无垢的意思。”
老道一点头:“可以,而且也应该,就请师妹把无垢叫出来,当面问问。”
天尘立即扬声道:“无垢,出来!”
燕侠心头随即为之一阵跳动。
只见大殿里出现了一个无限美好的身影,无垢一身道装,婷婷行了出来。她神色微见憔
翠,只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帘低垂,也没往燕侠站立处投过一瞥,缓步出展下阶,来到
近前,向着天尘施下礼去:“师父!”话声很平静,也很轻微。
天尘一张鸡皮老脸,也没有什么表情,道:“见过你师伯。”
无垢转向老道施下礼去,话声仍然平静轻微:“师伯!”
老道含笑点头,一连说了两声“好”。
天尘道:“刚才你在殿里,你师伯跟我说的话,你应该都听见了,现在把你意思,亲中
禀知你师伯。”
无垢没说话,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
天尘道:“说话呀!”
无垢仍然不说话!燕侠原有一脸的热诚,一脸的激动,如今他一颗心忽然沉了下去,几
乎沉一了底。他没有觉得难过,只觉得浑身发冷,这股冷意一直透到了心里,他吸了一口气,
正打算走。
只听老道笑嘻嘻地道:“师妹,我能不能说两句话?”
天尘道:“师兄有话请只管说。”
老道忽然敛去了一脸的笑意,老脸上换上了一片肃穆凝重神色,缓缓说道:“师妹,
一念之误,已铸终生大恨,何忍让这恨事再在晚一辈身上重演?”谁也不懂这话何指!
至少燕侠跟无垢不懂。
而,天尘老道姑却突然脸色大变,一个枯瘦身躯也泛起了颤抖,抖得一袭道无风自动,
簌簌作响。这,使得无垢抬眼,她脸上一片惊异,就要说话。
忽听天尘颤声道:“无量寿佛,无垢,脱下道袍,还你本来,跟这个郭家人走吧。”只
见,无垢脸色也泛激动,身躯猛然轻颤,两串晶莹珠泪夺眶而去,双膝一曲,跪了下去,哑
声道:“师父,弟子终生感激,永不敢忘大恩德。”
她站了起来,头一低,向着燕侠走了过去。燕侠只激动,简直不能自己,向着老 道道:
“道长,晚辈也终生感激,永不敢忘大恩德。”他曲下一膝,一拜而起。
老道又笑了:“年轻人,你这一礼,老道受了,而且受之无愧,只是,你是不是也该给
我这位师妹……”
燕侠一点就透,也心甘情愿,道:“晚辈应该!”
他转向天尘又曲下一膝,也是一拜而起。
天尘有一点激动,话声也有点沙哑:“我生平只收这一个徒弟,要好好待她,此地不是
善地,早走为宜,去吧。”
此时,无垢已到燕侠身边,闻言再度珠泪夺眶,一声:“师伯,师父!弟子拜别。”
她双膝落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站起身,跟燕侠就要走。
只听老道道:“真是好事多磨。”
燕侠也为之目闪寒芒。
就在这时候,二前四后,六人人影如飞射落到院子里,正是傅侯父子跟文武英杰四护卫!
天尘老道姑脸色大变,急忙上前一步,稽道说道:“贫道天尘,见过侯爷!”
傅侯脸色冷峻,微一抬手,转眼望老道。
老道不慌不忙稽首:“‘崂山’‘上清宫’烧火做饭道人见过侯爷!”
傅侯许是听说只是个烧火做饭道人,这回却是连手都没抬,转望燕侠,两眼立现逼人寒
芒:“郭燕侠,你胆子不小,不但顽抗拒捕,伤了一位领大内侍卫的多罗贝勒,而且还敢逗
留京里,这次本爵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逃出手去。”
燕侠没说话,一声没吭,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
傅侯转眼又望无垢,道:“纪刚已经把你交给我的儿子傅小翎,你站过来,我要下令缉
拿叛逆了。”
无垢颜色不变,站着没动,平静地道:“回禀侯爷,贝勒纪刚不是民女什么人,他无权
把民女交给任何人。”
傅侯脸色一变,旋即又趋于平静,微点头:“你说得对,纪刚唐突,我也跟着糊涂,那
么我找你师父!”
第十九章
傅侯就要转向天尘。
无垢道:“侯爷来迟了一步。”
傅侯目光一凝:“这话怎么说?”
无垢道:“民女已经由家师跟家师伯做主,许给了郭家的燕侠。”
贝子爷傅小翎急急大叫:“爹……”
傅侯冷然抬手,傅小翎倏然住口。
傅侯逼视无垢:“谁是你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