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急忙下拜,见过了师父令苏尔。
他来毒龙寺已经甚久,但前后相加,也就跟令苏尔小处了数日,得授了半套十二兽形诀。
其余时间令苏尔都在闭关,他也见不着自家师父。
令苏尔颇为欣慰,手抚自家徒儿顶门,笑呵呵的说道:“为师侥幸突破,如今已经证就真人,又见到你如此努力,勇猛精进,十分欣喜。”
王崇偷眼瞧了自家师父,忽然又想起来,被化为道孽的红叶禅师,不知怎么,忽然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忐忑。
他做出乖巧模样,也不说话,令苏尔抚摸了他顶门几下,就说道:“我先传你十二兽形诀剩下的六路拳法,待得你拳法学全,就要下山去了。你可知道,为何为师要你下山去做二十年乞儿?”
王崇摇头说道:“弟子不知。”
令苏尔叹息一声,先挥手,用法术封禁了洞府,这才对王崇说道:“有些话,为师也不瞒你。”
“你师祖乃是天纵奇才,本来出门佛门,但却觉得佛门心法,有无数违背常伦之处,这才另寻道法真传,想要补足佛门真经。”
“他苦修数十年,创下了《大须弥尊胜佛王经》,本来以为尽善尽美,却发现此法只能修至阳真。若想突破境界,就要被天道同化,这才知道所创法门根基有缺。”
王崇忍不住肚内吐槽了一句:“我大师伯就是被这部真经坑了,如今化为道孽,在通天殿里苦捱吧!”
令苏尔又复说道:“你师祖痛定思痛,又复创出了大弥陀斩天魔剑经,仍旧重蹈覆辙,去了佛门心法,改为斩天魔剑经,还是无法突破阳真。”
“他老人家这才发现,自己虽然佛道双修,却哪一路都不算正宗,所创的修行法门,颇有大缺陷,无望进军太乙之境。”
王崇想起来毒龙所说的话来,心中就是微微一颤。
令苏尔见徒弟脸色如土,莞尔一笑,说道:“你也不须担忧,纵然你天资不俗,又肯努力,想要修炼到阳真,也得几百年。而且……”
王崇急忙问道:“什么?”
令苏尔笑了一笑,说道:“你师祖和大师伯,二师伯,以及你师父我,知道本门心法缺憾之后,一起联手重新推演道法。历经九十年苦苦参研,创出了天符书和周天道印,这两门秘法,不但高妙更胜大须弥尊胜佛王经和斩天魔剑经,且弥补了本门心法的缺憾。只是须得历经滚滚红尘,世情百态,磨砺心性,方能修行有成,此便是本门弟子,须做二十年乞儿规矩的由来。”
王崇略略迟疑,问道:“弟子听闻,几位师兄都不曾做乞儿,可是……”
令苏尔一笑,答道:“本门三代弟子,有十一人,也不是都得了真传。得有真传的几位,早就修行了大须弥尊胜佛王经和斩天魔剑经。想要修行老祖新创的天符书和周天道印,须得毁去一身功力,从头来过,也并不是谁都愿意毁去一身苦苦修炼的功力。”
“故而……只有两人二师兄徐伯牙,一个是你八师兄赵剑龙,愿意毁去原本功力,重头修行。他们如今不在毒龙寺,便是因为此种缘故。”
“本来你七师兄清月也有机会,只是他不舍一身功力,选了去红叶寺清修。”
令苏尔深深的望了王崇一眼,说道:“你愿意去做二十年乞儿,便是本门第三位真传!若是不愿,也可以得传大须弥尊胜佛王经和斩天魔剑经,仍旧可以修至阳真级数。”
王崇深深沉思,忍不住肚内问了演天珠一句:“你不是说,我这个师父得有三家真传吗?为何现在却变成了坑货?毒龙寺一脉的道法,实在太不靠谱。”
演天珠并无反应,王崇也不指望它有反应,只是略略思忖,就慨然答道:“弟子既然答应去做二十年乞儿,就不会反悔。”
第四章、一袖星斗,满腹离殇(十一)
令苏尔露出喜色,连叫了几声好,这才起身,传授他其余六部拳法。
他花费了半日功夫,把十二兽形诀全数传授了这个徒儿。
这路拳法分为:白蛇吐信掌,金刚苍猿臂,龟甲玄罡炼,龙象大力诀,灵鹫裂骨爪,灵豹十八翻,仙鹤舞空劲,火蛟炼空掌,天马沉雷踏,白熊破冰拳,金狮伏兽吼,螳螂斩雀刀!
不但是淬炼肉身的拳法,亦是炼罡的法门,大成之后,能凝练罡气为十二头凶兽,有无穷妙用。
王崇刚刚胎元四境的守真之境,还谈不到尽数发挥这十二路拳法的精微奥妙。
令苏尔指点了他一番,王崇也把自己修炼七二炼形术和十二兽形诀的种种不解之处,所遇疑难,一一详细讨教。
他自忖这一下山,就是二十年,指不定还没有机会,再见这位师父,错过今日,可未必还有机会。
令苏尔把十二兽形诀传授完整,刚要起身,却见王崇拜倒在地,想要说话,嘴唇喏喏,却忽然泪流满面。
“徒儿一想到,此去二十年,再也见不到师父,就不禁悲伤……”
“惊羽还从未服侍过师父,不曾端茶送水,也不曾鞍前马后,此去……心头……着实难过。修行路上,危险甚多,万一徒儿遭遇甚不测,就此回不来,师父也勿要挂念,毕竟我还有位师兄,您老人家多劝劝,他必然能回心转意……”
王崇说了几句,就大哭起来。
令苏尔劝了几句,见劝不住,忍不住忖道:“这孩子倒是纯孝,也不亏我收他为徒一场。”
王崇哭了一场,又说的凄惨,令苏尔想起来,自己两次被李禅拒绝,也不禁有些尴尬,暗暗忖道:“我好容易收了个徒儿,万一真有什么不测,哪里再去寻第二个,这般天资横溢的少年?”
王崇哭到后来,抱住了令苏尔的大腿,死死不肯撒手。
令苏尔被徒儿弄得无奈,只能轻抚他后背,说道:“知道你舍不得师父,虽然行走江湖,颇有危险,但不经诸般磨难,见识过滚滚红尘,世情百态,磨砺心性,哪里能大器?哪里能有远大前程。”
这位丐王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了王崇,说道:“此乃为师少年时,却敌炼魔的飞剑,如今早就用不着了。本来还不想这么早传你,免得你有了宝物傍身,四处惹祸。此时思来,你行走天下,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师父不在身边,总要有个保命的玩意儿,就提前赐你吧。”
王崇心中暗叫得计,他诸般作态,就是想讨要一点好处。
只是他也看透了自己师父的性情,若是直接开口,必然不得允许,这才做了一出苦情大戏,果然就有奏功。
王崇哽咽道:“徒儿有半套红线剑,还有清月师兄所赠的斩雷宝刀,这飞剑必然是师父随身至宝,还是莫要赐给徒儿。”
令苏尔微微一愣,问道:“红线剑怎么就剩半套?”
王崇不假思索,答道:“跟五龙子和黑山上人两位师兄,换了一些修道用的东西。”
令苏尔眉头一挑,王崇说的和气,但是他如何不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师父和大师兄修行出了问题,二师兄又转劫了,两位师兄的传人不知真相,颇不服气他这个掌教师叔。
他自己也要修行,不暇掌管门户,红叶和葵花两位师兄的门下骄意放纵,有许多过份之处。
令苏尔终究是阳真大修士,并未有跟徒儿说什么,只是笑道:“若是给人知道,我毒龙寺一脉掌教门下首徒,用这些捡来的东西,还不够丢脸。这口为师少年时炼魔的飞剑且拿去,红线剑和斩雷刀留给师父,我重新祭炼一番,再赐还与你。”
王崇推拒了几次,还是被令苏尔硬塞在手里,他摸着手里的翠玉小葫芦,忍不住问道:“师父的飞剑,好生奇特,徒儿眼拙,识不得宝贝,也不会用啊!”
令苏尔一笑,说道:“既然给你此物,就把剑术一并传了也罢!”
王崇精神陡然一振,他何尝不知,一家门派,尤其是峨眉和毒龙寺这种玄门,除了飞升的道法,就是剑诀最为要紧,乃至秘法中的秘法,珍贵非常!
自己若能得师父传授剑诀,那便是铁杆的真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