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最后一句话引得众人会心一笑,纷纷起身谢罪。纪空手一摆手道:“解药一事,暂且不提,难得各位能听得进纪某的这一番劝告,待我先敬各位一杯香茗!”
众人饮茶完毕,刚要坐下,便听得有人冷笑一声,极是刺耳,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汪别离。
“我倒想请教公子,你口口声声要我们不要恃强凌弱,而你召集我们前来,这种行为不知算不算恃强凌弱?”汪别离一反先前的唯唯喏喏之态,抢先发难。
事实上纪空手一上楼来,便对汪别离的一举一动悉数掌握。虽然长街一战已经结束,但纪空手绝不认为卫三公子就会从此罢手,他知道,真正的决战还没有开始,司氏兄弟的出现只是大戏之前的锣鼓,仅能用于铺垫气氛罢了。
是以汪别离的跳出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不慌不忙间,他站起来道:“算,对于你,我本来就想恃强凌弱!”语气中自有一股强横之气,其回答显然也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就在众人纷纷惊愕之际,纪空手踏前一步,接道:“汪先生为了问天楼敢不惜自己的生命,这份高义,纪某实在佩服得紧,可惜你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有成全你了!”
他自上楼以来,还是第一次动怒,楼上顿时显得气氛沉重,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渗入虚空中,任何人都感到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态势。
“哈哈哈……”汪别离似乎并未被纪空手的声势所震慑,竟似胸有成竹一般,狂笑一阵道:
“你就算杀得了我,只怕今日也难逃一死!何况战都未战,你怎就一定有把握叫我死在你的前头?”
他曾败于纪空手的手下,这本来就是事实,但此刻听他言下之意,竟然并不惧怕纪空手,难道说一月不见,他的武功大有精进,还是他另有依凭?纪空手丝毫不显诧异之色,微微笑道:“哦,我倒忘了,你还有卫三公子撑腰,其实我一直在恭候他老人家的大驾,只是久候不至,让我有些烦了。我记得一句俗话,叫做‘杀尽小鬼,阎王必现’,说不得我只有拿你开刀,或许卫三公子会现出真身来。”
他的话音一落,大手微张,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
汪别离不由微微有些动容,因为只用了一个动作,纪空手的整个人仿佛都变了一般,融入了未出鞘的刀中,那自然流露出来的气势极度张扬,更有一种傲视一切的王者气势。
谁都感觉到了纪空手这惊人的变化,但令人吃惊的是,汪别离的表现并非如众人想象中的那么害怕,倒是被纪空手的气势所激,也生出了一股无比强烈的斗志。
“如果就只有你一个人在楼上的话,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决战变得恃强凌弱,毫无公平可言,是以可以先让你三招;如果你还有同伙,就让他们一起上吧!我绝不介意你们以多欺少!”
纪空手的眼神从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声音深沉地道。
汪别离并不认为这是纪空手的狂妄之言,事实上他倒认为纪空手先让三招的约定不可能给自己带来太多的便宜。因为他们之间的实力悬殊有目共睹,纵有三招之让,他也绝对没有把握可以赢得一招半式。
不过他是问天战士,这个称号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勇气的体现,他没有理由堕落成一个懦夫,尽管敌人是如此强大。
是以他显得十分冷静,冷静得几乎让纪空手都感到了一丝诧异,因为纪空手毫无理由的动手,本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他不明白卫三公子与韩信是否就在附近,也不能确定对方的真正实力究竟如何,但他可以肯定,无论是汪别离,还是司氏兄弟那一班人,这些人都只是游在浅滩之上的小虾米,真正潜藏于深水中的大鱼还在观望,还在等待,只要自己一不小心,就完全可能成为葬身鱼腹的钓鱼人。
钓鱼的人反被大鱼吞噬,这岂非一个笑话,至少在此时此刻,在纪空手的眼里,这更像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你何以就一定会认为我会输给你?虽然我曾经败给了你,但是你从来就不想一想,这也许是我故意为之,只是为了让你小视于我,从而趁机行事!”汪别离不怒反笑,缓缓地道。
纪空手只是平静地望着汪别离,投以不屑的一声冷哼和一个悠然慵懒的笑意,道:“你不是那种人,你也不配是那种人!你之所以故意这么说,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
他话一出口,离别刀已蓦然在手,整个人犹如一杆迎风而立的标枪,喝道:“动手吧!”
汪别离只有拔剑,面对纪空手这样的高手,他丝毫不敢大意。但在他的心中,却想到了纪空手的三招之让,不免生出一种侥幸的念头。
他的披风剑法重攻不重守,倘若真让他先行出手,他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自己全力以赴,未必就没有能力将纪空手击杀。
他决定试一试,若试都不试一下,他或许会后悔。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二次交手,惟一的不同,是汪别离可以将自己的攻击发挥至极致,而不必作任何的防守。
“锵……”地一声,剑已在手,在最短的时间内汪别离完成了全身功力的提聚,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高手的自信。
然后他的人便动了,仿若猎豹出击,浑身上下充满动感,更有一种惊人的爆炸力,剑锋漫过虚空,照准纪空手的咽喉直刺而至。
纪空手微微一愕,似乎没有想到汪别离的出手会如此快捷。他的眼芒一扫之下,至少看到了汪别离这一剑中的七八处破绽,只是苦于有言在先,他没有攻击,只能躲闪。
汪别离心中不由有一丝得意,对于自己的披风剑法,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套剑法的攻击力放之江湖,至少应该排名在前五名之列。之所以他不能跻身于第一流高手的行列,却是因为它在攻击的同时,自身实在有不少难以弥补的破绽。
任何形式的决战,都不可能只守不攻。只要有人攻击到这套剑法的破绽处,就很难发挥它攻击力强大的优势,这也是汪别离一直只能是二流角色的原因。
但是此刻却不同,因为纪空手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觉得自己大有一试的必要。
剑弧幻出,隐挟风雷之声,眼见剑锋及喉,纪空手毫不犹豫地将头一斜,整个人横移两尺,让过剑锋。
虽然没有奏效,但汪别离对自己刺出的第一剑依然满意:他并不指望自己一出手就能重创对方,只是想试探一下,看一看纪空手是否能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回剑之后,整个人已有了底气,退后一步道:“这是第一剑,如果你害怕了,不妨废去承让三招的约定,我们还可公平决斗!”
他以退为进,希望能用言语激将纪空手不能反悔。果然,纪空手冷哼一声道:“我说过了,你不配!”
汪别离装作一脸的恼怒,其实心里却有一种狡计得逞的得意,暗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等到你走上黄泉路时,才晓得老子配不配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力求自己处于临战时的最佳状态,然后才笑了笑道:“是的,我的确不配。”
他只说了七个字的一句话,但在说到第五个字的时候,他就出手了。一般的人稍微大意一下,就很可能防不到这一手偷袭。
不过幸好纪空手不是一般的人,他的眼睛一直就注意着汪别离的双肩。肩动,他就有了警觉,是以当汪别离将这句话说完时,他已让过其极为狠毒的剑锋,同时又向右横移了一步。
他虽然已经避过了汪别离的两剑,但对这两剑表现出来的慑人杀机依然心有余悸。若非他仗着见空步的精妙,只怕很难躲得了这两剑的攻击。
汪别离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是以这最后的机会,他决定用来攻击纪空手的下盘。他甚至在想象,一个人如果没有了腿,是否还能踏得出如此玄妙的步法?“嗤……”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这是他一惯的行事风格,是以毫不犹豫地攻出了这肆无忌惮的最后一击。
勿庸置疑,这一剑必定是汪别离的精华所在,而且劲力飞溢,毫无保留,整座茶楼之上一片肃杀,任何人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一剑带来的无限压力,顿感呼吸不畅。
可以这么说,汪别离的前两剑加在一起,所形成的威胁也抵不上这一剑的一半。这固然有他自己的打算,也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因为平心而论,只要纪空手还手,他能赢的机率实在小得可怜。
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搏,这既是三招之让的最后一次出手,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无功而返。
是以他的劲力全部凝集于自己的掌心,算到了纪空手最有可能闪躲的方位,蓦然爆发,剑若游龙般横扫向纪空手的下盘。
这一剑的速度之快,宛若流星飞逝。
快尚且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这一剑的剑锋指向,并不是针对纪空手的腿,而是纪空手的腿最有可能踏入的方位。
谋定而后动,算无遗漏,这才是汪别离最为可怕的地方。
当汪别离刺出这一剑时,楼上众人无不大吃一惊,虽然他们都曾经领略过纪空手的武功,但还是认为纪空手有些凶多吉少。
甚至有些人在心中总结:“做人切不可过于自信,轻视别人,否则有的时候就等于是在轻视自己的生命。”
这很像是一句极富哲理的名言,得出这种结论的人,如果不是自己身上还有毒丸之虞,定会摇头晃脑,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大感得意。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闪跃虚空,就像是夜幕下的闪电,一闪即没……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更有人将之疑为自己太过紧张而产生的一种幻觉,但是汪别离却真实地感受到了这道白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