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看在眼里,冷然一笑道:“你如果真的把陈爷当作是你的朋友,就更不能走!既然你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在乎本王的这几句话呢?”
龙赓浑身一震,缓缓回头,锐利的目光如锋刃般刺向刘邦的脸,道:“你说的对,我不能走,我既问心无愧,又何必在乎你这几句话呢?”
刘邦这才微微笑道:“能屈能伸者,方为大丈夫。说实话,本王很欣赏你,正因为如此,本王才想知道一些你的底细。”
他拱手作了个长揖道:“这都是本王爱才心切,才会在言语上有所得罪,龙公子乃大度之人,还请恕罪。”
龙赓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为人君者,当知用人之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龙某既然为汉王所疑忌,又焉能再在汉王左右?”
刘邦的脸上顿现尴尬之色,道:“本王只是无心之失,倘若龙公子不能见谅,本王只有在你的面前请罪了。”
他说着话,人已作势向前欲跪,龙赓与纪空手赶忙抢上,扶住他道:“汉王何须如此?”
“若不如此,只怕龙公子是不肯原谅本王了。”刘邦苦笑着道。
他此话一出,心中仿佛灵光乍现,突然悟到,假若龙赓真是敌人,昨夜一战,就根本不会相救自己。如果说这还不足以释疑,那么此时此刻,由龙赓与陈平联手,只怕自己也难有活命之机。
“看来,我的疑心的确太重了。”刘邦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对着自己道。
不知为什么,自从到了夜郎之后,刘邦的心头便有一股不祥之兆,这让他总是心神不定,疑神疑鬼,像这种简单的思维上的错误,换在平时,他是不可能犯的。他只能将这一切归于自己神经短路。
龙赓忙道:“汉王何需这般自责呢?换作我处于汉王的位置,也必会小心谨慎。”
他与纪空手拥着刘邦坐下,这才缓缓而道:“其实汉王之所以从未听说过我的名字,是因为我这是第一次踏入江湖,若非陈兄诚心相邀,我只怕依然还在山林中逍遥,又何必为这凡间俗务而烦心?”
纪空手与龙赓早已设计了一套对付刘邦的说辞,这时点头道:“的确如此,当时棋王大赛开赛在即,若无龙兄这等高手的压阵,凭我陈家这点实力,要想保证棋赛顺利进行尤为困难,所以我才会远赴大理,将之请出。”
“龙公子原是大理人氏?”刘邦素知大理处在夜郎以西,是个富饶美丽的地方,山川灵秀,是归隐的绝佳去处。
龙赓摇了摇头道:“我在大理也不过十数年,只因避祸,才举家迁到那里,其实我也是大秦子民,自小生在巴蜀。”
“避祸?避什么祸?”刘邦奇道。
“当年家父乃始皇派往巴郡的文武将军,治理巴郡足有七年之久。正因如此,所以才得以与夜郎陈家结下深厚的交情。”龙赓若有所思,缓缓而道:“家父这一生中,为人仗义,爱交朋友,是个重性重义的真汉子,又有一定的才情,在巴郡一带有着良好的口碑。可惜的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好赌,不仅爱赌,而且最喜豪赌,所以常常赌得一文不剩,欠下了一身债务。”
刘邦不免有些诧异地道:“就算他喜欢豪赌,以他文武将军的身分,也不至于有多少亏空啊?怎么会欠下债务呢?”
龙赓苦笑道:“别人做官,是为了捞钱,家父做官,则是老老实实地做人,所以在任七年,并没有积攒下多少钱财。不过,他虽然不搜刮百姓,胆量却大得出奇,仗着他与夜郎陈家的关系,开始贩卖起铜铁。”
刘邦惊道:“这在当年始皇期间,可是死罪!”
“谁说不是呢?”龙赓淡淡而道:“这买卖做了不过半年,便有人告上朝廷。始皇大怒,便派人缉拿家父进京,家父一看势头不对,干脆弃官不做,远走高飞,这才迁到大理国去。”
“这么说来,你的剑法竟是出自家传?”刘邦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
龙赓淡淡一笑道:“家父对赌术一道,尚且不精,更遑论剑道上的成就。只是我当年拜师之时,曾经发下毒誓,绝不向任何人泄露师门消息,所以还请汉王体谅一二,恕我不能说出。”
刘邦微微笑道:“原来如此,看来确是本王多心了。”
龙赓与纪空手相视一眼,道:“如今我们身在险地,前有高手拦截,后有追兵,形势十分严峻,汉王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面对强敌,而不是疑神疑鬼,否则,这夜郎西道便是你我的葬身之地。”
刘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非常自信的笑意,道:“经过了昨夜的一战,我想,无论前面的敌人有多么强大,都难以应付你我三人的联手攻击。对于这一点,本王充满信心。”
他显得是那般意气风发,又显得很是胸有成竹。看他此刻的样子,显然是忘记了昨夜那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
当时若非纪空手与龙赓及时出手,一代汉王也许就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此深刻的痛,刘邦怎能说忘就忘呢?
面对刘邦刚毅自信的表情,纪空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突然觉察到了刘邦的良苦用心。
那就是昨夜的一战,刘邦根本就未尽全力,他将自己置身于险地,无非是想进一步试探纪空手与龙赓。这样一来,既可以试出这两人的忠心,亦可以继续深藏自己的实力,显示出刘邦超乎常人的心计。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刘邦做人的原则。他更明白,站在自己背后的朋友,远比面对千万个敌人要可怕得多,这已是屡试不爽的真理。
第十卷 第十五章 轿前残战
十六人抬的软轿,就像是一间可以活动的房子,显得大而气派,轿外一切豪华的装饰显出了轿中人高贵不凡的气质。
轿中的人是谁?
田横率领齐军中最精锐的十八勇士赶赴济阳,执行的又是一项什么任务?
没有人可以回答,因为那厚厚的布帷已将软轿隔断成两个世界,布帷不开,这答案似乎就无法公示人前。
但杀气漫天的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让人在诡异之中仿佛看到了一点玄机。
“希聿聿……”马群惊嘶,蹄声乱响,当十一道白影惊现于软轿四周时,一切显得那么突兀,没有丝毫的先兆出现。
十一道白影,十一道寒光,就像是十一道破空的闪电,分呈十一个角度刺入软轿。
寒木大惊,他身边的高手无不失色。他们非常清楚这轿中的分量,更记得临行之前的那道命令:“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轿中之人顺利平安地抵达城阳军营,若有半点差池,你们死不足惜,只怕还要连累九族的存亡!”
可惜的是,他们离软轿最近者也在七丈之外,纵有回救之心,已是不及。
田横的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然而这笑是短暂的,甚至于只存在了一瞬的时间,就僵在了脸上。
他的眼中涌现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在十一道寒芒骤起的刹那,那包在轿外的布帷动了一动。
的确是动了一动,动得很快,就像是一道狂飙自轿中生起,带动布帷向四周疾卷。
“呼啦啦……”布帷在掠动中淹没了那十一道寒芒,气流急旋间,“轰……”地一声,布帷如一只膨胀的气球陡然爆裂。
整块布帷裂成碎片,如碎石飞射,带动起地面的积雪,弥散了整个空际。
喧嚣零乱的空中,横空降下无尽的压力。
“呀……”惨叫声骤然而起,那十一道白影如狂飙直进,却在刹那之间犹如断线的风筝向后跌飞。
这一切的变化,只因为一只手。
一只如枯藤老树的大手,伸出软轿之外,如拈花般握着一柄刀。
是一柄刀,像新月,带着一种玄妙的弧度,如地上的雪一样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