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空手吐了吐舌头道:“你又何必生气呢?我说此话,必有原因。你说李秀树他们已经离开了临月台,可我们明明人在外面,怎么就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呢?难道说我们的眼睛都已瞎了?”
他说出这话来,灵竹公主果然气鼓鼓地别过脸去,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正当纪空手无计可施之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竟是夜郎王与陈平率人闯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娜丹也跟随而来。
灵竹公主见了娜丹,好生亲热,两人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阵子,却听纪空手道:“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灵竹公主怔了一怔,瞪他一眼。娜丹问明原由,红着脸在灵竹公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灵竹公主脸上好生诧异,目光中似有一丝幽怨,冷冷而道:“李秀树早在你们进入临月台前,就派人挖了一条通往岛外的暗道,那里藏了几条小舟,不经廊桥,他们就可出岛而去。”
纪空手心中一惊,这才知道自己与李秀树每次交锋,竟然都落入下风。对于这一点,他本该事先想到,毕竟北域龟宗与东海忍道都擅长土木机关,挖掘地道最是内行。
在灵竹公主的引领下,果然在一面墙下发现了一条可容双人并行的地道,龙赓正要跳入,却被纪空手一把拦住。
“此时再追,已经迟了,而且李秀树显然并不惧怕我们追击,否则他也就不会留下灵竹公主了。”纪空手非常冷静地道。
龙赓一怔之下,顿时会意。以李秀树的行事作风,他若真怕人发现地道,肯定会杀人灭口,所以他留下灵竹公主的原因,一来是不怕有人追击,二来灵竹公主既然性命无忧,他算定纪空手等人自然不会穷追猛打。当务之急,是要将灵竹公主送回漏卧,以消弥即将爆发的战争。
纪空手沉吟良久,突然低呼了一声:“李秀树果然是李秀树,行事简直滴水不漏。”
众人无不将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搞不懂他何以会发出这番感慨。
纪空手道:“既然灵竹公主安然无恙而回,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陈平道:“此时距子时尚有几个时辰,如果我们即刻启程,快马加鞭,可以在子时之前赶到边疆,将灵竹公主交到漏卧王手中。”
纪空手点点头道:“此事如此紧急,当然不容出半点纰漏,所以我们通常只能派出大批高手加以护送,但这样一来,又势必造成整个通吃馆内兵力空虚。”
陈平恍然大悟道:“然后李秀树就会趁这个大好时机,开始对房卫与习泗下手。”
“不仅如此,为了掩人耳目,他也肯定会对卞白下手,造成一种假象。这样一来,他们便可顺利完成此行的最终目的了。”纪空手断然道。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夜郎王情急之下道。
“大王不必操心,此事交给我办就成了。”纪空手微一沉吟,已然胸有成竹。
当下纪空手与龙赓、陈平站到一边,开始商议起行动的方案,而夜郎王与刀苍城守出了临月台,准备了一百匹快马守候城门外,只等纪空手他们商量妥当,即刻启程,赶往漏卧边境。
“李秀树绝对想不到我们会识穿他玩的把戏,所以这一次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纪空手的眉间已隐生杀机,他已经非常清晰地意识到,李秀树这帮人的活动能量之大,非同小可,已经成为了他们完成计划的绊脚石,如果不能加以铲除,必生无穷后患。
龙赓的眼睛一亮道:“我们虽然人数不少,却缺乏那种对成败起到决定性因素的高手,如果我与你都护送灵竹公主前往漏卧边境,只怕难以顾及到这里,势必不能对李秀树构成致命的威胁,除非……”
他显然已经猜测到纪空手心中所想,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纪空手道:“护送灵竹公主一事,的确重要,但李秀树既然决定对房卫与习泗下手,就不会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上面,所以护送公主一事,反而变得安全。以夜郎王身边的高手,再加上刀苍手下选派一帮精锐,已足够完成任务。”
“你的意思是说,由大王亲自护送灵竹公主前往?”陈平一怔道。
“这看似有些风险,其实非常安全。一来夜郎王已在边境驻有重兵,以应不测之变,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漏卧王绝不敢轻举妄动,公然出兵一战;二来灵竹公主既然回到漏卧,漏卧王便出师无名,假若硬要出兵一战,士气不振,难有作为;三来漏卧王此次出兵,肯定与李秀树的鼓动大有关系,灵竹公主既然由我们送回,他肯定会有所联想,算到李秀树这边大势已去。有了这三点,再加上夜郎王亲临,给他一个台阶下,漏卧王又何乐而不为呢?”纪空手说出了他的推断。
“那我们事不宜迟,即刻去办。”陈平看看天色,心里有些急了。
纪空手微微一笑道:“话虽如此说,但我们却不能如此做,至少要像李秀树所期望的那样,精英尽出,护送灵竹公主回国。惟有如此,他才相信我们在通吃馆内的实力空虚,方敢放手一搏。”
龙赓笑道:“然而我们大张旗鼓地出了城后,便悄悄地给他杀一个回马枪!”
“不仅如此。”纪空手望向陈平道:“在通吃馆内,对房卫、习泗、卞白三个点上的布防,表面上是一视同仁,分出同等的兵力布置守卫,但我们的重点却在房卫身上,只要房卫无事,就无碍于我们大计的实施。至于习泗、卞白,生死由命,也就随他们去吧。”
三人哈哈一笑,一个围杀李秀树的杀局就在这一笑中酝酿而成。
这三大棋王中,卞白乃韩信的人,纪空手不看重他尚且有理可寻,而习泗于项羽,房卫于刘邦,无论项羽、刘邦,都与纪空手有不共戴天之仇,何以纪空手会轻习泗而重房卫,生怕房卫受到别人的攻击呢?这其中难道另有图谋?
纪空手的这一着棋的确让人匪夷所思,以李秀树的才智,也绝对想不到纪空手会有这样的打算。所以当纪空手与李秀树再一次正面交锋的时候,从一开始,李秀树似乎就在算计中落了下风。
他还能扳回来吗?这没有人知道,世事如棋,当棋子还没有落到盘上的一刹那,谁又能推算出这是一着妙手,还是一着臭棋呢?
第九卷 第十八章 飓风行动
夜到子时,最是沉寂。
夜深,如苍穹极处般不可测度;夜静,静如深闺中的处子守候明月。明月照人,月下的人影无疑是最孤独,最寂寞的,对影望月,当然成了画师手中最能表现静默的画卷。
清风徐来,微有寒意,吹动起茶树繁花的枝叶,沙沙轻响,宛若少女沉睡中的梦呓。
月华淡如流水,树影婆娑,摇曳于七星亭的院墙内外,整幢建筑就像是一头蛰伏已久的巨兽,静默中带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氛围。
七星亭乃是通吃馆内有名的建筑,不大,却精美,房卫与乐白、宁戈所带的上百名汉王军队中的精锐高手就住在此间。
在七星亭的外围,陈平已派出一部分力量作了例行的防范布署,而他府内的高手却在他的分派下,进入了事先指定的位置,迅速埋伏于各个交通路口。
虽然一切行动都在秘密进行之中,但是仍然没有逃过房卫等人的耳目。就在陈平刚刚布置完毕之后,房卫派人悄悄将陈平请入七星亭的内室之中。
“看陈爷如临大敌的样子,莫非是得到了不利于老夫的消息?”房卫恭身行礼之后道。
“房先生不必担心,我的确是听说有人将在今夜子时对你不利,但以我陈平的力量,足以确保你的安全。”陈平微微一笑道。其实他进入七星亭后,一路留心观察,发现七星亭内的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并非如自己想象中的弱不禁风。
“既然有人于我不利,老夫又岂能袖手旁观,让陈爷来为老夫担当风险?老夫此行,手下倒也不乏一些高手,如果陈爷有什么地方用得着他们的,尽管开口。”房卫显得十分客气。
“房爷此话正好说到点子上了,我的确想请房爷身边的高人作好准备,以应不测之变。”陈平的脸色一肃,颇显凝重地道:“因为此次敌人的来头不小,实力雄厚,弄不好就是一场生死搏杀。”
房卫奇道:“此人是谁?难道说他与我有仇?”
“此人虽然与先生无仇,却与汉王有怨,他明知此次的铜铁贸易权的归属对汉王来说十分重要,所以才蓄意破坏,甚至不惜刺杀于你。”陈平顿了顿道:“此人正是高丽国亲王李秀树!”
“李秀树?”房卫对这个名字并不太熟悉,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乐白。
乐白忙道:“此人不仅是高丽国的亲王,亦是北域龟宗的宗主,以王爷身分,兼统棋道宗府、东海忍道,其势力之大,未必在五阀之下。他们的势力范围一向在中原以北,只在近一两年才出现南下的迹象,致使江湖传言,他与韩信暗中勾结,联手图谋中原大好河山。”
房卫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才明白陈平此举,绝非小题大做。
陈平告辞而去,他的身影是在数道目光的锁定下离去的。在暗黑的虚空中,同样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亮着厉芒,注视着陈平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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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依然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