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记 第198节

“啸……嗤……”数百支离弦之箭同时标射而出,快如闪电,便像是一道道极速移动的银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灿烂,而且这些箭矢所取的角度与路线显然经过了事前的演练,井然有序,毫无疏漏。

韩信的脸色情不自禁地变了一变,心中丝毫没有喜悦与畅快的感觉。他忽然感到有几分酸楚,觉得纪空手今日的下场也许就是自己明日的榜样。

他实在找不出任何的理由,认为纪空手还能在这种情况下生还。

可是这些精准无比的箭矢并没有将空中的气球击爆,而是一触气球表层,迅即弹开,趁着这点时间,气球又已窜升数尺。

众人无不讶然,刘邦更是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真皮所制的气球竟能挡得住劲箭的穿透,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的眼睛禁不住痉挛性地抽搐了一下,眯成一条线缝。如果他知道这气球的所用真皮乃是漠北冰熊的话,他就绝对不会让箭手相距二十丈的距离才开始放箭了。

漠北冰熊,顾名思义,当然产自于漠北的冰天雪地,不仅皮厚坚韧,而且弹性十足,乃是王室贵族冬日暖身的上佳珍品。五音先生既是大秦国戚,自然对此物有所了解,更知道气球充气之后最忌漏气,是以采用这种兽类的真皮来制成此球。

饶是如此,刘邦手下的这班箭手皆是善射之人,臂力极大,又有准心,假若近距离放箭,这气球依然难逃爆裂之虞,偏偏刘邦另有想法,才使得这五百箭手虽有劲箭强弓,竟然奈何不了这皮制的气球。

“再射!”刘邦心有不甘,大手挥道。

众箭手早已拉弓引箭,为了避免失败,无不使出吃奶的劲道,大力发出了他们第二轮射击。

箭矢标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大大超出了先前所射之箭,可是一触气球,依然对它丝毫无损。

这令刘邦震怒不已,当下从属下手中抢过一把铁胎硬弓,深吸一口气,弯身提聚劲气,“呼啦……”一声,弓弦如满月,长箭在手,缓缓地对准了气球的中心。

他这一拉,几乎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道,劲力更是透过握箭的手指,贯注在寒芒闪闪的箭矢之上。他绝不相信,这用兽皮制成的气球,可以挡得住他这石破天惊的一箭!

“呀……”刘邦暴喝一声,一支长箭呼啸而出,奔向虚空。

这是一支充满了内力的劲箭,谁也不可否认它的霸烈。当它乍现虚空之时,已不再是一支箭,而是一道魔界的闪电,这闪电仿佛从地之裂缝而出,在刹那间抽吸着虚空中的一切物质,冻结凝固,所带出的杀气在锐啸声中张狂地扭曲、旋动,似乎击射之物已不是那空洞的气球,而是要撕裂云层,直指红日。

众人无不惊呼,他们都是神射手,浸淫弓箭都有太长的历史,但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霸烈的一射!

只怕当年后羿射日的箭法也不过如此,试问这漠北冰熊的肉皮又怎能与之相抗?

这是勿庸置疑的问题。

但是——就在这时,在空中,在那气球之下的竹篮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只有力而沉稳的大手。

刘邦的眼睛不由跳了一下,虽然相距甚远,但他仍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手的主人就是纪空手。

这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武功全失的人,又怎会有一只如此有力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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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吹笛翁将纪空手抱入竹篮时,他的手指微微一动,顺手点了纪空手身上的几处穴道,虽然用力不大,但一时半会,纪空手还无法动弹。

吹笛翁用心良苦,纪空手又岂会不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吹笛翁留在地面,泪已夺眶而出。

此时此刻,留在小楼就意味着死亡,吹笛翁以死报效,又怎能不让纪空手感动?

他的人坐卧在竹篮上,背靠火盆,眼看着自己一尺一尺地向空中升去。这气球初时受热上浮的力道不大,速度亦缓,只升了数丈之高,纪空手只感自己的背部已是大汗淋漓,灼热难当,就像是一块架在火堆上炽烤的肉,十分的难受。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照这般继续下去,只怕我人未逃走,烤也将我烤死了。”纪空手不由暗暗叫苦。

以五音先生的智慧,当然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可是他在设计之时,并没有想到这气球会供身无武功之人使用。在他看来,只要有内家真气底子的人,自然耐得住这点热力与温度,而一般的常人,也配不上坐在他精心制作的气球中。

吹笛翁肯定也是如此所想,全是他与五音先生一样,也忽略了纪空手此时的状况。纪空手浑身经脉既有五处受制,此刻便与常人无异,哪里还能提聚功力来抵御这炽烤之苦?

纪空手眼见自己处于这般劣境中,心里大骇之下,苦于身子无法动弹,只得听天由命。

他虽然靠背火盆,不能看到盆中油火是如何地猛烈,但他背上的皮肤隔了一层衣衫,仍能感受到这火力的厉害,如千百枚银针一般刺入,让人疼痛难当,汗水沿毛孔而出,湿透了整个衣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以坚强的意志来度过这意想不到的劫难,甚至企图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来减轻自己身体承受的痛苦。

他的眼睛一直在审视着竹篮所用的竹料,心里极是好奇,似乎没有想到这世上的竹子竟然还有这种可以耐得住高温的品种。他却不知,为了寻找这种奇竹,五音先生曾经遍游巴山蜀水,最后才从一座古老的山谷中发现了数十株这种可以耐高温炽烤的铁竹。否则单是这载人之物用何种材料制成,才可以重量既轻,又能耐火,这便不易解决。

纪空手看得百思不得其解,反而随着气球的升高,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起来。他体内的经脉虽然受制,但玄阳之气始终存在,当身体受到外力的挤压以及高温的炽烤之时,这股受制的真气突然勃发出一股生机,在有限的空间里激烈冲撞,使得经脉随时有爆裂的可能。

纪空手心中大骇,明白这般下去,自己体内的真气要么走火入魔,要么极度膨胀,引发身体爆裂。但无论是哪种结果,最终都会让纪空手消失于这个世界!

纪空手的心里蓦然生出一种苦涩的痛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没有死在刘邦手中,也没有死在韩信手里,却在无心之中,死于自己人的手上!

这难道是命中注定?

他感到哭笑不得,也是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自信。在这一刻间,他想到了红颜,也想到了虞姬,更想起了昨夜的旖旎。

昨夜的月儿好圆,斟酒一杯,纪空手斜坐窗前,人无醉意,却有离愁。

分离在即,纪空手的心里充满了无限惆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人与人之间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恋,竟然是如此地简单,简单的就像是缘分早定。在他与虞姬长街偶遇的刹那,谁又能想到他们会相知相惜?

袖儿轻轻的脚步已经离楼而去,整幢小楼中,只剩下纪空手与虞姬。红烛数根,燃起绯红的色彩,与暗淡的花香构成一种别有韵味的情调,让人蓦感温馨。

“好美的月色啊!”虞姬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而来,轻傍在纪空手的身边,幽幽地道。

“月色虽好,却不知明日的月下,我在何方?你又在何方?”纪空手轻啜一口酒,依然抬头望月,脸上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虞姬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月色下纪空手那略带忧郁的脸。

“我不知道,过了明日,这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虽然我已经计划好了每一个细节,但面对强大的对手,我没有一点把握,甚至心里还有一些害怕。”纪空手握住了虞姬伸来的柔荑道。

“你是为了我!纪大哥,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这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害怕过。”虞姬的娇躯一颤,缓缓而道。

纪空手回过头来,两人相对而视。

“是的。我从小到大,无论遇上什么事情,我都没有害怕的感觉,但是到了今晚,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觉得自己害怕起来,这是不是很奇怪?”纪空手的眉头一皱,隐隐现出一丝担忧之色。

虞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俏脸一红,低下头来,近乎呢喃道:“这一点并不奇怪,你爱我,所以才害怕失去我。”

她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感,不顾一切地投入到纪空手的怀抱,娇躯因为激动和兴奋而不住地颤抖着,令纪空手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撩人心魂的处子幽香。

“是的,这是真的,我真的害怕这是我们的永别!”纪空手心头一颤,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虞姬仰起脸来,露出鲜艳欲滴的红唇,堵在纪空手的嘴上,半晌才分开道:“那你就要了我吧!有了这一夜,从今往后,无论我们相隔多远,分离多久,我都永远是你的人!”

她的身体在纪空手的怀中轻扭了几下,似乎充满着对这浪漫之夜的渴望。纪空手轻轻地透过薄纱抚摸着这动人的玉体,感受着怀中这充满青春活力的生命,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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