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柳施施却是看着地上关青的样子,皱眉问道:“他怎么了?”
顾小年摇头,“像是行功紊乱,真气反噬。”
说着,他过去,俯身,并不接触,手掌轻挥,关青便像是被无形禁锢,仰躺在地。
虽然不能动,但他眼中惊恐万分,眼珠血红之色弥漫,而身子止不住地痉挛,皮肤上出现了一曾鸡皮疙瘩。
柳施施只是看着,便觉有些恶寒。
边上那杀手见两人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不由气急,他怎么说也是天字一等的杀手,何时受过如此冷落?
但他更是无奈,本来他忌惮六扇门的无情神捕只是因为其义父缘故,可现在,对方不知何时突破宗师不说,他看着那似蹲身检查的男子,什么时候神都里冒出了这么个恐怖的年轻宗师?
顾小年如今年岁虽恰值而立,但不说习武之人老的比常人慢--内力本就有延缓自身机能衰老之效。
他所修功法本就是自然之气,不说延年益寿,总归是不显苍老,再加上即便多年饱受饥饿困顿,可也明悟真意,破境宗师,更是寿数突破,有所驻颜--宗师强者罡气凝意,无病无灾,寿可四百,衰老更缓,往往寿终时与当初破境年岁差不了太多。
所以,越早破境宗师,自身相貌也就越能保持年轻。
而正因为此,闻见的这位杀手薛启寿便更为骇然,莫说各大圣地出身的宗师强者,就算是江湖散人、偶得机缘成就宗师之辈,像他们这种组织必然都是掌握一份详细名单的。
倒不是说有什么图谋,除却利益上或有合作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警醒,警醒门人莫要惹上他们,丢了性命。
可对于眼前这将一身红衣穿出无双煞气的男子,薛启寿很是陌生。
而不管他此时心思如何,顾小年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伸手去触碰正从关青眼耳口鼻中溢出来的淡淡黑气,这很像是点火后的烟雾,飘动缓慢,随风而散。
“小心。”柳施施忍不住提醒。
顾小年点头,指上罡气化煞,只留一点,轻轻触碰到了一缕黑气。
一声嗤响,他脸色微变,急剧缩手,可那些黑气犹如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如跗骨之蛆般的狂涌而来,甚至于不再是原本自然而然的逸散,倒像是吸血般的簇拥。
柳施施本就修行天下毒功,只不过素日多用刀而已,此时见了,不由道:“是蛊?”
顾小年内炁运转,指上煞气粘稠如墨,半截食指幽光流转,诡异邪恶,那些黑气尽数而来,然后如雨水遇极热,散发出嗤嗤的白烟。
只是闻到一点,便觉刺鼻难耐,几欲晕厥。
顾小年吐出口气,罡风乍起,卷动这些白烟散与空中。
“没事吧?”柳施施略有好奇地看了他的手指一眼,白净如初,依旧那般骨瘦。
顾小年摇头,“像是蛊毒,但应该不是。”
煞气最为秽浊,介于虚实之间,得益于‘登仙剑章’的化炁之法和修煞的休命刀,在自己手上更是可以随意转化。
他没法解释方才的那种感觉,不是蛊毒腐蚀,更没有蛊虫入体--即便黑气中真有这等东西,也会被煞气消除。
总之是很奇怪。
而随着这些黑气的逸散,关青眼中的血色也渐渐消退,脖子和额头上的贲张的青筋血管都平复下去。
64.非做不可之事
关青倒也硬气,此时只是大口喘着气,躺在地上,闭着眼,也不说话。
顾小年起身,袖口垂下,遮住双手。
那薛启寿一见,眉角一跳,当即收剑抱拳,主动上前半步,“今日多谢阁下出手相救,还望告知尊姓大名,以后必有报答!”
顾小年摆摆手,“这人你是杀不成了,不过你可以回去跟田蓉说,关青的事情让她不用担心了。”
薛启寿是杀手不假,可还没有傻到执着此事。此时一听,心中虽然疑惑是不是对方与田蓉有旧,但也知道不该多问,是以再次抱拳后,脚步一错,身影便远遁而去。
“在这拷问吗?”柳施施轻笑一声。
顾小年摇头,“这两人你先带回六扇门吧,他身上的的奇门封禁,诸葛会解。”
柳施施贝齿咬唇,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你呢?”
“我还有件事要做。”他顿了顿,补充道:“非做不可。”
柳施施本来还想再问,却一下沉默。
“我难倒也帮不上忙吗?”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手攥得很紧。
顾小年上前一步,这次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将她揽住,抱在了怀里。
“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与你相逢,可这件事情不了结……”
他松开,后退一步,轻笑,“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便不等柳施施再说什么,倒退时身形如风助,凭空而起,如帆般飘向远处。
柳施施抬手去抓,却一下抓空,她有心去追,却想到对方所说,下意识便停住了步子。
“顾小年,我等你回来!”她朝那道渐渐消失的黑点大声喊道。
内力鼓荡,翻涌成浪,这一刻半个西坊中人皆能听到这饱含真情挚爱的一声呼喊,情丝万缕,却又百转千回。如此热烈,让人闻之感伤。
……
顾小年柔和一笑,但转而目光沉寂,表情深敛。
他的气息愈发低不可闻,形神肉体好似走到生命的尽头,若不看其人,只作感知,那必然会以为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而在那无法看到的地方,他如人间沧海般的那片气海丹田之中,于静谧漆黑里出现了一道光,光芒一线,灼眼而锋锐。
顾小年抬头看去了一个方向,即便是白天,那里也很是安静,不时有持戈披甲的官兵巡视经过,而在附近的暗处,也有一些刑部的高手密切注意动向。
那里是刑部天牢,莫说看守,便是其中机关也足以让它成为天底下少数有进无出的地方。
顾小年不会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去浪费体力,强闯自然没有必要,他看着不远处一个从巷口走来的身影,静等片刻,从房角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