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就是的,一入公门,卖身朝廷,就该想到如此结局。
而那些死去的人,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顾大人。”上官容儿悄然上前一步,说道:“先前虽然利用了你们,但这也是为大周长久计,而且先皇也已将计策说与顾先生听,虽然后面出了波折。”
“如果你想要找人报仇,那就杀了我吧。”她慢慢走了过去。
十年过去,曾经年轻貌美的女子多了些成熟韵致,此时单衣走来,香味如麝,让人难以把控。
顾小年面无表情地看着。
噗地一声轻响,利刃无声穿透丝帛,刺进血肉之中,鲜血而出,眨眼洇透了衣衫,血液却是隐隐发黑。
上官容儿瞪大了双眼,眸光颤动着看着眼前之人,握持着匕首的手掌猛地一松,尖叫着后退之后,紧接着便快去扶住眼前倒下的身影。
周衿嘴角溢血,娥眉紧皱,难掩迷茫痛楚,她用手捂着腹部,那里没柄刺进了一把匕首。
方才上官容儿舍命偷袭,自然是用出了平生之力,而周衿武功平平,又被顾小年突然以奇门之法移形换位,如何能躲开?
上官容儿一手撑着周衿不断渡着真气,一手打开乾坤袋,连忙找解药给她服下,而后者只能喉间滚动,说不出话来。
“殿下,殿下”上官容儿语气慌乱而颤抖,给她喂下药之后,便在以真气疗伤。
她猛地回头,妆容已被泪水哭花,看着那坐着盯着糕点的身影,促声道:“顾大人,求您救救殿下吧!”
顾小年不为所动。
上官容儿连忙道:“都是我的错,只要你答应救殿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替她去死,求你救她。”
顾小年目光微动,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周衿,后者也正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仍有那夜的单纯清澈,只是世事沧桑,里面更多了愧疚自责,却唯独没有悔意--这或许便是大局为重,欲成大事必然是要有所牺牲。
“她不会死。”
顾小年摇头,起身朝外走去。
身后,上官容儿一怔,而后看着怀里眼角依稀有泪,却因失血而短暂昏迷的周衿,柔柔一笑。
对方不知何时早已止了血,腹中那把匕首也诡异地退了出来,被衣襟挂着。
那人没有理由骗自己,上官容儿想着,而既然殿下不会死,那自然是要有人死的。
她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脑海里无数画影闪烁,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往来交替。
她似乎看到了家中满门抄斩后那个无助的娇小身影,和在那明黄大殿里所面见的高高在上的那人。
“今后,你便跟在朕的身边。”
此后的一切,便都是在宫里,且一直与这个人息息相关。
执笔画眉、批阅奏折、统筹安排,小到起居,大到诏令皆由她来随从。
“你年纪也不小了,朕觉得兵部尚书之子就不错。”
“朕看着锦言似乎对你很是上心。”
“今后朕不在,一应大小事就由你斟酌处置。”
“衿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容儿朕”
上官容儿泪眼婆娑,脑海却愈加昏沉,她将怀里的人小心平放了,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物件捏碎。
马上就会有人来了,殿下,你不会有事的,她想着,轻轻躺在了一旁,地上的血将她的衣衫染红,很是鲜艳。
“以后的路,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上官容儿轻轻闭上双眼,
“对不起,陛下。”
56.蓦然间
外面的雨变小了,天色虽然依旧晦暗,但明显地只见偶尔的电光却不闻雷声,雨水变得淅淅沥沥,打在葱郁的枝叶上。
屋檐上的瓦楞里淌下整齐的水线,顾小年缓步在回廊上,放开的感知里,宫中大院竟无半个禁卫巡视。
他脚步停下,衣袂轻轻飘落。
在前方走廊的拐角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双手拄剑,如渊渟岳峙。
那人穿了一身厚重金甲,即便是如此夜色里依旧反射着华贵的光彩,而他手中的剑很宽很大,剑鞘是不知名的皮革,暗沉无光,上面缠绕着像是老旧的布条一类的东西。
这是十大名剑排名第九的巨阙,重剑无锋,只有一个特性,那便是巨力坚硬。
顾小年那双沉寂的眸子动了动,从剑落到对方的脸上。
面容坚毅,棱角分明,他认得这个人,金吾卫的大将军,尉迟真武。
对方现在这副打扮,而且还是在宫里,那便不是大周的第一强者,而是听于皇命的金吾卫。
“真是让人唏嘘啊。”尉迟真武首先开口,语气感慨,“究竟是死而复生,还是囿困十年?”
顾小年没有应声,虽然从对方的语气和气机中没有感受到丝毫杀意,但他如今自非常人,在生死煎熬困顿中终得一线生机,必然不会再放下警惕。
“诸葛伯昭不该放你入宫,但放你入宫才符合他的性格,老狐狸,想要让我来试你心中磨砺的那口十年绝刀。”
尉迟真武难得轻笑,道:“我很欣赏你的自制力,如果今夜殿下出事,我便会出手将你留下。”
顾小年点头,表示在认真听。
至于真假,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仍记得在首辅府被抄那日,眼前之人对自己不假辞色,甚至还失礼试探,当时可没见他这么好说话。